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蘭陵

第216章 明升暗降

眼睛莫名的疼痛起來,楊愔的眼前,竟然暗了一瞬。

“前幾個月,被毒沙掌成員殺死了幾個,位置空缺,新替補上來一些。”

皇帝在太后面前,聲音略顯低緩。

誰說他只是一個荒淫無道的殺人狂魔?誰說他只是一個酗酒無度的暴君?

在生養他的母親面前,人人懼怕的皇帝,仍是一個孝順的兒子,猶如一個平凡的男人。

但婁太后,卻從來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她眉梢一挑,冷冷道:

“哦,替補上來的,都是漢人?中書省本多為漢臣,尚書臺,也都由漢人來擔任?”

婁太后說罷,稍停了一下,便又道:

“侯尼于,打下這個江山,你父兄,都獻出了生命。”

婁太后直呼高洋的鮮卑名,聲音有點沉啞,越顯威儀。

“母后………”

高洋臉色也沉了下來,他知道,一將功成,總是萬骨枯。

但婁太后,卻不想讓高洋緬懷下去,進一步道:

“那些追隨你父兄的人,今日還有多少人活著?”

高洋原本就不白的臉,越發暗沉,死了多少,他都數不清,活著的,已成精。

婁太后最后看了一眼高洋,道:

“侯尼于,尚書令的位置,也是空了很長時日了。”

高洋心里一笑,母后終于說到了最關鍵的了,六弟,終是母后最喜歡的兒子。

遂一笑,道:

“母后放心,兒子知道了。”

婁太后聽了,便不再多話,起身擺駕回北宮。

望著婁太后的鳳駕,威儀的離開了尚書臺,高洋眼里瀲滟一閃,長袖一揮,坐在了書案前。

“擬旨。”

沒有婁太后在的皇帝,臉色一凜,瞬間恢復到了讓人不敢直視的面容。

給事中唐邕,連忙過來,命黃門筆墨伺候,他親自潑墨代筆。

“擢升賀拔仁為太保,斛律金為右丞相,可朱渾道元為太傅。”

高洋說道,停了一下,一下子竟下了三分旨意。

唐邕握筆的手微滯了一下,但隨后又穩穩的落在了黃色的帛娟上。

高洋嘴角微勾,深不見底的眼眸,閃過一絲狡黠。

旁邊的高湜,忙遞上了茶。

自從高長恭進宮任職以后,高洋的身邊,總備著煮好的茶水。

高長恭聽了高洋的話,暗自笑了一下。

高洋這招,明升暗降。

擢敕勒賀拔仁為太保,恐怕連賀拔仁也會嚇一跳,太保為監護和輔弼國君之官,一般為德高望重的人擔任。

而賀拔仁卻是兩年前,因坐事,被免職人。

讓這樣一個人來做太保,他敢管皇帝?他敢提什么建設性的意見?名副其實的虛職。

另外一個敕勒老公斛律金,倒是個高洋真正敬佩的人。但七十多歲高齡的右丞相,高洋是卻是讓他掛著名,在晉陽養老。

高洋稱帝后,罷黜了大丞相府,但在晉陽老家,設置并省,全國掌握兵權的刺史,仍然仰望晉陽。

有斛律金這個戰功顯赫敕勒老公在晉陽鎮守,高洋何樂而不為?

可朱渾道元為太傅,這個太傅,職務和太保相同,都是管高洋的職務,都是不敢管皇帝的人。

不過,高長恭知道,高洋對可朱渾道元,還是可以的,殺了多少臣子,也沒有殺到可朱渾道元身上。

而且,高洋每次征討山胡和柔然,必帶上斛律金和可朱渾道元這兩員老將。

高洋要擢拔的人,還沒有完,高長恭等著聽。

果然,見唐邕寫好了,高洋點點頭,一字一頓的道:

“擢升原尚書令高演為司空,原錄尚書事高湛為尚書令。”

高長恭聽了,不得不為六叔高演,捏了一把汗。

司空,專管營房和水利土木工程建設,多肥的差事啊。

可在這個位置上,不知干倒了多少人。多少人為此丟了官,送了命。

司空這個位置,和主管稅收田賦的度支部一樣,不知茲生了多少貪污腐化的人。

當然,高長恭知道,再廉潔奉公的人,只要皇帝要他貪污受賄,就會有證據。

如果皇帝不想讓他的兄弟好過,隨時都可以找到讓司空進牢的證據。

但如果高洋真的重用他的兄弟,以高演的能力,和嚴厲的做事風格,定會是一個做事嚴謹的好司空。

把錄尚書事高湛升為尚書令?高長恭的腦海里,浮現出九叔高湛俊美的臉龐。

高家在高長恭的父親高澄這一代,個個都是美男子,但高洋除外。

那一代人,除了父母都寄以厚望的嫡長子高澄外,婁太后最喜歡六子高演,高祖皇帝高歡,最喜歡的,就是長相俊美喜人的九子高湛。

可是,在高家富貴了才出生的九王高湛,在高家近二十個王中,卻是個具有憂郁氣質的王,似乎沒有什么特別的能力。

讓剛剛二十出頭的高湛,出任尚書令,頂替高演的以前的職務,高湛不被架空才怪?

借著晉升老將,和提拔兩個兄弟的機會,高洋最后還有兩道圣旨要下。

一道就是擢升并省尚書右仆射崔暹,為并省尚書左仆射。

另外一道圣旨,就是擢升尚書右仆射楊愔,為尚書左仆射。

宣旨官離去后,高洋看著唐邕,臉上浮現笑容。

“唐邕,常山王年輕,司空宰相之職,事關重大,朕想派你到常山王府,任相府司馬,輔佐朕的六弟。”

“臣謝陛下信任。”

皇帝派他去常山王府名為輔佐,實則監視。

但是,沒有人發現,唐邕走出尚書臺后,嘴角卻是忍不住上揚。

高洋派唐邕去監視高演,卻不知,而唐邕一直再尋找后路。

唐邕的心里嘆了一聲,如今皇帝的身體,越來越糟糕,全靠藥丸來支撐著。

聽到唐邕被派到常山王府,高愔嘴角也上揚。

高長恭看在眼里,不露聲色。

在強硬的整個高洋時代,朝中根本不存在宗室大臣的權利,威脅到皇權的可能。

朝中也沒有無才無德,只會迎奉獻媚的奸佞小榮。

這就是暴君和昏君的區別。

揣摩圣意,迎奉的人大有人在,比如唐邕,比如楊愔的副手高德政。

但是,他們卻都是有能力的,唐邕軍事見長,高德政配合楊愔,處理政事得心應手。

不像高湛和他兒子高緯時代,盡是無才無德的小人擋道。

但是,有能力的人,卻有著妒忌之心。

楊愔這個才能卓絕的宰相,心胸卻并不寬得能撐船。

高德政對皇帝的忠誠,唐邕備受高洋的恩寵,這些,都讓楊愔暗生嫉妒,生怕他們分了皇帝對他的寵信。

可謂文臣相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