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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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我想死你了!”林予看見了希望的曙光。
孟老太說:“國家大劇院有演出,我約了朋友去看。剛才打這兒過看著倆人像你們,就下來看看,
還真是你們。”
“一個多月沒聯系,也顧不上惦記你們哥倆,
都挺好的吧?”孟老太招招手,
示意蕭澤和林予從花圃那邊過來,
關心道,
“小予,你哥沒欺負你吧?”
林予剛才看見了希望的曙光,
此刻又愧疚地抬不起頭。他不單是騙了蕭澤,
也騙了孟老太,
而且孟老太對他那么好。
林予內疚道:“姥姥,
其實我……”
他有點缺乏勇氣,可是只有兩條路擺在面前,
主動承認和被蕭澤拆穿,
那還是選擇主動承認吧。
林予想好了,
要是孟老太生氣,
他就趴好任打任罵。等孟老太消了氣,他再重新對姥姥和蕭澤道個別。
他咬咬牙:“姥姥,
其實我騙您了。”
孟老太覺得這孩子今天有點怪,
眼神直視著自己,
沒那么空洞了,
問:“你騙我什么了?”
林予沒勇氣直視對方了,垂眸盯著地面:“我不是瞎子,我看得見,表哥已經知道了,我也對街坊們坦白了。”
孟老太愣住,像受了沖擊:“不是瞎子?你看得見?!”
“嗯,我騙了大家。”林予緊張地抓抓耳朵,感覺無地自容,“姥姥,哥哥,這段時間謝謝你們的收留,我以后再也不裝瞎子騙人了。”
他說完后退一步,彎腰準備給孟老太鞠一躬。身體朝下,但卻輕松了許多,不過剛俯身四十五度就被孟老太一把扶住了肩膀。
林予抬起頭,不安又抱歉地和老太太對視。孟老太雙眼睜大,嘴唇微張,似乎還停留在震驚之中。
蕭澤見狀怕老太太情緒起伏太大,勸道:“姥姥,直接讓他走人就得了,別激動。”
還是一陣沉默凝視,就在二人以為老太太要飆的時候,孟老太忽然兩眼一閉。再睜開時,眼含熱淚,鼻尖紅,甚至捂住了嘴。蕭澤心里真他媽郁悶,還以為老太太會當街教訓人,誰成想扭臉就哭上了。
林予見狀也開始哭,這一老一少都這么戲多不壓身。
“對不起,對不起。”林予抬手給孟老太擦眼淚,道歉的話一句又一句,把孟老太的心都碾碎了。
孟老太抱住他,激動地哭著:“道什么歉啊傻孩子,姥姥其實想過千百回了,就盼著你是裝瞎。小月姐命苦,她的外孫如果再看不見,就要我難受死了……”
蕭澤都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么表情,特難以置信地問:“姥姥,你覺得還挺高興?”
孟老太還沒回答,林予在含著希望的懵懂中試探:“姥姥,哥哥生我的氣。我以后再也不騙人了,我知道錯了。”
孟老太感情來得快,走得也快,立刻扭臉對著蕭澤:“小澤,不是姥姥說你,你都想什么呢?這件事兒的重點是小予騙人嗎?”
操,難道不是嗎?
“小澤,這件事兒的重點是小予不是真的盲人,他看得見。也就是說,你姥姥我當年插隊下鄉,因為小月姐的幫扶照顧才少受罪,才吃飽飯,小月姐就是我親姐姐。”
“所以,你親姥姥的親姐姐的親外孫不是瞎子,這難道不值得高興?這太高興了,訂酒店,中午咱們慶祝去,我請客!”
