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時分,兩條人影從一個蒙古包中出來,相互打了個眼色,隨即便一前一后悄悄的向著部落中間的一片明顯更加華麗高大的蒙古包飛掠而去。
這兩條人影正是凌牧云和洪七公二人。經過白天的打探,凌牧云已經打聽清楚,鐵木真及一眾親信大將就居住在部落中央的王庭大帳群之中,而被他奉為上賓的火工頭陀一伙兒也住在那里。
就像是金國和宋國的都城一般,蒙古人的王庭其實也有著明顯的等級劃分。在部落的外圍居住的都是些尋常的牧民人家,蒙古汗國中的高層都居住在部落的中央地帶,拱衛在鐵木真王庭汗帳的周圍,與尋常蒙古人居住的蒙古包隔開,由鐵木真的親兵衛隊怯薛軍親自負責守衛,以確保安全。
怯薛軍是由鐵木真親自組建的的一支軍隊,主要是由麾下的貴族、大將等功勛家的子弟構成,每名普通的怯薛軍士卒都有普通戰將的薪俸和軍銜,由蒙古四杰:木華黎、赤老溫、博爾忽、博爾術四人負責統帥。
怯薛軍有著嚴格的紀律,同時也享有非同一般的特權,一個普通的怯薛軍人的地位甚至高于尋常的百夫長,乃是鐵木真麾下最精銳的部隊,與金、宋兩國的禁衛軍、御林軍地位作用大致相當,只是戰斗力卻遠勝,在怯薛軍中隨便挑出一個人都是蒙古人中難得的勇士,否則根本不能入選怯薛軍。
不過怯薛軍的精銳也是相對而言,相比普通的蒙古人,怯薛軍士卒的戰斗力確實極為強大,但對于凌牧云和洪七公這等絕頂高手來說,卻與尋常的軍卒沒有多大差別。再強大的螻蟻對于人來說也只是螻蟻,同樣是一根手指頭就能夠捺死。
所以凌牧云雖然在白日里已經打聽出怯薛軍的精銳戰力,卻也并沒有放在心上,以他和洪七公的武功,若是還被一群只會弓馬刀箭的蒙古人發現纏住。那他們干脆找塊豆腐一頭撞死得了。
一路掠行,很快凌牧云和洪七公便穿過了重重蒙古包,來到了中央王庭之前。月光之下,只見前面影影綽綽豎立著許多大營帳,在營地當中還有不少怯薛軍卒來回巡弋警戒。
因為兩人行動目標有些大,洪七公與凌牧云兩人簡短的商量了一下。商定兩人分頭探查,一個從東面進去,一個從西面進去,兩路查找,而后在中央王帳匯合。當下兩人兵分兩路,避過巡邏的哨兵。潛入營地之中。
凌牧云潛入營地行了不久,忽見有一隊怯薛軍卒護衛著一個衣著華貴的使者來到一處紅色的大帳之前,站在大帳門口,恭恭敬敬的道:“金剛大師,至癡大師,我家大汗在帳中設下筵席,特派小人來請二位移駕前往。”
凌牧云心中一動。急忙伏下身來屏息凝神,小心窺視。這金剛大師和至癡大師凌牧云雖然不曾見過,卻聽郭靖說起過,因為這所謂的金剛大師其實就是金剛門主,也就是當年從少林寺中叛逃而出的火工頭陀,法號叫金剛。只是這金剛的法號到底是他在少林寺時起的,還是他叛逃到西域之后自己起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凌牧云猜測,這個法號多半是火工頭陀自己起的,因為少林寺排輩近幾代都沒有金字。而且少林寺雖然以武功聞名天下,其實寺中僧人大多熟讀經卷,佛法精深,起法號一般也都禪味十足,就算起也不會起金剛這么難聽的法號。
至于這個至癡。則是火工頭陀門下三大弟子之一,據郭靖所說,火工頭陀門下弟子雖有不少,卻以貪嗔癡三大親傳弟子最是出色,其中至貪和至嗔都已經死在了凌牧云的劍下,他的三大弟子就只剩下這個至癡了。
這時就見帳門一撩,一個身材高瘦,身披袈裟的中年僧人從大帳之中走出,向著那使者雙掌合十道:“家師說他多謝大汗的一番盛情,只是他今日身體有些不爽,貧僧也得留下來照顧,所以煩請尊使回去替我們師徒向大汗告罪一聲。”
凌牧云心中一動,知道這個中年僧人多半就是火工頭陀貪嗔癡三大弟子中的至癡了,借著月光凝目看去,只見這至癡相比較他那兩位滿臉橫肉的師兄,要顯得清秀俊朗許多,身上隱隱頭顱出一絲書卷氣,就像是個看破紅塵出家的書生一般,唯有那飽滿的太陽穴和一雙灼灼放光的眼睛才能讓人看出他武林高手的身份。
