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侍郎此次隨駕親征,勇猛無畏,特賜寶劍一柄,可斬殺貪官污吏,看斬殺敢小覷他的任何人,可佩此劍,自由出入皇宮。”
高洋的話音未落,已經準備散朝的文武百官,人人身子一僵。
這樣一柄尚方寶劍,竟賜給一個十七歲的少年?
高洋看著群臣們的反應,心里冷笑了一聲,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他的侄子長得太過俊美,即使日后,他的兒子提拔重用了他,但因那張貌若美人的臉,恐怕會讓有的人小看。
今日的一把寶劍,就可讓那些看臉說話的人,從此在高長恭面前謹小慎微。
高洋相信他的侄子,無需多時,即使手中沒有他御賜的寶劍,高家人身上流淌的血液,就會讓那些堂上朝臣,和軍中將帥,不敢小覷。
“謝陛下。”
高長恭叩首謝恩,雙手接過寶劍。
當他站立起來,皇帝已經從龍椅上起身。
皇帝轉身的時候,眼角掛著的,是一個帝王睥睨天下的眼神。
高洋嘴角微彎,暗自得意,一枚好棋,已經布置妥帖。
金鑾殿上,朝臣散盡,高長恭手握寶劍,目光停在寒光凜凜的劍鋒上,久久沒有離開。
這一世,有了這柄御賜寶劍,刺開遮擋父親死亡的神秘面紗,指日可待。
這一日,高長恭沒有在宮中用午膳,而是返回大將軍府,陪妻子用了午膳。
鄭楚兒已經在飯堂等著他,似是餓了,在食案前走來走去。
“你餓了為什么不先吃?”
高長恭扶著鄭楚兒坐下,語氣責備,動作又體貼輕微。
“妾已經吃過兩次了,不餓。”
鄭楚兒說著,眼睛卻是望著食案上,一盤開胃菜。
高長恭看了一眼那盤泡椒蘿卜,笑道:
“一盤開胃菜,也值得你這樣惦記?”
“妾喜歡吃嘛。”
鄭楚兒說著,舔了一下嘴唇。
見高長恭夾了一粒,要往自家女郎嘴里送,站在一旁伺候的蕭婆婆急忙道:
“姑爺,女郎已經吃了好些,不能再吃,吃多了傷胃。”
鄭楚兒已經張著嘴,在等著了。
聽了蕭婆婆的話,要送到鄭楚兒嘴里的酸蘿卜,又放了回去。
鄭楚兒不高興的咬緊唇,賭氣低著頭,什么也不吃。
但那放進高長恭碗里蘿卜,在湯中涮了涮,又喂到了她的嘴里。
“蕭婆婆的話,是為你好。”
溫柔的聲音,讓鄭楚兒的心,安靜下來,孕期無緣無故突生的焦慮,和莫名其妙的不高興,最終被撫平。
午膳后,高長恭陪著鄭楚兒在府中散了會步,怕鄭楚兒累著,把鄭楚兒哄著去睡午覺后,才悠然的離開。
高長恭沒有去直接去皇宮,而是策馬向北奔去。
在一僻靜的拐角處,高長恭翻身下馬,手中的馬繩一丟,暗地里閃出一人,接住了馬繩。
那人翻身上馬,揚鞭而去,背影極其酷似高長恭。
高長恭閃身來到一幽靜的院落前,躍墻而入。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正坐在院中的石案上,自斟自酌,似有醉意。
發現高長恭不請自如,麻木的眼里,布滿驚疑,但仍然鎮靜的又喝了一杯。
“寧遠將軍。”高長恭躬身施禮。
看似酒醉的男人,迷蒙的眼睛,卻是死死的盯住了高長恭的臉。
這個男人,就是當年大將軍高澄遇刺時,趕來救高澄的兩個庫直都督之一,幸存下來都督王纮。
從高長恭身上,王纮看到了當年大將軍高澄的影子。
“你是………”
“王將軍,我是文襄帝的四子。”
王纮手里的酒杯,從手中掉落,清脆的陶瓷破碎聲,一如當年膳奴刺殺高澄時,跌落在地上的碗碟聲。
王纮甩了一下頭,努力把自己從往事中清醒過來。
“公子所來何事?”
“王將軍,我想知道,我父親當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王纮心里一驚,迅速看了一眼外面。
“王將軍不用擔心,外面已沒有了閑雜人。”
王纮聽罷,馬上起身,帶著高長恭進到正房。
“公子,文襄帝當年遇刺,不是已經蓋棺定論了嗎?”
關上門窗的王纮,聲音有點顫抖的回答高長恭。
高長恭還看到了他微微發抖的手,捏緊了拳頭,果然,父親死得不簡單。
“王纮,你作為我父親的貼身親衛、庫直都督,定然看到了別人沒有看到的事。”
高長恭的聲音不高,但蘊含威壓。
王纮看了一眼高長恭身上挎著的寶劍,低聲道:
“公子何不去問陛下,所有前因后果,來龍去脈,陛下均知曉。”
“唰”的一聲,高長恭抽出寶劍,劍尖直指王纮的脖子。
“你知情不報,若我去問陛下,陛下定判你斬立決。”
王纮身子顫了一下,但脖子仍然絲毫不動,任高長恭指著。
比這危險的事,他都經歷過。
曾經皇帝手中的配刀,也砍向他,但是,最終沒有下手,讓他活到了今日。
高長恭知道,這個王纮,在父親死后,曾經也深得皇帝的優待,因為他為了保護他的父親,被膳奴砍成重傷。
但最后,因為在一次酒宴上,皇帝說:
“人生真是大樂痛快。”
而他說:“有大樂,也有大苦。”
皇帝問:“何為大苦?”
王纮答:“長夜荒飲而不醒悟,也是大苦之一。”
雖然王纮最后也說了國破家亡,和生死名滅,也是大苦,但皇帝對他的諫言,已經反感。
最后,皇帝醉酒怒問王纮:
“你和紇奚舍樂,都是朕兄的庫直都督,隨身親衛,為什么舍樂為朕兄而亡,你卻獨活?”
到這時,王纮已經知道觸怒了皇帝,但他仍然大聲道:
“君亡臣死,是人之常理,但膳奴的刀,終沒能要了我的命,所所以我還活著。”
皇帝冷笑道:“你是說,賊人的刀不快嗎?那你來試試,朕的刀,快不快?”
皇帝命長廣王高湛,和燕子獻,一起按住王纮的頭,舉刀便砍。
被按住頭的王纮,大笑道:“楊愔崔季書,在膳奴舉刀時,倉皇逃走,卻官拜仆射。冒死拼命的賢能,今卻要被砍頭,真是曠古未有的事。”
王纮說罷,又大笑起來。
皇帝手中的佩刀,跌落在地,醉酒的皇帝,如清醒一般。
危急關頭,王纮的據理力爭,保住了他的命。
但從此,王纮也就得罪了楊愔和崔季舒。
“王將軍,我父親不在人世,你們之間的情分,也沒了?”
高長恭說著,劍已抵在了王纮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