“……”蕭澤差點被繞暈,“姥姥,他看不看得見我壓根兒不在乎,但是他騙我,就得滾蛋。”
“你少來!我那時候為了多吃一塊餅也騙過小月姐,小月姐是怎么對我的?你現在這么對她的外孫,你讓我死了怎么見小月姐?”孟老太撇撇嘴,“你別又惹我哭,我祖先是孟姜女,我哭起來淹了這條街。”
經過孟老太這么一攪和,這半路兄弟又被拉扯到了一起。中午三個人在附近的明月樓吃湘菜,六道菜四道重辣,老太太還美其名曰“紅紅火火”。
臺上演奏著花鼓戲,林予老實地坐在蕭澤旁邊,夾菜都不敢把筷子伸太遠,為了重返貓眼書店,他得好好表現。
太辣了,他吃一口歇半天,小心翼翼地給蕭澤夾了塊魚肉,結果蕭澤回了他一顆小米椒。
花鼓戲唱完了,堂內瞬間有些安靜。孟老太終于了話:“小予,吃完飯還跟著你哥回去,聽姥姥的。”
蕭澤撂了筷子:“姥姥,他這瞎子是裝的,這董小月外孫的身份也未必是真的。”
林予最怕的就是這個,他鼓起全部勇氣迎接孟老太的目光,兩手在桌下握緊了拳頭,做好了解釋的準備。剛要出聲卻被孟老太打斷,孟老太說:“不是小月姐的外孫哪會知道那些事兒,真是神棍啊?那樣更不能走了,給你哥招招桃花,再給我招招財,讓我打牌把把清一色。”
蕭澤知道老太太難對付,干脆不再回應。林予便也噤聲,他低頭吃飯,被那顆小米椒嗆得滿臉通紅,跟昨晚被蕭澤按在懷里揉搓時一樣。末了,連鼻涕眼淚都嗆出來了,只好起身沖去了洗手間。
桌上只剩祖孫二人,孟老太給蕭澤夾了片牛肉:“行啦,別擺臉子啦。他連我送給小月姐的胸針都能描述出來,小月姐愛吃脆棗他也知道,神算子也沒這么細致。”
“再說了,你要是真不想讓小予留下,等我走了,你陽奉陰違趕他走嘛。”
蕭澤態度硬氣:“我留個騙子干什么?”
孟老太端著涼茶解辣:“別那么橫,這世上誰沒騙過人啊。你不也經常唬弄你們院長?而且這都一個多月了,他騙你的錢了嗎?偷你的東西了嗎?”
蕭澤沒說話,抬眼看見林予從洗手間出來,對方掛著一臉水珠,也不知道擦干凈。結過賬從酒樓離開,孟老太本來還打算去書店坐坐,但是演出已經快開始了,于是急忙打車走了。
又只剩下兄弟倆,林予背著雙肩包,有些不自在地跟著蕭澤走了兩步,落下一段距離便加快度,追上了又放慢一點錯開。
“你會不會好好走路?”蕭澤忍無可忍。
“對不起……”林予立刻上前,抱著小馬扎滿臉緊張,像被當街訓斥的中學生,“哥,我真的能跟你回去么?”
蕭澤就吐了倆字:“隨你。”
林予如蒙大赦:“那我跟著你了!”
明明也就離開一上午,回到貓眼書店后像是闊別了十八年。林予甩下書包,張開手臂飛奔向那六只貓,挨個抱了一遍,被狠狠撓了幾道血印子。
最后抱著陶淵明坐在單人沙上曬太陽,他絮絮叨叨地說:“小明,誰能想到我們這么快又再見了呢,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吧。”
蕭澤抱臂倚著門框,連人帶沙全框進視野里,忽然問:“你還想找立春么?”
林予聞言站起身:“我想!可我還沒問出來小花奶奶的老家呢。”
蕭澤停頓片刻:“我好像知道。”
林予那一瞬間真的覺得蕭澤不是人。
他這么久都算不出對方的一星半點,早就隱隱懷疑這哥們兒不是肉體凡胎,現在居然還能占卜到自己都未知的事情,他覺得蕭澤可能隱藏著很深的秘密。
林予回過神,迅躥到蕭澤面前,還圍著蕭澤挪了兩步:“哥,我早就覺得你不是一般人。我估計你靈魂開過光,心臟鉆過眼兒,肉體可能還上了金鐘罩。既然你連小花奶奶的老家都能算出來,或許……咱們是同道中人?”
神棍連糖衣炮彈都說得神神叨叨,蕭澤把玩著那只打火機,輕描淡寫地回答:“林老師,是這樣。那老太太普通話不標準,帶著點孝水縣的口音,所以老家應該是孝水的。”
林予:“……你就只是通過口音判斷出來的?”
“不然,你覺得應該通過面相判斷出來?”蕭澤懶得搭理,這世界上沒什么比包羅萬象的科學迷人,退一萬步求其次還有個“常識”接著,封建迷信就應該被一棍子打死。
林予知道自己又被嘲諷了,他吸吸鼻子不作反駁,又開始道別:“哥,沒有別的事兒了吧,那我走了。”
蕭澤覺得莫名其妙:“你走哪去?”
