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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芯外婆為了裝得像些是自然死亡,連句只言片語都沒有讓兒子的好友轉告,一句話也沒敢留給她那個尚未歸家的阿遠。
可是沒人知道的是,當天旋地轉那一瞬來臨時,田芯外婆在只剩下一口氣的情況下,仍在不停地念著菩薩保佑。
請保佑她這個娘親沒了后,兒子阿遠就不會為她一筆筆的三十兩藥錢,先是和好好的媳婦和離,接著無休無止干一些會眨眼間就掉頭沒命的事情。
可見,老太太早就猜到了。
即使她兒子每次回來怕她多想,會特意對她撒謊說:
“娘,我之所以掙得多,那是因為兒子尋到個好活。
您在路上也見過這種吧?就是那些進酒樓的,他們會踩人肩膀下車,那叫貴人講究腳不能沾灰兒。
而我干活那里,雖說更嚴格,是讓貴人踩背連腳都不能沾地,有時還不讓人歸家。
但是要不說還得是大城池,給貴人們干點兒活,他們一高興就會大把大把給賞錢,我那里干活就和撿錢一樣。
當然了,也是你兒子我,本身就有本事,要不然咋會被人相中。”
每當這時,田芯外婆就會笑著說:“我兒最有本事。”
可是田芯外婆心里明鏡的,貴人要是都那么傻,壓根兒就不會成為貴人。就算騎脖子進門也不可能給五十兩銀錢。
至于本事。
她兒子要真有那么多本事,也不用等到今日。
真正有本事的人,或許不如去外面闖蕩掙得多,但是會甭管在老家干什么都比照旁人出挑,依舊會將日子慢慢過起來。
別忘了,她家以前就有這么一位,她的女婿有田。
田芯外婆還見到過她兒子一走數月,回來滿身傷,藏起來偷偷清洗那些血跡,再將血衣燒掉。
連半夜衙役巡防敲大門提醒防火,阿遠在開門前第一反應是回頭看她欲言又止,就好似馬上要被人抓走,臨別前想對她說些什么又不能說,直到送走衙役,才會松口氣。
睡覺常常驚醒。
從那時,田芯姥姥就開始惦記,只要她沒了,以兒子的本性,至此還能回到踏踏實實過日子的路上。
所以這最后的母愛,最終為了裝得像些讓兒子別有愧疚,老太太心中縱有千千萬語的叮囑,卻沒敢留下一句遺言。
而此時,在許田芯見到來人時,距離田芯姥姥人沒了,已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田芯姥姥的尸首,早就被當地官府,用草席子卷好燒成灰裝入瓦罐。
天熱了,偌大的城池,一天下來,像是要飯的等無主尸體會有許多,根本不能存,以免有疫病。
當地官府只在裝骨灰的瓦罐上標明,當時死亡者穿的衣裳鞋,大致長相,是男是女,死亡地點和原因。
就這般,也只給留存瓦罐骨灰一個月時間。
一個月后,如果還是沒有家人來認領的情況下,連這些骨灰也要被拋灑到野外。
好在被拋灑那日,藥童來了。
之前,田芯姥姥想知道自己真實病情,有給這位小藥童好處銀。
接著田芯姥姥又讓藥童掙差價,讓幫忙將她那些剩下的藥包賣了,賣給同樣病患的人,很便宜也要賣。
最終阿遠給她娘用三十兩銀錢抓的半年藥,他娘只用了幾日,剩下的藥全賣了,換來七兩銀錢。
按理,藥童見慣了像田芯姥姥這種苦命人。
大城池一年下來,跪在他們醫館門口,磕的頭破血流喊著醫者仁心,求他們免費醫治的苦命人不計其數。
可怎么可能會不要錢就給治。
他不懂醫者仁不仁心的大道理,他就記得東家在收他為徒時曾感嘆過一段話,醫者也要吃飯,醫者也要養家。
不給苦命人胡亂開高價藥,想方設法用同等藥效的平價藥替貸,這就是在幫他們就已經很好,不必心存愧疚。
否則下一個跪在糧鋪子前,磕的頭破血流,求人家賣糧的救濟點兒糧食的,就會是他們這些醫者。
但是這次關于田芯姥姥,藥童還是有些寢食難安了。
藥童見過高高大大的阿遠,主要是怕被報復。
