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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眼淚是深愛過的代價(兩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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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會吹嗩吶的姑娘,你不必如此。”

有幾位老兵心細。

雖然剛煮開四鍋湯圓,其他鍋還在等將士們陸續送水過來。

但是他們發現只要煮開一鍋,在老百姓即將要分發給將士們前,那位會吹嗩吶的姑娘就會站在每口鍋前,率先舀出四個粒,當著眾人面前先吃第一撥。

他們怎么可能會不信任百姓。

先不說這次老百姓一路忍受寒冷,都不在家和家里人過節了,來給他們送吃送喝,哪里可能只來了三百人,特意跑到邊境給他們下毒有病啊?

這里駐扎這幾萬大軍。

只說自從換了主將,各個大營都特意設了監軍百長。

監軍百長一方面關心他們平日里的訓練想法和生活。

像前幾日有一部分兵卒收到家書,百長就會問有沒有家里有難處的,說出來眾位兄弟們要是不能解決,咱們還可以往上找更大的將領解決嘛。

有一位老兵就說老家來信,提他妹子被當地惡霸欺負得不行,逼著讓給當通房。

最近才聽說這事兒連奮武將軍都知道了,奮武將軍還竟然派出她的親衛官歲豐去辦。

而他們是咋知道的,聽說歲豐出發前有問過,有沒有誰住在那十里八鄉要捎物什的。要不然說還是女將軍手底下的人心細,講究實際。

大伙還聽說別看歲豐話少又是女親衛官,但她和當地衙門打交道辦這種事情特別有經驗。因為奮武將軍曾連她老家欺男霸女的親戚都沒慣著,直接連根拔起收拾到底。

這事讓原鎮北老兵們深深地覺得,難怪以前總聽說霍家軍待遇高,連普通兵卒出門在外都傲氣,原來這就叫作主將來自于百年世家的底氣。

現在他們鎮北軍除了皇家人不敢得罪,剩下的甭管提哪個世家給撐腰,這背后有什么貓膩,他們主將極其手底下的霍家軍將領們,啥都敢為他們出頭做主。然后過后也只有一句話,好好訓練,別分心。

這事兒也讓他們一下子有種,發自內心的歸屬感是不能言說的。

而至于分散在各個營房的監軍百長,另一方面就是會幫大家了解霍家軍前身。

沒少講好些關鍵時刻,老百姓那都給送過水,送過柴,還給敵寇下過藥又跑去急忙給報信兒。

讓大家了解到許許多多操著一口鄉間俚語的種地農民,也是有屬于自己的智慧。

大伙明白,監軍百長不停講這些,講了半年之久,就是想讓他們,尤其是一些老兵油子,往后袖標帶著霍家軍的標記豹,胸口還有你名字跑不了你,往后再出門在老百姓面前要點兒臉。要是不要臉,別的大營軍士在你的老家也對咱爹娘搶吃搶喝嗎?人家只要找來告狀就扣軍餉當作補償。

總之,半年下來,原鎮北老兵們不僅和鎮北新軍融合得還算好,誰也不服誰大不了就出去比試比試。而且就差發誓說了,我們和以前不一樣。

再者,咱剛剛不是才一起扭完秧歌?老百姓要是在他們面前還要先試吃,他們才敢吃,那成了啥事兒?這可是人家的心意來探望的,在埋汰誰呢。

多么破壞氣氛。

許田芯確實有小小試吃的意思,也不是說下毒。

她是怕湊巧跑肚拉稀賴她們,要知道她奶可是分三批鹵了上千只鴨子,第一批那是三天前的事兒了。還有包湯圓是經村民百人手,萬一誰沒洗手呢。

最主要的,她來時路上沒吃黃米飯,快讓她試吃點兒吧,餓了。

結果這一句話大伙全看她,許田芯端著湯圓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確實不必如此。”更多的人笑著說道。

劉靖棟剛幫學子們弄完冰雕,畢竟他也是讀書人一份子,再一個他們二道河人,現在制冰非常有經驗。他站在油布棚前正好聽到這句話:“……別的啊!”