“我要去一趟你說的孝水縣。”林予說完又有點慫,“那地方遠嗎?火車票不會要四百四十三塊五吧?”
蕭澤明白了,這家伙是鐵了心要去找人家。
他走到藤椅前坐下,林予立刻搬小凳守到旁邊,和那回講故事的架勢一樣。他從旁邊的小書架上抽了張地圖,打開后很快指出了孝水縣的位置,說:“縣城不大,下面的村子不少,立春可能在國土局工作,所以應該不難找。”
林予疑惑地問:“你怎么知道他在哪兒工作?”
“袋子,老太太拎的袋子是勘測規劃院統一的,我以前見過。”
“你以前去過孝水縣?”
蕭澤垂眼回想:“去年考察從那兒過,時間緊迫,只和當地研究院還有耕保科的技術員吃過飯。不算遠,開車走最近的高也就三四個鐘頭。”
林予打開背包里的小夾層,拿出一張銀行卡:“出門的話我得去取點現金。哥,告訴我你的卡號吧,我順便轉房租給你。”
蕭澤不差那點錢:“那你看店,我用付你工資么?”
“不用了吧,我閑著也是閑著。”林予不確定蕭澤的意思,睜著倆圓眼看著對方,上身傾斜扒住扶手,不像討好,像找事兒。
蕭澤說:“閣樓閑著也是閑著。”
林予明白過來,這是兩清的意思,他得寸進尺:“哥,你上次經過孝水縣時間緊迫,肯定沒好好轉轉,這次要不要再去一趟啊?”
蕭澤沒搭理他,他又補充:“那什么,我想讓你陪我去,現在拐孩子的可多呢,萬一我遭遇什么不測怎么辦啊。”
蕭澤還不搭理他,他也沒招兒了:“真不去啊,那我隨機應變吧,回來的時候給你薅一束路邊的小花。”
林予自己磨嘰夠了,拎起背包上樓放行李,剛走到樓梯口,蕭澤在身后說:“明天五點起,晚了就自己想轍。”
翌日五點半準時出,高路上沒什么車,保守估計八點半就能到孝水。林予系著安全帶坐在副駕上,還從店里拿了本漫畫書看。
一路無話,進入孝水界內后先在路邊吃了頓早點,縣城里物價低,那么大碗的豆漿才一塊五。吃完掛上導航,兩個人打算直奔國土局去。
再窮的地方國家機關單位也總是排場的,新修的單位大樓格外氣派,門外面的花壇也保養得格外鮮艷。蕭澤在馬路對面停車熄火,問:“你自己去還是我陪著?”
林予解開安全帶:“你陪著我去吧,你這么橫,他們以為是領導來檢查呢,肯定重視。”
蕭澤拔了車鑰匙:“什么領導還帶個童工。”
下車過馬路,林予湊在旁邊瞎高興,小聲開玩笑:“哥,你可以說我是你的小蜜。”
他們走到了馬路中間的白線上,前后都是疾馳的車輛,蕭澤沒平時那么嚴肅,還帶著點笑。他抬手掐住了林予的后頸,回道:“我就算喜歡男的,也看不上你這種童子雞。”
林予挺傷自尊:“我是算命行業里最好看的了,怎么這么挑呀。”
嘀咕著過了馬路,門衛室有個年輕的保安在玩手機,他們打聽有沒有一個叫“立春”的,對方說自己剛來,還不認識什么人。
那就只能去各部門和科室找了,蕭澤對這些單位都熟,姿態真像是來視察的,林予就不一樣了,他這種自由職業者沒進過機關單位的大門,有點憷。
但是哪的單位都一樣,問事費勁,辦事更費勁。各部門的人不一定互相認識,他們把規劃、地礦、征地拆遷幾個部門全打聽了一遍,都沒人認識立春。
林予有些動搖了:“哥,會不會他沒在這兒工作?”
“監察大隊和下面的土地整治中心還沒找,再看看吧。”蕭澤也問得煩了,走出大樓點了支煙。剛呼出一口煙霧,看見了一個熟人從駛入的車上下來。
對方也看見他了,快步上了臺階,率先伸出右手:“蕭隊?我還以為看錯了,怎么過來也不提前說一聲,有工作安排嗎?”
