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富村的村子很小，一共就二十五戶人家，七十幾口人，這有一點事兒，不出一頓飯的功夫，家家就都知道了。

這不村長和劉會計去縣城里請專家這個事兒，一早上就鬧得人心惶惶的，他們出村子沒多久，村里的人就自發的向村口這邊匯集，等著他們回來。

每個人的神情都很復雜，倒是眼神中的期盼是同步的，他們也一樣，自己村子南邊這片荒山，能讓整個村子吃飽穿暖。

“蓮花，我聽說昨天劉會計爬你家墻頭了？”

坐在陳蓮花旁邊的人，是村子里大柱的媳婦，揣著一兜炒熟的窩瓜子，給臨近幾個人分了點，就坐在石頭上，看著陳蓮花閑聊起來。

陳蓮花磕著瓜子，沒有吱聲，大柱媳婦好像還沒有死心的樣子，又往陳蓮花的身邊湊了湊，低聲看著陳蓮花說道：“這就是你，要是我早就嚇死了，挺老大個老爺們爬墻頭，多嚇人啊黑燈瞎火的！”

“能待就待，不能待就回家看孩子去，怎么就你話多啊，這么多人，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陳蓮花本來就不想提這個事兒，本來村長給出來的結果她就不樂意，現在全村人基本上能來的都在這兒，當著這么多人提這事兒，簡直就不是給自己臉，索性一嗓子也沒好氣，把窩瓜子扔到她手里，走到另一邊石頭上坐下來。

“我也就是問問，你怎么還生氣了呢……”

大柱媳婦還想說話，就被旁邊的人攔住。

“蓮花就這脾氣，你還當大伙說這話，她拿石頭拍你我們都不攔著。”

“蓮花，鎖柱嘴欠，你拿石頭拍他，我不怪你。”

此時鎖柱媳婦也聽到鎖柱剛才跟大柱媳婦說的話，看著陳蓮花說著。

陳蓮花一手拉著一個孩子，瞪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心里想著的都是蔡建國跟著村長他們早點回來。

“媽，我爸他們啥時候回來啊，這都快中午了，我餓了。”

蔡大妮捂著肚子，看著陳蓮花說著。

陳蓮花摸了摸蔡大妮的頭，看著旁邊的蔡軍，又看了眼村口那邊連個人影都沒有，起身就拉著兩個孩子往家走。

“蓮花，你不等啦？”

鎖柱媳婦看著陳蓮花走，在身后喊了一嗓子。

“你們等吧，兩個孩子餓了，我帶他們回去吃飯，等他們回來有結果，我家大國回家會告訴我的。”

看著陳蓮花拉著兩個孩子的身影，坐在石頭上的幾個媳婦開始議論起來。

“我可聽說昨天劉會計爬她家墻頭進去的，她在這兒還不說，不說我也知道。”

大柱媳婦被剛才罵了一通心里不舒服，看著陳蓮花滿臉不屑的說著。

“要我說你就是嘴欠，這個事兒誰不知道，再說了，就算是爬墻頭能咋的，人家蔡保滿還在家呢，你沒事別總扯那沒用的。”

鎖柱媳婦就是看不慣大柱媳婦這背后嚼舌根的樣子，也是鼻子不鼻子，臉不是臉的數落她一通。

“我說嫂子，咱倆可是親妯娌，你不能胳膊肘向外拐啊。”

大柱媳婦滿臉不愿意的看著鎖柱媳婦。

“我哪有胳膊肘朝外拐，我說的是實話，你看看人家蓮花，本來家庭就不富裕，還拉扯著蔡軍那孩子，人家兩口子仗義，咱們學不來，也不能再背后講究人不是。”

鎖柱媳婦剛說完，大柱媳婦一下子就站起來，火冒三丈的朝著她說道：“嫂子就這可是你的不對了，你話可不能這么說，我講究誰了，我說的就是這么個事兒，大家伙說是不是？”

旁邊坐著的人，沒有一個是看閑熱鬧的，都開始勸著兩個人。

鎖柱媳婦看著她這潑辣樣子，就沒跟她多計較，轉身走到另一邊坐著。

大柱媳婦旁邊的幾個長輩也數落幾句她的不是，這一下子就像是點著的火藥桶，看見誰就炸誰，到最后誰都不跟她說話了。

“得了，你差不多就得了，凈看你上竄下跳跟耍猴是的。”