所以藥童在衙役要將這些無主骨灰群撒到荒郊野嶺時,終是一咬牙跑了過去,賠笑臉說好話,又掏出了一兩好處銀塞給對方。然后得以抱走田芯姥姥的骨灰瓦罐,埋在了當地寺廟后山的一棵大樹下。
這就是整個經過。
可田芯外婆百密一疏,她忘了一件事。
許田芯看著手中有零有整的銀錢,十九兩零三十七個銅板。
哪個長輩給錢會這么給。
就好像自己以后不打算過日子了,將銀錢湊吧湊吧全部留給她。
還有近十兩銀錢的糧食。
許田芯讓三位叔叔在屋里招待客人,她特意在糧食中,選了一袋粗糧放在秤上看斤數。
如她猜測的那般,曾打開吃過,不是整斤。
倒是精米和白面是整斤數。
許田芯裝作不經意間,向來人打聽幾個問題。
之前,對方一進門就說了田芯外婆的身體狀況。
說老太太吃著藥呢,你舅之所以帶你外婆離開,就是為了去外面掙點錢給你外婆看病。
而自從抓了藥,那大城池的醫館醫術尚算有名,晉城也比這里天氣暖和,能喘過氣來在日益見好。你外婆說,比回到北地要強上許多。
來人還將田芯外婆平日里在晉城都干些什么,如何和胡同里那些人家交好,有的婦人要干漿洗活,她就順手幫著帶帶孩子,也幫過他家重病的長輩做飯通通都說了,怕許田芯想念外婆。
所以許田芯問的是別的。
她裝作好奇打聽,對方從晉城到府城走了多少天。
聽到答案是二十日,在府城販貨忙又耽擱了幾日,這才趕來。
許田芯就趁機建議對方來鎮北販貨。
陪客人的許家仨有一聽,感念對方特意幫侄女捎東西,那叫為這些禮物,特意從府城趕了幾日路才抵達二道河。
許有糧說:“往后要是再有好物什來鎮北,不敢說比府城掙的多,但是眼下百姓日子行了,互市商販多,衙門稅收的還少。用稅銀均均帳,細算算差不多的。而且到這里沒有卡油亂七八糟的事,省心。”
還表示往后對方要是想來,鎮北這里一堆一塊的,如若真遇到什么麻煩,許家要是有能幫到的地方一定幫。
許田芯等她二叔說完,突然道:“我祖母很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讓我舅盡快回來一趟,是關于我的事兒。您回去后,就能見到他吧?”
今日許老太沒在家,帶著芹娘弟弟大力去老田家收鴨子了。
許家仨有聞言,面上不顯,心里一愣,田芯的啥事兒啊?他們娘沒說過。
“行,我告訴他。我必須要先告辭了。”
來人離開后,許家仨有望著大侄女的背影,細品品才發現,其實侄女問的每個問題都有用。
許有糧說:“二十天能從晉城趕到北方,看著那人老實巴交的還駝背,他們那支隊伍腳程可挺快。”
那這就涉及那人是干啥的了。
那人也是粗心,是不是不知道他們老許家常常接待商隊,對從哪到哪有多少千里地太了解了。
從晉城到這里,中間要途經冀州城和京城。
這倒不是重點,重點是買豬看圈,能和田芯舅舅是很要好的朋友,田芯舅舅干的事情就不好說了。
反正不會是像那人說的那般簡單,是在富貴窩給貴人踩脊背掙小費。
也是,他們哥仨又不是沒出過門吃過苦。
外面的銀錢哪里那么好掙。
那時,他們哥仨最起碼有路引。
田芯舅舅沒有,屬于是路上沒名字的人,是住大車店都會被查的人。
何況田芯外婆病了,田芯舅舅還要養母親,為了養家,想必是在外面跪著被人打了,差點兒被人弄死再回不來,也要在推開家門時,假裝自己掙錢挺簡單。
他們哥仨嘗過那種滋味。
對于他們這種小人物在外行走,拼盡所有,要不拿自己粗糙的命當回事,才有可能哭著掙上那口飽飯。
而幾十兩幾十兩的掙,給田芯只銀錢就捎回來近二十兩,不干點兒掉腦袋的事情,怎么可能會賺到。
事實上,田芯問的第二個問題也是佐證。
許有銀看眼哥哥們嘀咕說:
“二哥那么推薦他來鎮北販貨,那人沒咋接話。為啥不感興趣?鎮北進城出城管的嚴,連小路都給封死了。或許他這次去府城賣的也不是啥規矩貨,就只能到府城,不敢來這里。”
那能賣啥呢,值得折騰幾千里地,賣琉璃啊還能?