蕭澤跟對方握手:“自己過來轉轉。”他又瞄了眼那輛車,級別不同,配的車也不同,“得叫你劉主任了,恭喜。”
“我就是走運,前陣子有個工程出了點問題,張主任進去了,只好我頂上。”劉主任降低了些音量,說完又笑起來,“沒工作安排的話時間就富裕了,上次匆忙沒吃好,今天晚上咱們坐坐。”
又聊了幾句,蕭澤還沒忘來意:“對了,你知不知道一個叫立春的?”
林予一直在他身后,聽見問便靠近了一點,甚至呼吸都隔著衣服拂到了肩上,暖乎乎的。劉主任頓了兩三秒,反問:“你怎么認識他,他早就從技術崗調到整治中心了,基本不在這兒辦公。”
蕭澤不回答對方的問題:“現在還在整治中心?行,謝謝你,晚上再聚,你先忙。”
他意思明顯,說完就準備走了,林予跟著他下了幾級臺階,忽然又被劉主任叫住。停下回頭,見對方支支吾吾的,他問:“是不是還有事兒?”
劉主任躊躇半響:“立春去年冬天已經沒了。”
又補充一句:“就是從這棟樓跳下來的。”
他盯著蕭澤,盯了足足十秒,這十秒真漫長,把他的什么氣勢都磨沒了。同時也冷靜下來,反悔道:“哎呀,還是算了,長根屌不容易,我沒事兒擼兩下還挺喜歡的。”
蕭澤準備回去睡覺:“別在我的房子里擼,不然抽死你。”
入夜,小洋樓里徹底安靜了,閣樓里的高溫也漸漸開始往下降。林予睜開雙眼,下床后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卷閘門已經鎖了,他從一樓小廳的偏門出去,碰上門后才想起自己沒有鑰匙。
不管那么多了,他一定要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兒。
林予沿著街轉悠,四處搜索男人的身影,不管對方是立春還是立冬,都不應該好像沒見過他一樣。就算他挑明裝瞎嚇到了對方,也不該是那個反應。
他還想不通的就是那本旅游攻略,明明書只有一本,并且仍擺在書架上,那男人拿的那本是什么情況?
“真他媽玄幻……”林予走累了,靠著樹停下休息。
他雖然職業特殊,但真不至于相信世界上有鬼,其實也不是不相信,關鍵他長這么大從沒見過啊。況且倆兄弟都陪小花奶奶出現過,活生生的,鬼個屁啊。
大半夜在街上晃悠了倆鐘頭,林予走得腿都酸了,最后別說鬼影了,人影都看不著。這個時間除了違法犯罪的和無家可歸的,誰會在外面晃蕩呢。
不過整天裝盲人,現在能正大光明的做會兒正常人倒是也不錯。
“小伙子,到火車南站怎么走啊?”
林予聞聲回頭,見是一對夫妻拖著行李趕夜車,心中猛然警醒,男人既然在看《南京旅游攻略》,那是不是說明準備去南京旅游?
“大哥大嫂,”林予面帶憂色地看看馬路,“這個時間只能打車了,你們是外地人的話司機可能故意繞道,反正我也要去那附近一趟,要不跟你們一起?”
林予蹭了趟車,也避免了司機坑錢,算是互幫互助。到了南站后,他在候車大樓外轉悠,猶豫要不要隨便買張票進去找找。
如果沒找著,是不是還要去東站、西站和北站挨個找?
要是都沒找著,是不是還要坐火車去南京找?
南京沒有,再去趟上海?
“我這是圖什么呀。”林予呆呆地站在檢票口,看著零星幾個乘客檢票進去。他越想越心煩,就算那人不是立冬也不是立春,或者對方有什么難言之隱不能表明身份,這都跟他沒什么關系啊,他的損失和不平,也就是被小花奶奶認為算得不準而已。
似乎不值當這么大費周章。
林予感覺釋然了,他解脫似的拍了下墻壁,轉身走人。走著走著又忍不住犯嘀咕,他可是個算命的,算命的被認為算得不準,對他來說跟竇娥一樣冤。
他當初纏上蕭澤也只是為了算出對方的命數,可見在他的人生信條里,算命是頭等大事,算得準不準是重中之重。
就算真的沒算準,那也得找到原因,反思總結一下嘛。
“不行!我還是要搞清楚!”
也就走了四五米,林予折返回去,雄赳赳氣昂昂地沖進了售票大廳。把身份證一拍,決心十足地說:“師傅,來一張去南京的車票!要最快的!”
