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每一個被點名的人,神情都無比凝重,有的慌張無措,有的面無表情,有的若有所思,也有的在左顧右盼。
哪怕是錦梨,在聽到點名自己謀殺了誰時,都細微地深呼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吐了口氣,胸口上下起伏著,在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
“愛德華·喬治·阿姆斯特朗(醫生),你謀殺了路依莎·瑪麗·克里斯……”
點名的醫生迅速站了起來,“這是誰?”
任長濤扮演的花花公子有些緊張地盯著醫生,他們剛剛才發生過爭吵。
管家端來了杯子站在一旁,一臉陰沉,“我不知道,先生。”
“艾米莉·卡洛琳·布朗特,你謀殺了碧翠絲·泰勒……”
跟別的翻拍版本不同,這一版本每一個老戲骨對人物有不同的理解,并沒有像經典版那樣,被點名就站起來,給一個獨立的空間鏡頭。
鄧澤旭任由這些老戲骨發揮,多機位拍攝他們每一個人被點到名的反應。
比如這個富太太,當聽到了自己謀殺的人時,不由閉上了眼睛,眉頭緊皺,表情有些冷峻。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被點名,大家都開始急切地尋找起來。
他們的動作越來越慌張,每一間門都被快速推開,最終,他們來到了播放黑膠唱片的留聲機這兒。
顧澄深深地看著他們每一個人的表演。
在這其中,表演并不是一氣呵成的,而是斷斷續續。
站在戲臺上的演員,當拍攝的信號響起,就會立刻被切換成另外一個人。
他們演繹著別人的人生,把屬于角色的人生的故事帶給觀眾。
而當演戲演到著迷處,哪怕導演喊了卡,也沒有人迅速脫離,而是一同沉浸在了劇本的世界里。
等導演再次喊拍攝,在休息時一直沉默的演員又開始了表演,仿佛導演中途喊的“卡”,只是一個暫停鍵。
當“Action”開始,暫停鍵轉為播放鍵,所有演員各司其職,繼續演繹角色的人生。
每一個人細微的表情動作,臺詞的渲染,燈光的變化,那微微顫抖的身體,色厲內荏的表情,癲狂大笑的姿態……
顧澄從未在這一刻清晰的感受到,劇組是所有情緒的集體合體,也是情緒的放大體!
老戲骨們各自配合默契,年輕演員也不甘落后,每個角色都在爭鋒,帶給顧澄的感覺是無比震撼的。
而震撼的,不僅是每個角色被揭露是殺人兇手這一幕的情境,還有后面迅速找到留聲機,將黑膠唱片拿走,每個人都開始打量對方。
猜疑、不安、恐懼……悄無聲息地在房間里彌漫。
顧澄站在外頭,雖然這些演員都沒有很夸張的肢體表現,但就是這么無聲的對峙,都能讓人感覺氣氛很沉重。
他不由輕輕地吐了口氣。
他也緊張了起來。
前面被揭露出殺人兇手這一幕很精彩,而隨后各自闡述不是殺人兇手的理由也很精彩。
每個人回答的表情都不一樣,有的人對“不小心意外死亡”的受害者感到由衷的傷心抱歉,而有的則是面無表情,還有的根本忘記了這件事。
管家將受到驚慌從而暈倒的女仆安置好,重新回到客廳,最先站出來說:
“唱片雖然是我放的,但我是按照歐文夫婦的要求做的,我并不知道唱片有問題。
至于我謀殺的那個人,那是我上一任雇主,但她是自然老死的,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管家開口解釋之后,其他人也紛紛開口解釋。
醫生說那個是他的病人,在手術中死亡,屬于醫療事故,這種事故很常見,沒有人保證在每次手術都能救人。
將軍說那個人是他的副官,是服役的軍人,說被謀殺那太過侮辱軍人了。
