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先生似乎失策了。”
說這話時,楚誠正負手于窗邊,窗外的雪紛紛揚揚而下,頃刻間雍州裹上了一層素白。
“這雪越來越大了。”
鳳棲桐恍若未覺,只徒手喝了一盞熱茶。
溫熱的茶水從胃落入小腹,也驅走不了身上的寒冷。
他喜愛這冰天雪地的地方。
很安心。
那些骯臟污穢都被雪掩埋了。
世界只剩下非黑與即白。
“梧先生似乎不在意?”楚誠轉過身來,明亮的眸子里閃過幾分耐人尋味,是懷疑,更是試探。
“朱重還未回來,你急什么?還有時間布置。”
鳳棲桐不慌不忙道。
“時間?本王看未必,如今那些人怕是早就將證據掩埋了,哪里還有空擋可鉆?”
楚誠這是說的反話。
目的就是為了試探鳳棲桐的本事。
既然要輔佐他當賢臣,其實也不是光喊喊口號而已。
也是需要拿出真正的本事。
鳳棲桐越沉得住氣,看不出深淺。
久而久之,楚誠也會起了猜疑。
“將人帶上來。”
鳳棲桐淡淡的吩咐。
就有聲應聲而去。
“王爺,人給您帶來了。”說話的是西畢,是楚誠的近侍。
楚誠眸中便起了光亮,西畢是他的心腹。
接著便有兩名衣衫襤褸的流民進了屋。
西畢也跟著走了進來,朝著楚誠作了一個輯。
“這些人是?”
楚誠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知道目的。
“拜見王爺。”
兩名流民這時抬起頭來,齊聲喝道。
楚誠一時覺得眼熟。
“回王爺,這是梧先生的主意,剛進城時就將兩名jing兵喬裝成流民混入了難民營中。”西畢拱手道。
“屬下等分別在兩個難民營足足呆了九日,不是挨打就是挨罵,別說稀粥,就是水也不給一口。”
其中一名jing兵道。
他擼起了袖子,也扯開了衣衫。
上面青紫紅痕不一。
新傷加舊痕,絕對是天天被毒打所致。
好在他身體強健,雖受了些折磨,可大抵還挨得過,再加上暗中為他們送藥,除了皮肉之苦,也算不得什么。
“每日送來的飯也是餿的臭的,還要靠搶,死了不少人,被看押的官差就拉去埋了,每過幾日就關押幾名新的難民進去。”
另一jing兵道。
“豈有此理!”
楚誠大怒。
怒從心起。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做出此等畜生之事!
他可是朝廷親自派遣來的。
他們瞞天過海就不提了,竟猖狂至此,將國法置于何處?
將這些真正受苦的流民置于何處?
楚誠只覺得胸膛間有團火在涌動。
他是皇子,雖然母妃出身低微,可身上的血統卻是純正的,也沒有人敢對他不恭敬,他沒有處理過政事,可平民百姓的苦未必全然無知。
知道是一回事。
可親眼瞧見又是一回事。
“他們按照梧先生的吩咐,分別記錄了所有流民的情況,還有死去的流民情況。”西畢將幾張紙遞給了楚誠。
楚誠接過了那薄薄的幾張紙。
卻如墜千金。
怎么也舉不起來。
“你們下去吧。”
鳳棲桐輕輕揮了揮手。
西畢就領著那兩名jing兵下去了。
“你原來早就做好了布置。”楚誠莫名松了一口氣,如此底氣就來了。
“本主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鳳棲桐臉上可沒有倔傲之色,只抬起眼,淡淡瞥他一眼。
楚誠的心事像是被對方一眼看穿。
無所遁形。
只能虛弱一笑,“是本王輕看了梧先生,不過仍有一事不解,既然掌握了罪證,為何不當場拆穿,也好懲治這些貪官污吏。”
楚誠說這話是深惡痛絕的。
既然做好了安排,為何遲遲不動手?
那些官員還真當他們是傻子?
鳳棲桐看他得目光像看傻子似的,“清河王帶了多少兵馬?”
“三百。”
“雍州駐守了多少兵馬?”
“三千。”
“以卵擊石,清河王以為如何?”鳳棲桐頭痛。
“他們敢……”
“有什么不敢,所謂利欲熏心,他們能殺百人,又何懼再加上一人!清河王又是位閑散王爺,親兵甚少,殺了你,易于反掌,還可趁機推在作亂的流民身上,一來推脫了罪名,二來更是趁機鏟除朝廷的眼線,該得的賑災款項與封賞一個都不會少。”
鳳棲桐頓了頓,又道,“少的也只是你一人而已。”
楚誠上了一課。
還是他想的太過單純,完全不知竟還有這層。
他想著這些官員再貪財,也不會放肆到謀殺親王的地步。
果然人心是禁不起揣測的。
他額角冒出一滴冷汗,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晉陽帝這次為何獨獨派了他來雍州?
本是河澗王來這趟的,可偏偏卻受了重傷?
再一深想。
楚誠只覺得背心發涼,晦暗不定的眸光看向了鳳棲桐。
卻發現他眸光沉靜。
仿佛早就料到了他是這種反應。
心中起了幾絲悲涼之意。
果然無權無勢,就算是皇子,也是隨意可以舍棄的。
晉陽帝不止不讓他母親活,更不會讓他活!
好冷血。
楚誠只覺得胸口一陣翻騰,一股熱流不顧他阻攔。
直直沖向了腦門。
一口熱血吐了出來。
頓時覺得腦袋輕了不少。眼眶很熱,他端起了桌上的茶,咕咕的灌了兩口,才清醒過來。
“梧先生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楚誠接下來的聲音是冷酷無情的。
“只要拖住朱重在天亮前回城,用他的兵符調遣的雍州兵馬就任我們使用,先扣住州史何平,再將那些毒瘤一顆一顆拔掉。”
鳳棲桐的眸光一深。
他喜歡殺戮。
他已經許久沒有聞到殺戮的味道了。
隱隱有些興奮。
“可那些jing兵未必會聽我們的?”
楚誠雖然沒有調兵譴將的經驗,可是也知道兵馬不是那樣好使的。
“隊領與副將不在,駐扎的兵馬又怎么會不聽,仍就用朱重的命令。”
鳳棲桐已經想好了完美的計劃。
“萬一他們不聽呢?”
這也是楚誠唯一憂心的。
“那就殺!一個不夠殺兩個!”
鳳棲桐斬釘截鐵,殺機盡現!
天一亮,就是收網之時。
楚誠如此從前還有遲疑,此刻已經用全新的目光審視鳳棲桐。
到底是小看了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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