不飲下第一泉，枉到齊州走一趟。既然來了齊州，這下第一泉，當然得去瞧瞧。唐祉拿著《水經注》，搖頭晃腦地道：“濼水出歷城縣故城西南，泉源上奮，水涌若輪，觱涌三窟。此泉如此有名，值得一觀。”

“你用得著臨時翻書嗎？”晏萩好笑地道。

“怕找不到地方。”唐祉嘿嘿笑，把書往旁邊一丟。

“放心吧，那么有名的地方，隨便找人問問，就能打聽得到。”晏萩跟著傅知行出門，從來就沒擔心過找不到地方。

一行人出了驛站，往濼源祠去。濼源祠就建在泉眼的北邊，三間兩層，歇山飛檐，坐北朝南。今日氣晴好，去下第一泉游玩的人眾多，路有點擁擠，如是繞道而行，先到了濼源祠。

“濼源祠，這三字寫得頗有氣勢。”唐祉抬頭看著牌匾，裝模作樣地點評。

“前朝有名的書法家寫的，當然不錯啊。”晏萩笑道。

走進祠中，第一大殿祀呂祖，大殿的楣額透雕云紋、彩亭、禽獸、花卉等圖案，第二大殿又有鐘離宮之稱，上層祀文昌，第三大殿是斗母殿。整個祠堂金碧輝煌，臨水的殿臺，更是觀賞下第一泉的最佳處。

此時正是秋末冬初、晴朗無風的日子，泉水之上水氣裊裊，似一層薄霧緩緩蒸騰擴散。晏萩觀看了一會，笑問道：“夫君，這就是濟州人常的‘云蒸霧潤’吧？”

“嗯，奇妙的人間仙境。”傅知行笑贊道。

“去仙境走一走。”晏萩牽起傅知行的手。

下第一泉有三個泉眼，晝夜不停地往外噴涌，池中魚兒歡快地游動著，浮浮沉沉。泉水清澈見底，宛若一塊碧玉。觀瀾亭內有一老者在給幾個孩童講有關這第一泉的傳，“很多年前，齊州城里有個名叫鮑全的青年樵夫……鮑全好心下無，龍王送給白玉壺。金漿玉液醫百病，旱不怕東海枯……”

晏萩佇足聽了一會，笑，“這傳到是有趣。”

唐祉撇嘴，“瀟瀟，這傳不足為信，這泉水要能醫百病，齊州城里為什么還會有醫館？”

“傳聽聽就好，我沒要相信，走吧，去鶴亭茶社品茗。”晏萩笑道。

名茶得甘泉，猶如讓仙丹，而下第一泉的泉水清醇甘冽，最適合泡茶。晏萩對茶水沒興趣，但據此社的茶點，味道極美，她想嘗一嘗，如是隨傅知行進長亭內坐下。

亭內十余張桌子，差不多都坐滿了，傅知行等人占據涼數第三張空桌。伙計笑道：“你們今運氣好，茶圣先生今日來論茶講道。”

晏萩抬眸看去，就見前方坐著位仙風道骨的老者，想來他就是那么茶圣先生。老者捋著胡子，“茶有各種茶，水有多種水，只有好水泡好茶，滋味才最美。想喝老朽泡的茶，還請諸位客人，對上茶聯。”

老者出第一聯：“泉從石出情宜冽。”

“茶自峰生味更圓。”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答道。

老者倒出一杯茶，讓伙計送去給他，書生雙手接過茶杯，舉在胸前，“多謝先生賜茶。”

“客到座中宜數碗。”老者第二聯。

一個中年文士朗聲道：“水是人間第一泉。”

老者亦賜了他一杯茶，接著第三聯，“處處通途，何去何從求兩餐，分清邪正。”

這一聯比前兩聯都難，亭內變得十分安靜，傅知行微微一笑，“頭頭是道，誰賓誰主吃一碗，各自西東。”

“好。”老者左手提壺，右手拿杯走了過來，到桌邊，見有女眷，禮貌地詢問：“老朽能否坐下？”

“老先生請坐。”晏萩當然不會拒絕。

老者落座，提壺給傅知行三人斟茶，晏萩笑拒，“茶應與同好共飲，我乃俗人，品之無味，就不浪費老先生的好茶了。”又指了下正狼吞虎咽在吃茶點的唐祉。“他也不必了。”

老者先是一愣，接著笑贊道：“夫人實乃真正雅人也。”有些人明明不喜飲茶，卻還要裝模作樣奉承他。難得遇到晏萩，這種實誠人。

“謝老先生夸獎。”晏萩笑道。

傅知行在眾人羨慕的眼神中，與老者閑聊茶道，老者：“茶有五性，清、潔、和、長、興。”

傅知行道：“茶有六味，輕、甘、滑、嫩、軟、厚。”

老者道：“干茶清香、點茶香幽、壺蓋香甘；淪茶香柔、盞底香濃、淋壺香烈；注茶香逸、涼后香冷、茶湯香真。”

傅知行言：“以茶散悶氣；以茶驅腥氣；以茶養生氣；以茶除癘氣；以茶利禮仁；以茶表敬意；以茶嘗滋味；以茶養身體；以茶可雅志；以茶恪行道。”

晏萩聽得迷迷糊糊，兩人卻頗有相逢意氣從伊飲，系馬高樓垂柳旁。老者還贈送了傅知行三兩，據價值千金的茶葉。傅知行拱手，“多謝先生饋贈。”

“今日偶遇友，相談一番，暢快暢快，實乃老朽之福。”老者看了眼晏萩，“尊夫人有福氣，乃旺夫之相。”

傅知行笑，“我也這么覺得。”晏萩嬌嗔地橫了他一眼。

“得成比目何辭死，愿作鴛鴦不羨仙。”老者樂呵呵走出茶社，揚長而去。

唐祉則胡吃海塞了數碟茶點，打著飽嗝，摸著肚子，“這些茶點真好吃。”

“可以省一頓晚膳了。”晏萩淡定地道。

“瀟瀟，這是茶點，不是正餐。”唐祉提醒她道。

“要不要讓荸薺給你準備宵夜啊？”晏萩似笑非笑地問道。

唐祉趕忙搖頭，“不麻煩了。”

從鶴亭茶社出來，一行人去登勺滄樓，樓高三層，第一層，游人可在此自主作畫，第二層，有一些無名的畫師在此擺攤，為游人作畫，而第三層則懸掛著名人字畫數百幅。

傅知行嫌棄筆墨紙顏料太差，無有作畫的興致。晏萩和唐祉也不愿班門弄斧，如是直接上了二樓，轉了一圈，唐祉看中了一幅繪著下第一泉的風景畫，“這幅畫多少錢？”

“七十文錢。”畫師答道。

財大氣粗的唐祉沒講價，直接買了。

而后一行人上了三樓，去欣賞那些名人字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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