任長濤扮演的馬斯頓,這位花花公子更是一口咬定,他對留聲機里提到的名字根本不認識,不清楚,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現場里最松弛的人,無論是戲里還是戲外。
按照劇情,這位公子哥也的確是認為與自己無關,因為他根本忘記了自己曾經做過的事。
在撇清關系時,他不停喝著紅酒,臉上帶笑,有種瀟灑隨意感。
錦梨扮演的維拉這時也開口了。
“那個人曾經是我的學生,在海水里不小心溺亡,我想要救他,但沒有成功……”
室內給予的光線并不明亮,偏蠟燭帶來的燈光增添幾分搖擺不定的詭譎。
每一個人都義正詞嚴地撇清自己與亡者的關系,大家全是無辜的。
但顧澄卻覺得這一幕很可笑。
他并沒有看過《無人生還》的原著,但多少聽朋友提起過,這里的每一個人都不無辜。
撇開早就知道的劇情,哪怕只是看他們的表演,都能感受到那道貌岸然之下的心虛感。
惡心的令人想吐,就像披著人皮的魔鬼。
顧澄不由道:“怪不得有的人說,這部劇看似是懸疑,但其實從頭到尾講的是人性。”
在一旁的鄧澤旭贊同地說:“看他們墮落,看他們虛偽,看他們被揭露后的掙扎,看他們狗咬狗,看他們自我毀滅。
暴風雪山莊的模式,一向都是考驗人心的經典,但也是他們演的好,換做是其他人,不一定能演出那個味道。”
顧澄深表贊同。
這一幕戲的最后,是花花公子馬斯頓忽然想起他謀殺的那兩個人是誰了。
“是兩個小孩,他們在公路上行走,那是一條寬闊的大馬路,我很喜歡在那個地段飆車。
我開車時根本沒注意到他們,撞上了他們,為此我還被吊銷了半年的駕照。”
馬斯頓毫無悔改之心,撞上了就撞上了,比起這個,沒有駕照更加令他難受。
忽然,這個花花公子呼吸困難,用手掐著喉嚨,一旁的醫生迅速反應過來,大聲道:“他被噎住了!”
有的人趕緊上前將他搬開,但花花公子不受控制地倒在沙發上,剛好倒在錦梨的身前。
吐出來的血液濺到了她的臉上。
“快點把他搬開!”錦梨尖叫地說道。
馬斯頓很快被搬開,嘴里溢出的鮮血越來越多,腿腳很快就掙扎不動,死了過去。
“咔!!”鄧澤旭喊停,觀看了鏡頭一遍,就要求重拍。
他對任長濤死前的表演并不滿意。
這一幕被反復拍了五次,錦梨臉上滴落的血漿跟衣服,都被反復擦拭跟換過。
“咔!過了!”
當鄧導喊過后,所有演員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這種緊張沖突的戲,演起來對情緒消耗大。
別看反復拍攝只是用了一小時不到,但演員消耗的精力堪比劇烈運動半天。
有的老戲骨都有點累了,想休息。
今天拍了兩場重要的戲份,鄧導大手一揮,“今晚放假,不拍戲,你們先去休息!”
錦梨轉動了下脖子,她剛剛一直維持傾斜身子、揚起脖子的姿勢,對肩膀有一點壓力。
她思索著,等會帶顧澄去什么地方玩。
忽然,一條溫熱的帕子遞了過來,顧澄輕聲說:“擦一擦臉上的血。”
錦梨接過,胡亂地擦了擦,對上了顧澄有些指責的視線,于是又打開手機的拍攝功能,仔仔細細、輕柔地擦掉臉上的血漿。
顧澄接過帕子,看了看她的臉,“還是紅了。”
錦梨笑了笑:“我的臉很嫩,碰多了都會紅。”
顧澄眼眸微閃:“要不要擦點藥膏?”
錦梨眨了眨眼睛,“應該,不用吧?”
顧澄堅持地說:“還是抹點蘆薈膏吧。”
他說完后,從包里拿出一小支蘆薈膠,平常時有些地方會被曬傷,就會拿來用。
在顧澄的注視下,錦梨不得不抹了點蘆薈膏,感覺怪……精致的。
跟顧澄比起來,她好像更像是個糙漢子?
錦梨擦完還給他,顧澄這時就轉過身去,隨意道:“送你了。”
另一邊,任長濤站在導演旁邊,看著剛剛的拍攝。
他一只眼睛看,另一只眼睛往錦梨那邊瞄。
鄧澤旭不由“嘖”了聲,低聲說:“你要是很想看她,就去看啊,一直賴在我這兒不走是怎么回事?”