許田芯再也忍不住了,什么姑娘小子的,不能當著這么多將士們面前張大嘴笑,當即端著碗就笑得哈哈的。

而且還笑得收不住聲了,因為劉靖棟比她還不如,她起碼路上吃過烤地瓜,劉靖棟一路上啥也沒吃。

問他,他就說,要到了這里試吃。

這下妥了,人家不讓試吃了,劉靖棟瞪著他那雙大眼睛都懵了。

給許老太愁的啊,笑著說:“哎呦我天吶,我孫女算是止不住了。”

而伴著許田芯的笑聲,做飯的婆子們還有往屋里端炭盆和送水的將士們,明明不了解里面發生什么事兒,竟然也莫名其妙地跟著一起笑。

這可真是過節了,連在外面掛紅燈籠的將士們也深深覺得,那十五的團圓年味兒,噌的一下就上來了。

之前過年和今天比好像差點兒啥。

而且今日有了老鄉們的到來,怎么感覺駐守在這里的寒冷和枯燥也淡了許多。

“來,將士們,湯圓好了,來取湯圓啦!”

許老太站在頭鍋前,望著面前的小伙子問道:“我瞅你不大,叫啥?”

“大娘,勞累你們來看望我們,還帶了吃的。我十六,名叫馬大哈。”

許老太:“……”

這是哪個沒正溜的父母給取的名字,比他們村老馬家的馬發黑、馬發亮、馬發香還不靠譜。

可是開口笑著說的卻是:“好名,你是第一個,這可真是個好兆頭,往后咱就從你開始開懷大笑、笑口常開。大娘記下你的名了。”

也記住了你的模樣,才十六歲和她老兒差不多大。

“你叫啥?我看你好像是個官。”

“大娘啊,我是大奎。”

“艾瑪,是你啊!”過年讓趙大山,大山又轉交媳婦,特意給她稍去兩塊布料。

聽說她家有田生前,在這大營給人當兵役干活,和面前這人還有大山關系都很好。

許老太趕緊快速撈出幾個湯圓,用的是自己的碗,她看大奎空手來的。

又急忙回頭找人接她這一攤,回頭一看,錢員外站在她旁邊正嘿嘿嘿不知道傻笑啥呢,將木飯勺往他手里一塞。

“我不會。”

怎么就不會,你不會煮,還不會舀嗎?你員外爺多點兒啥。

然后許老太就一把拽住大奎的胳膊就往一邊站,想細細再說兩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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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大奎是特意來的,他馬上就要換防去北嶺帶隊巡邏。

當年,正是因為年節對北嶺放松警惕,總覺得那是險峻又茂密的原始森林,又是凜冽寒冬連大型野獸都不能讓敵寇走出林子,沒想到人家就是有馭獸師且走出來了,忽然兵臨城下。

所以作為小官將,平日里比兵卒們一定是多出許多休沐日的。可過年過節絕不能休息,必須帶頭巡邏。

沒看連大將軍和幾位帶兵將領都來了嘛。

此時,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當大奎聽到許老太一下子就認出他,一句艾瑪是你啊,他當即淚濕眼眶。

大奎本就情緒激動。

因為他之前一直在偷偷看“會吹嗩吶那姑娘”,知道那是他有田兄弟的女兒。

所以就一邊望著許田芯,一邊心里絮絮叨叨著:“有田兄弟,你閨女特別好。你放心吧,我聽說她現在有許多貴人。我也終于又回到這片黑土地。甭管閨女往后能不能用到我,我都會和大山一直看顧她……”

許老太看出來了,面前的漢子不想當著這么多人面前落淚,正在強壓著激動情緒。頭側到一旁用掌心使勁抹眼睛,說話也藏不住哽咽:“大娘,我、我就是來看看您,馬上就要去巡邏。”

“再著急也要趁熱乎嘗嘗我的手藝……”許老太覺得邊防大營備不住是犯點兒說道,要不然她何至于平平常常的一句話,說完鼻子也一酸掉了淚。

許老太將飯碗遞過去,笑著抹把眼淚道:

“你瞅瞅咱娘倆,頭回見面多高興的事兒,這是在干啥。

你不曉得,其實從大山媳婦去家里給料子我就惦記看看你,想著不能往后走頂頭碰都不認識啊?