售票員夜班犯困,面無表情地盯著屏幕:“六點四十四有一趟高鐵,到南京南,二等座四百四十三塊五。”
“我操,這么貴?”
林予那點決心瞬間就散了:“我再想想吧,先不買了。”
真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他再次從火車站離開,頭也不回地走了。反正沒鑰匙進不了門,回去也得在門口等著,干脆不打車,步行往回走,走累了就歇會兒,順便思考思考這糟心的生活。
六點四十四的高鐵沒坐成,但是林予趕上了六點四十四的煎餅果子。他做了兩套,然后在偏門的臺階上慢慢吃,裹挾著早晨的冷空氣,吃完以后有點肚子疼。
門里忽然響了,可他奔波一整夜實在乏累,連起身和扭頭的力氣都沒有。偏門打開,準備去慢跑的蕭澤以為見了鬼,無語道:“你跟這兒修仙呢?”
林予這才回頭,身子一傾攀住了蕭澤的腿:“哥,怎么遇見你以后,我的日子就沒消停過呢。”
差點摔下屋頂,接著又撞樹,算不準命,還撞上邪門兒的事。最慘的是,下個決心一探究竟吧,到頭來還得直面自己的貧窮。
蕭澤用膝蓋頂開對方:“那你可以滾蛋啊。”
林予癟癟嘴,拿起另一套煎餅:“你吃完了我再滾。”
蕭澤一手接煎餅,一手將林予拎起來,現對方額頭上的傷還沒好。他沒多問,把林予推進屋內,關上門跑步去了。
林予捂著肚子上樓睡覺,一晚上沒合眼,他都困死了。
接連幾天風平浪靜,擺攤兒沒遇見老太太和兒子,晚上看店也沒再遇見那個神秘男子。但林予每天半夜時分都悄悄出去晃悠,仍試圖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天還沒黑透,蕭澤穿戴整齊還拿著車鑰匙,看樣子準備出門。他從樓上下來,拿著幾個檔案袋,經過吧臺的時候囑咐道:“我出去吃飯,晚上人少就早點關門,瞎著眼別再丟東西。”
林予含著顆方糖:“去哪吃飯啊,不帶我啊?”
蕭澤直接道:“咱們還沒那么近乎。”
“……好吧。”林予聽著漸遠的腳步聲翻了個白眼,怎么就不近乎了,都救過一命了,真是忘恩負義。不過其實他也不想去,自己待著想干嗎都行,還不用裝瞎。
蕭澤開著吉普車去了“妖嬈”,老板兼頭牌“小妖嬈”正滿場飛,江橋在臺上彈吉他,一幫子隊友在卡座邊喝酒邊聊天。
“蕭隊來了!”見他進來,大家紛紛起身,還想來個擁抱。
“得了,學那么肉麻。”蕭澤落座,先干了杯酒,然后把檔案袋里的研究報告拿出來,恨鐵不成鋼地說,“我都休假了還煩我,你們干什么吃的?”
眾人嬉笑,還有三兩個插科打諢的,抱拳謝過便主動罰酒。剛轉正的大學生一直把蕭澤當老師,鼓起勇氣說:“蕭隊,這兒的老板說跟你是一對。”
蕭澤眉毛都沒皺:“聽他扯淡。”
資深隊員問:“蕭隊,那你休假期間談戀愛了嗎?”
他們搞地質研究的,經常半年六個月回不了一次家,單身青年熬成了大齡青年,結了婚的,老婆比當軍嫂還像守寡。
一晚上從考察項目聊到了研究院辦公室,喝得酒吧都打烊了。四散回家,蕭澤把車扔下,打車走了。他沒喝醉,但一路上閉著眼覺得暈暈乎乎。
想起了某年在青海考察,那邊的人喝酒兇,把他們借宿的一隊人差點全部放倒,最后就剩他一個神思還算清明的。
回憶的工夫出租車已經靠邊停下,還沒等司機找完錢,他見林予包裹嚴實地從樓側面拐了出來。
一個瞎子,夜里出門,還戴著墨鏡。
林予不疾不徐地走著,絲毫沒覺正被跟蹤。他還是不死心,想出來再試著找找,包裹這么嚴實是怕打草驚蛇。
沿著盲道串了兩條街,他在道牙子旁停下,然后坐在消防栓上呆。不知過了多久,一輛小型貨車駛過,忽然靠邊停住。
車窗降下,露出了那張熟悉的臉。
正是林予苦苦尋找的男人!不是立冬就是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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