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保全耗光了一把子力氣,這才把鞋底子往地上一扔,晃晃悠悠地趿拉上鞋,氣得渾身直抖,說話都勻不上氣兒來了:“憋回去!你還有臉哭?”
郭苗被這一聲低喝嚇得一個激靈,哭嚎的聲音戛然而止,這一下憋得太急,她一顫一顫打著哭嗝,咯嘍咯嘍著把自己蜷成一團,還生怕打嗝太響,她爸再脫了鞋子揍她。
這是她長這么大第一次挨家里人打,第一個打她的還是她爸。
郭苗終于知道怕了,不敢哭出聲,她就默默委屈著,眼淚嘩啦啦的掉。
看著她這個樣子,郭山第一個心軟了,郭嬸子也難受地別過頭去。
郭保全氣得脫力,眼見著人直直往地上摔去,可是嚇壞了所有人。
“他爹!”郭嬸子小眼睛瞪圓了,伸手急急去扯人。
“爸!”郭山眼睛赤紅一片,他一直就防著人摔呢,這會兒扯人倒也及時。
但架不住郭嬸子一急,人也要倒,他手忙腳亂,腳步都踉蹌了。
郭苗蜷在那里忘了哭,被這一幕嚇懵了,啥反應都沒了。
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越出人群,伸手接住了郭保全,替郭山分擔了一人的重量。
郭山只攙著自家親媽,壓力小了不少,抬眼見是顧安勛,也安心了不少。
他著急著昏過去的父母,道謝都忘了,左右瞧了瞧,轉身背上親媽就往回走:“這兒離俺家還遠,麻煩顧同志搭把手,咱先去黑丫兒家吧。”
說著,郭山背著人就走,沒給顧安勛說話的機會,也顧不上郭苗了。
可他沒想到,父母都這樣了,郭苗一聽“黑丫兒”三個字,還能當場又支棱起來。
她跟個厲鬼似的破了音的扯著嗓子喊:“爸媽都死過去了,你還敢帶著他們去沈家?都怪她!都是她克的!”
郭山腳步一頓,跟看陌生人似的回頭,俯視著這個自己寵了將近二十年的妹妹。
明明大太陽照著,可他卻全身發冷,心底直冒寒氣兒。
看著郭苗眼底的執拗,他第一次開口對妹妹說出他認為最重的話。
“你才是個喪門星,本來爸媽好好的,樂呵呵的從沈家出來。就因為你這個攪家精,才把二老氣成這樣。要是爸媽出了事兒,也都是你克的!你給我滾回家去!”
沈易遙沒想到,郭家三口才走沒多會兒,就又回來了。
明明走的時候還是好好的,這才多長時間?怎么就成這樣了?
她本來正在燒水,打算吃了飯之后再洗個澡,好好把這個家收拾收拾,歸攏一下。
眼見著好好的人忽然就昏迷不醒了,她哪里還有心思顧別的?
沈易遙將人往自己屋里讓,轉頭去沈父的屋子里又拿了個枕頭,把郭家夫妻倆暫且安置妥當,就上手把兩人的脈,指尖微有綠芒一閃而逝。
在檢查過兩人只是暈過去了,沒什么大事兒,她才松了口氣,又裝裝樣子翻了翻兩人的眼皮,這才轉頭安撫郭山:“山子哥,叔兒和嬸子沒事兒,來搭把手,掐下人中就能醒了。”
郭山現在腦子都是木的,沈易遙說啥就是啥。
他上前去掐郭保全的人中,一邊掐,一邊輕聲喚:“爸?爸啊?”
沈易遙這邊的力道不輕不重,只一下,郭嬸子就猛吸了一口氣,悠悠睜開了眼睛。
郭嬸子醒來,就看到了一張黑乎乎的小臉蛋兒,瞬間眼淚就下來了:“黑丫兒啊,你叔兒呢?”
沈易遙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能看出來,郭家三口一個個都雙眼赤紅,面色紫漲的,應該是吵架氣著了。
她輕聲細語著安慰著郭嬸子:“嬸子別急,叔兒在呢,在呢。”
這時恰巧郭保全也醒了,嗓子咯咯的像是有痰,呼吸也像風箱,絲絲帶響。
沈易遙面色微變,見郭山不知所措,干脆擠開他,抬手幫郭保全揉了揉太陽穴,又幫他放松了一下肩膀,不動聲色的透過指尖送過去微量的綠芒:“叔兒啊,緩著點兒。來,慢慢呼吸。對,慢一點兒,緩一點兒。啥也別多想,沒啥過不去的砍而,咱不上火,啊?”
郭保全聽著沈易遙舒緩的話語,人也跟著慢慢放松了下來,剛才還跟風箱似的喘氣聲漸漸平復了。
他感覺腦子的堵塞沉重感退下去了,心口燥熱也像是有一陣涼風拂過,滯悶感也消了下去。
沈易遙安撫好二老,轉頭對上郭山焦急又擔憂的目光,沖他微微一笑:“山子哥,沒事兒了。急火攻心好調理,順下這口氣就得了。”
她直起身,讓開位置:“山子哥,你也緩口氣,咋一個個的脾氣都這么急?氣大傷身,快坐著松散松散。我去把飯下鍋,今天就在這吃一口吧。”
說著,沈易遙往外走了兩步,見顧安勛似是尷尬,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忍不住“撲哧”一笑:“顧大哥,你也別客氣。第一次來我家,別站著啊,快坐。你也不許走啊,我可帶你的份兒了。”
顧安勛本來是驚奇……這黑丫頭竟然還會兩手簡單的急救,回過神來就被留下來吃飯了。
這……他是真的有些尷尬的。
他想推讓,卻無奈黑丫頭說風就是雨,人已經快步出去了。
顧安勛跟著走出去,迎面就看見了堂屋掛著的老洋炮。
他的眼睛亮了亮,就在他頓步多看了兩眼的功夫,那邊已經響起了米下鍋的聲兒。
顧安勛:……
得,他架不住黑丫頭的熱情,只好不尷不尬地留了下來。
屋里,郭家三口還一腦門官司呢。
顧安勛很體貼的給了人家空間,沒有不識趣的湊上去。
堂屋正好有他感興趣的東西,他干脆站在了老洋炮跟前兒,也沒碰,就那么細細地看著,研究著。
沈易遙沖了四碗麥乳精,一時拿不了,左右看了看,看到了擺餃子用的蓋簾兒,那是原主她爸用蘆葦編的。
沈易遙一邊把四只飯碗放上去,一邊感嘆沈爸爸真的是多才多藝,好像就沒他不會的。
她端著蓋簾兒走出廚房,也不知是奶香味,還是她開門的動靜,驚動了看槍看得入神的男人。
沈易遙與他對視,錯愕了一瞬,就漾開了笑臉:“顧大哥喜歡它?會使嗎?”
顧安勛點頭,又搖搖頭:“見過別人怎么用,我沒試過。”
沈易遙笑著遞了一碗麥乳精:“那正好,這個我也不會用。聽說山子哥會使,等吃完飯讓山子哥教教?哪天咱們一起上山打家巧兒去。”№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