任長濤卡殼了幾秒,似是在思考著什么,好一會兒才說:“不,我還是先看看我的表現。”
錦梨還會在劇組里拍戲,跑不了,但這可是他的殺青戲。
能否打他父親的臉,成敗在此一舉。
接下來不用拍戲,錦梨情緒恢復的還可以,脫離了表演很快又生龍活虎,便帶著顧澄去劇組周圍逛逛。
說起來,這座海島是剛開發了的旅游小島,樓盤已經建好了,但相關的海洋游玩設施還沒建起來。
所以島上的人不多。
錦梨跟顧澄走的是劇組包下的海灘,更加沒有人,倆人邊走邊聊,沿著海灘不停往下走。
大概走了半個多小時,錦梨看到不遠處的建筑,不由樂了。
“這里也有媽祖廟啊!”
顧澄看了過去,“我之前從另一頭過來,看見了一個碼頭,碼頭上放了幾條船,這里本地人估計以漁業為生,會出海打魚,信媽祖很正常。”
錦梨眼眸微彎,她心情非常好。
這樣她就能隨時隨地補充神力,不用擔心身體會出什么問題。
顧澄趁此說:“要不去天后宮拜拜?”
錦梨有些意動,但考慮到顧澄難得來探班,于是說:“還是算了,我先帶你四處轉轉吧。”
顧澄輕松地說:“去天后宮也是轉啊。”
錦梨開心地說:“那就去看看!”
顧澄看著錦梨臉上的笑容,也不由跟著笑了起來。
淡淡的海邊吹拂臉頰,明亮的笑靨留在了陽光偏愛的晚秋。
他們這邊開開心心,三月天剩下的三名隊友,則是累成狗。
運動會不是最累的,練要表演的舞蹈才是最累的。
這支舞要融入很多運動技巧,做出各種運動動作,還要全程唱跳,可以喘氣,但氣息絕對要穩。
因為顧澄明天上午趕不回來,而舞蹈show又是明早拍攝,所以他們得臨時把顧澄的舞蹈分出來。
嚴星棟又是個卡點狂魔。
每次練舞必定會糾結balance,這個balance不行,那個balance不對,聽得羅奕都要對這個單詞過敏。
又是一輪練舞結束。
羅奕躺在舞蹈室里,一旁的陳凜正在噸噸喝水。
以往都是陳凜率先開啟話題,控訴隊長練舞時的嚴苛要求,毫厘之間的變化都要計較。
但這次,羅奕頻頻看向陳凜,陳凜卻沒接收到他的視線,而是低頭看著手機。
忽然,一陣震動傳來,陳凜眼睛一亮。
“珍珠姐!”他立刻接了起來,聲音歡快:“你明天早上有通告嗎,要不要過來看我表演?”
“啊……不能來啊,你是要在哪里跑通告啊,沒準我能跟你偶遇呢?”
陳凜的聲音變得低沉,但隨后又歡快起來。
“咦,你拍攝的地點距離我表演的地點很近,你可以過來啊,不會不方便,節目組能邀請你當看臺嘉賓,是節目組的榮幸,他們很樂意的!”
羅奕:……
他有種預感,他痛失了一名練舞吐槽大將。
羅奕轉頭看向另一邊,嚴星棟還在對著鏡子擺動作,繼續研究他的balance,忽然,他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嚴星棟拿起一看,眉眼柔和。
“夢澤姐,找我有什么事……可以啊,我明天中午有空,我們可以一起聊劇情,主要是我想跟你聊。
我一直都不太理解女主為什么要那樣做,我覺得她能找到其他方法,或許我們可以探討一下男女之間的差異……”
羅奕深深地嘆了口氣。
將毛巾蓋在了自己的臉上。
已死,想躺尸。
感覺尸斑都彌漫著一股戀愛的酸臭味呢。
顧澄跟錦梨一同去拜了媽祖。
小島上的天后宮并不大,可往來的游客出手很闊綽,無論是帶來的祭品還是買下的香,都是上上之姿。
錦梨聽了一嘴,原來是這兩個月開海,不禁漁,她們的家人全出海捕撈魚獲。
有些漁船回來了又出去,當地的居民擔心家人的安全,每周都要過來拜一拜。
虔誠祈求家人平安歸來。
錦梨沒有什么好求的,只求一個身體健康。
她離開時,顧澄還在許愿,于是她先走出大殿,一股洶涌的神力隨之而來,還是跟前幾次的量一樣。
現在她每次拜神,獲得的神力都是一樣的。
就是不知道這次媽祖會給她什么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