凌牧云不知道,這至癡原本還真就是個書生,只因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與西域一個小國的公主相識并相戀,與之私定終身,結果惹得那個小國國主大怒,派兵前來捉拿,將公主抓了回去囚禁起來,將他也打得四肢殘廢扔到城外任其自生自滅。
本來他已是必死無疑,不想恰好被外出游歷的火工頭陀遇上,火工頭陀見他凄慘遭遇,觸動心緒,回想起當年在少林寺廚下受人欺侮之舊事,一時心生善念,便將其帶回金剛門中以黑玉斷續膏為其療治傷勢,治好了他的殘廢,并將其收為親傳弟子。
原本火工頭陀收至癡為徒不過是一時善念發作,不想這個至癡竟還是個武學奇才,不僅資質奇佳,而且悟性非凡,自從得到火工頭陀的傳授之后,武功是突飛猛進,短短十幾年的時間,便超過了比他先入門的兩個師兄,成為了金剛門火工頭陀以下的第一高手。
原本至癡雖然拜入了火工頭陀的門下,卻并沒有出家,而是以俗家身份拜入金剛門中的。
火工頭陀自己就不是什么科班出身,在少林寺時也只是廚下燒過的一個頭陀,因此創立的金剛門也是不倫不類,并不像少林一般有著種種嚴格的規制,雖然歸屬佛門,卻并不要求一定要出家才能得全部真傳。
只是后來至癡武功有成之后。前往當年那個西域小國,想要將被囚禁的公主愛人解救出來,結果等他回到那個西域小國之后才知道,他的愛人早已因忍受不了囚禁的生活憂病而死。
這讓滿心期待的至癡憤怒欲狂,直接殺進那小國的王宮。將包括國主在內的所有小國王室盡數屠戮一空,直接導致了那個西域小國政權的顛覆!
此事之后,至癡看破紅塵,回到金剛門中剃度出家,蒙火工頭陀賜名,這才得了如今這個法號。后來他一人屠掉一國王室的消息傳揚開來。整個西域武林都為之震動,他也因此得了個血菩提的綽號。
雖然之后至癡便鮮少出手,但威名之盛卻是冠絕金剛門二代弟子,即便他的兩位師兄惡羅漢至貪和鐵頭陀至嗔比起他來都遠遠不及。火工頭陀也因此而看重于他,一直將他領在身邊,悉心教導。將其作為接班人來培養,準備等到自己百年之后,就讓至癡來接掌金剛門。
那使者聽了至癡的話,一臉為難的道:“可是大汗吩咐讓小的務必將兩位大師請去的……”
至癡眼中精光一閃:“家師身體不爽,實在不利于行,還請尊使見諒吧。”
“這——”
那使者顯得極是為難,不過在看了那至癡的目光之后不禁心中一突。不敢再做勉強,連忙恭聲道:“是,是,小的這就去回稟大汗,就不在這里打擾兩位大師休息了。”
說完就帶著那些怯薛軍卒逃一樣的快步離開,向著中央汗帳去了。
至癡看了那使者的背影一眼,隨即轉身回了大帳。
凌牧云看了看那離開的使者,又看了看這座大帳,稍微猶豫了一下,接著一陣夜風吹來的時機。身形一動,一掠十余丈,輕飄飄的落在大帳之前,身形一晃轉到帳后陰影處伏下藏身,以免被巡邏的怯薛軍卒發現。
伏身藏好。凌牧云這才凝聚精神,腦海之中魔種跳動,精神念力如潮水般涌出,無形無質的精神念力噴薄而出,恍若絲線,從腦域之中擴散開來,仿佛一張無影無形的大網,向著四周空間散發開來。
凌牧云的精神力場一經施展而出,頓時將方圓一丈的范圍之內盡數納入他的察知和掌控之中,密集交織成網的精神念力在他的操控下凝聚封閉,將他的一切氣息盡數封閉在方圓一尺的狹小空間之內,不使其有絲毫的外泄。
武功修練到一定程度,靈覺都是遠超常人,不禁無感敏銳,對于氣機也是極為的敏感,一旦有人接近,便能及時察覺,而一旦到達先天之境,這種靈覺更是會得到大幅度的提升,這也是越是高手越是難以被偷襲的原因。
火工頭陀數十年前便能將少林寺達摩堂首座打死,一身武功顯然已達到極高的境界,又經過數十年修練下來,一身修為勢必會更加恐怖,面對他,凌牧云可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因此直接以精神力場將自己的一切聲息盡數封閉,以免為火工頭陀所察覺。
這時候就聽至癡的聲音在帳中響起:“師父,咱們這么推脫不去,是不是有些不妥?”
