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本是適合雞鳴狗盜之輩。
可有兩道清絕的身影立于墻頭之上。
“流云,看來那處宅院甚是神秘。”
顧子溪接到密詔,立刻將長公主找到,即可帶回梁城,不得有誤。
臉梆子被冬夜的風刮的生疼。
顧子溪哪里還顧得上風度。
立刻將毛領子拉攏些,又慢慢運轉內力,才將無處不鉆的風驅趕了。
“神秘的都是人為制造的,并不有什么可怕的,最重要的是如何破壞神秘。”
流云的側臉如同往日一般冷峻。
顧子溪微微嘆口氣,想起初見流云那一日,他被數人圍攻,身上被砍了數道紅痕,又不肯吭一聲,或是求饒一句。
始終是冷冰冷的,雖然是狼狽不堪,似乎并沒有懼怕,或者畏縮之意。
顧子溪起了好奇。
他從來不是多管閑事之人。
可是那一瞬,他幾乎沒有思考,就將人救下了。
這樣的人,總歸引起一些好奇心。
他真的不怕死?
他不相信世上有人不怕死,死亡來臨之際,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它會瞬間將你席卷,控制你的呼吸,那種強烈的倉惶感是任何人都無法避免的。
顧子溪很怕死。
他親自體會過死亡來臨的感覺。
那一刻,他便告訴自己,他要活,他要活下來!
流云的出現徹底打破了他的觀念。
他不信世間有人不怕死,他要尋求一個答案,讓他滿意的答案。
從此他也有了朋友。
一個與他一樣世間沒有任何親人的朋友,他們相互作伴,相互依賴……
“小心。”
直覺告訴顧子溪,那處宅院中的人絕不簡單。
青鳥引導他來到了這里。
說明有可能有楚汐雨的蹤跡,他勢必要趁著夜色來闖一闖了。
“你也是。”
流云側過臉。
還是很淡定,顧子溪相對安心。
那處宅院燈火輝煌,可偌大的宅院卻沒有一個護院或者家丁,安靜的可怕。
這就十分令人驚奇了。
兩人從容一躍,徹底消失在黑暗中……
“殿下,人來了。”
說話聲從外面緩緩透進來。
楚霽才微微抬開了下巴,目光從殿中掛著的畫像上移開,那畫像的輪廓出來了,卻沒有上色,看來還未完成。
“讓他進來吧。”
楚霽調整了聲色,聽起來低沉了許多,也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圍繞在太子身邊的人很多。
若是個個能揣測他的心意,豈不是只等著被人掌控。
大殿的門被緩緩推開。
進來了一高一矮的兩名國子監學生。
“學生蒙沖陸味參見太子殿下。”
兩人恭恭敬敬的朝著殿前的人行了大禮。
“起來吧。”
楚霽的眸光淡掃過那兩人,一人生得高大氣宇軒昂,另一人卻生得偏瘦,眼睛有些微陷卻炯炯有神。
楚霽疑惑的目光掃過陸味。
蒙沖忙拱手道,“殿下,學生雖然善于作畫,可丹青卻欠著火候,學生毀了這副畫作,特意請同學陸味幫忙,他的丹青嫻熟。”
“好。”
楚霽眸色才漸漸起了興致。
“多謝殿下。”蒙沖暗自松了一口氣,如此大費周章,就是想陸味同樣得到殿下認可,將來為朝臣之時,率先刷個臉熟。
楚霽放下了手中的公文,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們。
卻見他們一人取下畫,另一人調制丹青。
二人相互配合得很好。
陸味看到畫時,臉色有些許震驚,很快便恢復過來。
蒙沖也并未察覺此事。
兩人配合很好。
一副栩栩如生的畫作便出現在楚霽眼前。
“這雙眼睛……”
楚霽沉吟的片刻,吐露了幾個字。
“學生以為此女子必然不同于普通的女子,眼睛就描繪的有神韻些。”
陸味是見過真人的。
那雙眼珠子里轉著的狡黠之意如果不是仔細察看,是不會輕易被發現的。
“呵,倒是抓住了她的jing髓……”楚霽擱置下畫,便讓內侍送去鑲嵌,制成畫卷,方便保存。
“多謝殿下。”
蒙沖心中一喜,方才便見陸味筆尖一轉,私自改了那女子的眼波,分明多了幾分狡黠,又怕惹的太子不快,并不敢吱聲。
誰知殿下不僅沒有責怪,反倒是挺滿意。
“來人。將東西拿出來。”
楚霽這方才看著他們二人,滿意的點點頭,“本宮就賞賜你們二人一人一支金筆吧。”
“多謝殿下。”
二人齊齊拜倒。
金筆并不稀奇,尤其是對蒙沖來講。
可是這是殿下賞賜的,意義并不同,太子是監國,不出意外是未來的國君,他親自賞賜了兩名國子監學生,這就是信號。
余光瞥向身旁的陸味,見他很是從容,不卑不亢,心中升了幾分得意,果不其然,他看重的朋友在這等賞賜的事上,與他一般,不為小名小利輕易打動。
“說起來,聽聞你們的課業不錯?”
話鋒一轉,楚霽似乎是順帶提了提此事。
兩人卻為之一振,拱手道,“殿下謬贊了,不過是馬馬虎虎。”
“本宮想起身邊還缺兩名記錄奏折批復的文書,你們若是有空,便每日下學就來。”楚霽笑了起來。
“多謝殿下厚愛,學生喜不自勝,必然不會辜負殿下所托。”
兩人齊齊拜倒。
“不過是文書而已,你們也不要戰戰兢兢,隨性些便好。”
楚霽這才吩咐魏東海上茶,又道,“你們若是不忙,就陪本宮吃了晚膳再回去吧。”
“是。”
二人眼神一交匯,便再次拜倒。
這頓飯吃的并不隆重,楚霽因著私自去了雍州,奏折堆的如同小山一樣高,許多無關緊要的請安折子他是可以直接批復的,而關于政務之事,他便要挑選出來,批復后再呈給晉陽帝確定。
如此晚膳便讓人逞了送進來。
因為天冷,廚房備了熱騰騰的羊肉湯鍋,每人一個鍋,還放了好些羊雜,楚霽飲食向來清淡,所以還一同蒸了羊肉包子送來便完了。
“你們隨意些吃。”
楚霽并沒有心思吃火鍋,只啃了幾口羊肉包子,喝了幾口熱湯便繼續看奏折。
蒙沖與陸味并不說話。
只靜默著吃羊肉。
陸味哪里吃過這等新鮮的肉湯,加之他衣衫穿的單薄,幾口肉湯下去,渾身都似充滿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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