也想囑咐你,家里現在挺好的。”

許老太使勁吸了吸鼻子,這回眼淚徹底沒了,繼續笑著說道:

“你看看我都能湊出這么多肉來探望將士們,再往后可別給家里買那些,那你就外道了,啊?大奎。

到時休沐就和大山一起往家里去,咱家還開湯池子了呢,到時你泡泡熱乎的,大娘再給你們做點兒順口飯菜。

大娘真不是和你夸口,艾瑪,都給大山吃饞了。

我聽紅梅抱怨說,往常大山從不挑飯菜沒滋味兒,眼下動不動就說照我做的差點兒滋味兒,你必須要去嘗嘗。”

大奎一邊往嘴里舀顆湯圓細細嚼嚼,一邊淚中帶笑連連點頭說,聽趙大山顯擺過。忽然想起一事,又加快吃的速度,這回連湯帶圓子直接倒進嘴里,囫圇往下吞:

“大娘,我幾位兄弟來沒來,我想見見。”

“沒來那么多,這不是家里開鋪子嘛,這兩天商隊陸續回程,老三能干,老四會做點兒飯,還挺忙不敢離人,就你二弟來了。走走走,我帶你去見見他。”

許老二到了邊防大營,連騾牛都沒喂,讓他里正叔負責那一攤,一直在給村里有名的大畫師高滿堂舉著火把照亮作畫。

咱鄉下人哪有什么節目,這個畫要是能作好,絕對是很出彩的。

而作畫地點是換防兵卒會從這個小偏門離開,通往住處的墻壁上。

此時,畫已經先用炭筆畫完了,正在用許田芯上次托叔叔們去府城買的染料上色,想必上色完,這一大幅圖畫顏色會極為鮮艷。

許老太和大奎來的時候,許老二正站在木梯上舉著火把給細細照明。

“兒啊,這是你大哥當年處得特別好的兄弟,你叫大奎哥。”

許老二就不能提他大哥,不提都沒事兒蹲樹旁哭,一提更完了。

尤其今日,眼下腳踩的這片大地,他大哥曾在這里生活過。

許老二一直控制自己別去想,咱是來慰問的又不是來哭喪的,沒想到見到大奎終是破了防。

要不是怕他娘傷心,此刻許有糧一定會問大奎:

“我大哥生前住哪個營房,能不能領我去看看。他又是咋死的,我們連他尸體撿沒撿回來都不曉得,我只想知道這個,卻沒人能和我們說清楚。”

趙大山曾被許有糧數次追問過。

大山說,你大哥犧牲那日是一場惡戰,一直是從天亮打到傍晚擦黑作戰。而你大哥是將他能留下的我和大奎,都留下了,然后最后一波他就沖了出去。

那時已經天黑看不清太遠,當時就城樓往前幾里地能看清。

然后以我對你大哥的了解,那一定是沖到最前面最有血性的人。

其實趙大山戰后曾四處打聽過,可當時敵軍攻城門還架梯子往上爬,活著的人都在忙著抗敵。

而他當時腿受傷爬都不爬不起來,坐在城墻里面只能拖著受傷的腿,無知無覺地給沒倒下的人遞箭羽,心里想著多遞箭,他的前線兄弟生還希望就能大一點兒,直到血流的也是累的昏迷不醒。當時,他都不知道大奎人在哪。

再后來,聽說休戰時還沒撿完城門附近的尸體和武器,這是默認的,唯有的道義敵我雙方都會撿自己的英雄,可緊接著援軍和談和大臣就來了。

聽說六名談和官,著急去敵軍駐扎營地要賠給人家不少東西,當時下令快速將尸體摞在一起燒了,干這活的是后來那些官員帶來的人,壓根兒就沒用鎮北軍。

而且就算找也很難。那年的鎮北軍軍費有限,不像眼下,衣服上給特意縫補一塊名字和祖籍。

這不嘛,此時許老二看眼他娘,就很是心酸的強壓下心里話。

再被大奎幾大步上前就抱住了,一句“二弟,我和你大哥沒差”,當即落了淚。

許老太在旁邊說,唉,這是干啥。她今日好像一直在重復這一句話。

許老二緩了好一會兒才笑著嘀咕句,娘,這里好像犯點兒說法。

大奎被手下兵卒找來,再次笑著使勁拍拍許老二的肩膀就匆匆離開。

與此同時,劉靖棟正問他的先生:“先生,嘎苞米的嘎咋寫。”

他的老童生先生正凍夠嗆在刻雪雕字,聞言頭不抬問道:“為何要寫這個字。”

“因為畫要做完了,鄉親們讓給畫上留下一句話,叫作:娃,等嘎完苞米還來看你。”

“你就不能割嗎?”

啊,對。

可是劉靖棟轉身走了幾步又站住:“割字也不會寫。”

他的先生:“……”回去你還是接著蹲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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