晉城互市掌柜說過晉城有那物什。和他大侄女嘮嗑時,他聽到的。
許有銀心想:總不能是賣牛肉吧?不過,牛肉也不合法啊。聽說晉城管理松,常常發生偷摸殺好牛的事兒。
要說讓仨有最最嘀咕的,還是大侄女問的最后一個問題。
習俗只要有舅舅,尤其是女娃相看定親成親時,為圖姻緣美滿是一定要讓舅舅出面的。娘親舅大。
而他們家田芯特意那么說,許有銀碰碰許有倉胳膊吐槽:“還演的一點兒也不像,咱家田芯都羞澀一笑了,可對方并沒有多問是相看人家嗎,恭喜恭喜之類的。”
剩下的話,哥仨心里明白。
畢竟能讓田芯外婆放心轉交這么多銀錢的人,想必和田芯舅舅阿遠關系一定極好。
正常情況下就算不好問姑娘家婚姻大事,也一定會私下問問他們三位叔叔,好心里有譜,才能回去轉達,再讓田芯舅舅好好思慮一番是否要不遠千里趕緊回來。
結果對方干脆利落的一句行就結束。
這個態度說明他不敢多接這個話題,心里有些怕他們追問,如果你不便見到,告訴地點,我們家自己托人甚至我們許家能去人請。
對方不是傻子,從來了二道河見到老許家情況,想必進入鎮北大地也會打聽,應該就能猜到,許家有能力敢為家里唯一女娃的姻緣,豁出去花銀錢去趟晉城請人的。
許有倉一直沒吱聲,直到這時才開口道:“他不敢多接話,說明他自己都不清楚啥時候能見到田芯舅。看來田芯舅舅要么蹲在哪里干黑活掙錢,要么是在效仿咱們大哥販貨。”
一般情況下,一個家族發家都喜愛干一樣的事情,并不是說大家都對這件事感興趣,而是有人趟出路了,效仿就可以。
許有倉是過來人,他就曾想過偷偷摸摸離開家,效仿大哥走西口販貨。因為他記得大哥說的那句:家中無浪子,財從何處來。
許田芯站在三位叔叔身后,忽然道:“我舅還有可能超越我爹。”
仨人回頭:“什么意思?”
格局打開一些,“人不在境內的意思”,他販貨販到境外去了。
許家仨有愣住:那要是去境外,不販鹽和武器都不值得去一趟,太遠了。
當晚,許老太回來后,許田芯摟著她奶腰說,她有些不放心晉城的外婆。
“奶,你知道嗎?有零有整的。”
許老太拍著孫女肩膀勸解:“也是有可能的,你不懂老人心理。她尋思路太遠了,自己大不了緊緊手過日子,咋過不是過。不如趁這個難得的機會,多給你一文是一文。”
“好,即便是這樣。可是奶,她病了,我那個舅現在搞不好人在哪呢。”
這也是許老太,從回來看到孩子外婆給的銀兩就思慮的事情。
孫女見到她,就將小手攤開讓她看銀子。
要不說有點兒遺憾呢,沒對上茬。她們家起勢的晚了點兒,田芯外婆和她舅先走了。要不然家里這么多活,就在她家干活掙錢唄。
而眼下說那些沒用,只說眼下的難題她們祖孫倆去不了晉城。
前不久聽互市藥商掌柜說,人家皇上帶著兩萬名奴才丫鬟伺候著,還用的是馬車,聽說去趟承德游玩都要趕路走七日。
何況她們要先干到府城,這就要來回半月,再從府城到河北,河北到京城,京城到山西。
山坳坳里蹲著九寶,人家只認田芯送貨。
而且咱都說好要給人家做飯,可以請假十天八天,不能一走數月。
要是將家里這些作坊扔下,出貨監工也是問題。家里種地蓋房子就算有幾個兒子,可鋪子互市商販陸續要來了。
還有直播間,馬上就快要到端午節,最近村民們都在趕制貨物,早就預售咱要直播賣貨。之后也是,每個月連山里果子都要賣,她們在路上行走也沒有貨呀。
“確實要給你外婆接回來,無論你舅在做啥行當,先讓她回老家吃藥待著,在晉城傻等干什么。只是寶啊,這個人選……”
“娘。”
“艾瑪,誰呀?老三吶”,許老太騎坐在窗臺上,先用笤帚疙瘩抽打兩下許有倉:
“奶奶個腿的,冷不丁冒出來嚇我一大跳。”
她宣布,往后誰也不可以給她蹲墻根,這要是說點不該說的可怎么辦。
隔壁老老太:“……”
兒媳婦現在罵奶奶個腿的,基本都不避人了。
老老太假裝沒聽到了回屋,念叨著許招娣:“趕緊睡覺吧,一天干那么多活,你不嫌棄累啊。而且你向田芯看齊什么,你別只看她夜里看書不睡覺,她早上也不起啊。”
這面,許有倉正說著:“娘,由我去晉城,親自給田芯姥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