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點點頭,不再猶豫,抹了把淚努力跳到后座。
軍人的大長腿就是不一樣,蹬一下比她蹬兩下還快,她坐著只覺得迎面而來的風都大了不少。
她雙手用力抓著堅硬冰冷的鐵后座,沒有一絲想要靠在那寬闊的背上的舉動。哪怕是道路崎嶇顛簸不止,她也只是努力調整著氣息。
板板正正的,一絲一毫的輕浮都沒有。
“說吧。”男人聽到她被顛的不輕,下意識放緩了腳力。
江暖深呼吸,吸了吸鼻子,“既然你是軍人同志,那我就不瞞著了。我父母都是化工廠的職工,兩個月前的倉庫失火事故中,他們為了挽救集體財產……”
她語氣哽咽,一度說不下去。
倒是莊慶陽驚訝了,“你是江愛國的女兒?”
他們是大興鎮周邊的駐扎部隊,平時還兼負責周邊地區的治安和刑事案件,配合公安部門工作。自然聽說過化工廠失火的事情,當時他在會議上還提出,希望地方上重視對江愛國子女的照顧。
沒想到這就遇到江愛國的女兒要去救弟弟妹妹。
“我叫江念,我是長女,底下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江暖眼神閃過一絲欣喜,還是保持著悲痛麻木的情緒繼續說。
“自從我爸媽遇難,我奶奶和二叔一家就從老家趕過來,說是給他們辦喪事,可喪事辦完他們就住下了,說要代替爸媽養育我們兄弟姐妹四個。我剛開始覺得挺好的,我很感激這些平日對我們不聞不問的親人,這個時候能站出來承擔責任……
可是很快,奶奶把弟弟妹妹帶回了老家,二叔二嬸更是要給我介紹對象,不讓我接我媽的班,還要我拿出撫恤金來給他們做弟弟妹妹的撫養費。”
江暖沒有把奶奶和二叔一家形容的多么狼心狗肺,她盡量客觀描述,有時候還會站在他們的角度上體諒。
但越是這樣,莊慶陽就越能清晰的得到她想要的結論。
這是老家人想要將江愛國的四個子女都給攆走,好鳩占鵲巢。工位、撫恤金,逼迫長女嫁人,送走弟弟妹妹。
在結合江暖前面說的,長久不來往,江愛國能夠舍身保護集體財產,肯定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那么不來往的原因可想而知了。
“我沒想著他們是壞人,總歸是親人,能多壞呢,總不能把我們害死吧?可是我一提到接弟弟妹妹回來,他們就總是推托,直到今天……”
江暖低聲哭起來,“我二嬸說等我相了這個親就接弟弟妹妹的,沒想到是騙我嫁人!我再傻,也知道那一身嶄新的紅衣服是什么意思,我就……就逃出來了。”
她語氣低低的。
莊慶陽一方面為江愛國的血親如此無恥感到憤慨,另一方面又為江暖的單純和她一家的遭遇覺得痛惜。
“你現在打算怎么辦?”他問。
他可以幫忙,但要搞清楚這個女孩子的想法,如果是個糊涂的,有糊涂人的幫法,如果她是個聰明的,那就更好辦了。
莊慶陽希望她是個聰明的。
“我這樣跑出來了,他們肯定要抓我回去的。我先把弟弟妹妹找到,然后——”
她慌張的理著自己的思路,有些驚慌失措的掰著手指頭。
口中不住的念叨:
“家肯定是不能回的,回去說不定就出不來了,他們為了錢什么都會做。”
“那我帶著弟弟妹妹,我們跑,不行,跑也跑不遠,廠里也沒什么用,我二叔都打通關系了,更何況去廠里反應需要時間,一級一級的……我們去哪呢,我們去派出所!對,我們就去派出所!”
江暖看了一眼身側的綠軍裝,給自己肯定。
“派出所里都是你這樣正義的同志,我報案,派出所肯定會幫我們的。”
莊慶陽到這里才松了口氣,能想到去派出所報案,還不算笨。
可以幫一幫,看在江愛國夫婦犧牲精神的份上。
而且根據江暖的敘述,化工廠內部也存在很大的作風問題,需要好好查一查。
“江暖同志,你的想法很對。”
大石村到了,下了工村口有三三兩兩的人在閑聊。
見到穿著軍裝的同志都多看了兩眼。
“那不是江家的大妮兒?”
“還真是!你咋這個時候回來了?”
“聽你奶說你嫁了個好人家,這就是你男人,真精神!”
江暖一下子跳下車,來不及解釋,忍著腳上的疼,一瘸一拐的快走兩步來到閑聊的村民面前,“大叔大嬸,我家的孩子呢,我弟弟妹妹呢,被我奶送哪了?”
聽了她的話,本來熱鬧的氣氛頓時一滯。
莊慶陽一眼就看出異樣,“我勸你們最好說實話,否則都跟我到派出所走一趟!”
軍裝在這個時代就是最好的威懾,有一個嬸子害怕的連忙喊。
“跟咱們可沒關系,這都是大妮兒她奶造的孽!哎呦,陽娃多好的孫子,她怎么就舍得呢……”
“江陽怎么了!”
江暖又急又怒,一把拉著大嬸,聲音都變了。
“我不知道,她把陽娃丟村東頭李癩子家了,陽娃不服,鬧著打了好幾場呢,說是再尋個人家過繼出去,你們趕緊去看看吧!”
莊慶陽和江暖直奔村東頭,最破的那一家正圍著幾個看熱鬧的,還指指點點的說些什么。
正是李癩子家。
“江暖同志,你等等——”
莊慶陽話沒說完,就看到江暖猛地躥了出去,“江陽!江陽!”
院子里正僵持著,地上臟乎乎的,到處是雞屎牛糞,江暖看到被幾個大手無情的抓著的男孩子,瘦了一大圈,臉上眼上都是傷,頭發也給剪得七零八落的。
一看就遭了大罪。
“你們干什么,放開我弟弟!”
江暖上前就像個炮彈一樣沖過去,被大人手里抓著的男孩兒聽到叫聲,眼中猛地亮了一下,隨后又緩緩的熄滅。
“你弟弟?他現在是我李家的兒子!”
“不是,江家老太明明是過繼給我了郭家,現在馬上操家伙,把人帶走!”
原來是兩班人馬在搶孩子,江暖一下子抱著江陽,死死的不撒手。
莊慶陽從人群走出來,掃視了一周,緩緩說。
“我看今天誰敢把孩子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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