希夢蘭看不過去，旁邊的方雪柔明白她的意思，數落她系統，到底是在希夢蘭手底下掙錢的，這么一說，她倒也是安分不少。

看著自己媳婦在村口上竄下跳的，趕緊一路小跑過來，拉著自己媳婦就往回走。

“拽我干什么，我不走！”

大柱媳婦還沒意識到自己多丟人現眼，一把甩開大柱的手，吧嗒一下又坐到石頭上。

“你給我回家，少在這兒丟人現眼。”

大柱是村子鼓樂隊里的嗩吶手，吹的一手好嗩吶，誰家有個紅白喜事，他都是樂意幫忙出力，是個老實本分人，就是娶了個張牙舞爪的媳婦，惹得左右鄰居都不太待見他家。

“憑什么回家啊，沒聽說村子南山坡有玉啊，我要在這兒等著，真要是玉，我就拿回去兩塊。”

“真是玉山也是村里的，也不是你的，跟我回家！”

大柱剛要拉她，就被她推了一個趔趄，往后退了好幾步。

大柱媳婦身寬體胖，力氣不小，加上大柱沒有防備被這一推，直接晃到了腰，趕緊扶著腰咬著牙看著她。

“沒事兒吧，大柱。”

鎖柱走過來扶著自己弟弟，看著大柱搖頭剛要跟大柱媳婦說什么，就被自己媳婦的眼神攔住，心里盤算一下，囑咐大柱幾句，就沒有多說話。

“村里這么多人在這兒坐著，不就是等著分玉呢嘛，咱倆回家了，回頭什么信都不知道，啥也撈不著，你傻不傻。”

大柱看著自己媳婦，嘆了口氣，給著村里人賠了句不是就轉身離開了。

大柱這么一走，其他人也都扭過臉不看大柱媳婦，大柱媳婦心里就開始不舒服起來，把剛才分給大家的窩瓜子都要了回去，自己坐在一邊津津有味的吃起來，根本沒有看到村里人的白眼。

“你看，那是不是村長他們？”

有人這么一說，村口的人都站了起來張望，定眼一看確定是他們，就趕緊都整齊的站好，個個精神抖擻，面帶笑容的等著村長和專家。

“這下好了，我們致富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鎖柱拉著自己媳婦的手激動的說著。

“先別高興的太早，萬一不是玉山豈不是空歡喜一場。”

年紀大的人在旁邊囑咐一句，鎖柱點著頭，可是嘴角的笑容已經掩蓋不住的露出來。

村長，劉會計，寇峻城，蔡保滿四人趕著牛車回來，車上還坐著一個人，身穿破舊洗白的中山裝，帶著黑框眼鏡，是不是瞇縫眼不好說，總之，眼睛不大。

“村長，你們可回來了。”

鎖柱一下子竄到最前面，看著村長下車，就直接跑過去拉著村長的手激動的說著。

寇峻城看著大家伙都在，就咧嘴笑著打了個招呼，轉身就搭把手把車上的專家扶下來。

村長環顧一圈，看著眾人眼巴巴的盯著這個專家，也沒多繞圈子，走過去把牛車遞給旁邊的人，給大家介紹著這個專家。

“大家伙肅靜，聽我說啊！”

村長拍了拍手，眾人七嘴八舌的聲音瞬間消失，都朝著村長那邊看過去。

村長走到那個專家的身邊，沖著他笑了笑點頭示意一下，又轉過身看著村里人繼續說道：“這是縣城里的玉石專家，大家別傻站著，歡迎。”

村長鼓掌，眾人才反應過來，跟著一起鼓掌。

那個專家抬手，眾人又安靜下來，看著他。

“鄉親們，我是顧明棠，大家叫我老顧就行了。”

顧明棠看著大家伙，滿臉笑容語氣親切的說著，這句話聽著入了心坎，眾人心里暖暖的。

“您可是縣城里的大專家，我們怎么能這么沒禮貌叫您老顧呢，您要是不嫌棄以后我們就您顧專家了。”

鎖柱這個人是村里的大支客（紅白喜事管事的人），有名的快嘴，能說會道的，這個時候幾句話，就讓顧明棠眉開眼笑的。

“好了，咱們就別在這兒瞎耽誤功夫了，你們村里的那個玉山在哪呢，帶我去看看。”

顧明棠看著他們你一嘴他一嘴的問個不停，拉過村長低聲說了一句。

村長一拍腦袋，直說正事要緊，讓村里人都靠邊站好，讓劉會計在前面引路，自己留在后面，交待自家媳婦趕緊準備酒菜，就快步跟了上去。

村長媳婦帶著幾個年輕的小媳婦回了自己家，這給縣城的專家做飯，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美滋滋的。

剩下的人都跟著村長他們去了南山坡，淌過河，爬了半面坡，這個顧明棠就有些吃不住勁，大口喘著氣，停下來手搭涼棚朝著上面斷層的方向看著。

村長站在他旁邊，也順著那個方向看著。

“顧專家，這能看清楚嗎？”

村長的眼力很好，但是這個距離是真的不近，他看著旁邊的顧專家問著。

“這個斷層像是地震形成的，我打眼這么一看，好像真有玉山的那模樣，我們別耽擱，快點上去，我要仔細看看。”

看著這顧明棠這急不可耐的樣子，再加上他剛才說的話，眾人都暗暗的偷著樂，也不覺得腰酸背痛的累了，大步的跟在后面。

走到斷層這里，顧明棠眼神一驚，快步走過去，摸著斷層中的石頭，瞠目結舌的。

旁邊的寇峻城和村長不知道這反應代表啥，向后面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眾人都放慢了呼吸，看著顧明棠。

顧明棠用手摸著石頭，從左邊走到右邊，又從右邊走到左邊，來回走了五圈才停下來，轉過身緊緊的抓著村長的肩膀。

“兄弟啊，你們的這片是玉啊，上等玉，至于是玉帶還是玉山我自己無法斷定，等我寫份報告，得申請縣里過來勘探一下。”

聽著顧明棠的這句話，后面的眾人全都是手舞足蹈的，大柱媳婦更是興奮，一把推開旁邊的擠出人群，直接朝著斷層跑過去。

“這石頭都是玉啊，我們發了，我們發了啊。”

大柱媳婦邊說邊往兜里揣石頭，卻一把被顧明棠攔下來。

“唉唉唉，我說你這是在干什么？”

顧明棠擋住大柱媳婦的手，聲色俱厲的問著。

“這是玉啊，撿寶貝啊。”

大柱媳婦撞開顧明棠的手，還繼續往兜里揣石頭。

“誰讓你動這玉石的？”

看著大柱媳婦不搭理自己，顧明棠推了推眼鏡，轉過身看著村長。

村長走過去，攔住大柱媳婦，好在她還是認村長是官，沒有給他推開。

“大柱媳婦，這些玉石啊現在不能隨便亂拿，你放回去。”

“憑什么呀，這是村里的山，也有我的一部分，我憑什么不能拿啊？”

大柱媳婦一句一道理的說著，村長苦口婆心的在那勸，她就耍蠻橫，往地下一坐哭了起來。

“大柱，大柱在不在這兒，趕緊給你媳婦整家去，別在這又哭又耍的。”

村長好說歹說都不行，最后實在是沒辦法了，轉過頭看著人群中，聽著鎖柱說大柱不在，村長嘆了口氣，撓了撓頭。

“我說大柱家那口子，你在這又哭又耍的給誰看呢，這玉石是村里的，你是村里的不假，如果是分配也得是村里分配，也輪不到你在這自己動手搶啊？”

寇峻城看不下去她這撒潑不講理的模樣，走過去看著她說著。

大柱媳婦瞪了他一眼，手里死死地抓著石頭不撒手，歪著臉也不說話。

“你給我起來！”

鎖柱媳婦也看不下去了，走過去就拽她，可是她這小體格哪有大柱媳婦體格大啊，隨手一甩，就給甩退好幾步。

“村長啊，這來之前我們可都是說好的，這要是真是玉山，這優先開采權是歸縣里，我們也都是簽了文件的，如果村民都是這樣的話，恐怕明天我就得寫個報告，申請派出所過來這邊支援駐守了。”

顧明棠拿著白毛巾擦了擦手，指著地上的大柱媳婦說著。

“顧專家，您說我我都懂，放心吧，我們致富村雖然窮，但是尋人都是堂堂正正的，決不干這些雞鳴狗盜的事，放心吧，這里的事兒，我來處理，您也累了一上午，去我家里吃個便飯休息休息。”

村長趕緊陪著笑臉，看著顧明棠點頭往山下走，村長跟過去，臨走前朝著蔡保滿和劉會計使了個眼色。

“您放心吧，這些玉開采出來，我保證一塊都不少的。”

村長邊走邊說的安撫著顧明棠的情緒，身后傳來大柱媳婦尖銳刺耳的哭聲，就好像抓豬一樣。

顧明棠往后看了一眼，沒說什么，嘆了口氣，繼續往山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