凌牧云心中一動,急忙伏身靜聽。
“不妥?有什么不妥的?”這時就聽一個蒼老洪亮的聲音響起,想來就是火工頭陀了。
至癡道:“師父,成吉思汗派人來請,咱們卻推脫不去,焉知他心中是否會存有心結,覺得咱們不給他面子?我觀蒙古軍隊剽悍善戰,就連當今天下最強盛的大金國都被他們打得節節敗退,有此強兵在握,成吉思汗本人有是雄才大略,想必一統天下也只是早晚的事,若是因為這點小事得罪了他,恐怕有些不太妥當吧。”
接著就聽火工頭陀的聲音道:“徒兒,看來你還是沒有認清鐵木真的為人,也沒有擺清自己的位置。鐵木真此人乃是世之梟雄,人情在他眼中其實什么都不是,唯有利益才是真的。他與咱們不過是相互利用,他利用咱們為他刺殺強敵,護衛安全,而咱們則需借助他日后的兵勢鏟平少林,奪取少林的諸多武功絕學和上乘內功心法秘籍,以彌補咱們金剛門一脈武功的缺陷。各取所需,僅此而已。”
“因此只要在他身邊沒有能夠取代咱們的強大武力,即便咱們對他如何不恭,他鐵木真也不會發作,反而會擺出一副心胸寬廣禮賢下士的姿態厚待你我師徒。但若是他得到了能夠取代咱們的強大武力。即便咱們對他再恭敬,也一樣保不住如今的地位。”
“那個姓郭的小子和那什么江南六怪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姓郭的小子和江南六怪在鐵木真的部落住了十幾年,與鐵木真及他手下的那幫人都相交甚厚,其中那姓郭的小子甚至還救過鐵木真的性命,是他親口定下的金刀駙馬。論人情夠深的了吧,可最后怎么樣?還不是被鐵木真毫不猶豫的賣給了咱們?”
凌牧云在帳外聽著也不禁在心中暗自點頭。這火工頭陀果然是人老眼亮,一眼就看穿了鐵木真的本質,確實,鐵木真可不就是這么個利益至上的人么,其實也不唯鐵木真,歷朝歷代的那些所謂雄主們幾乎都是這個德性。要不怎么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呢。
與此同時,凌牧云也算弄明白了火工頭陀與鐵木真勾結在一起的原因,原來他也奇怪,火工頭陀雖然算不得什么正派人物,好歹也是一派宗師、武道大宗匠的身份,在西域一地也是稱尊做祖的存在,又豈會下作到趨炎附勢任憑鐵木真驅使。去做刺殺之類的大損身份的勾當?
現在才知,火工頭陀之所以幫鐵木真,并不是為了什么榮華富貴,而是為了能夠在日后借助蒙古大軍的兵勢剿滅少林,奪取少林派的武功法門,凌牧云心中頓時釋然。
火工頭陀本來只是少林寺中是一個灶下燒火的雜役僧人,只因監管香積廚的僧人性子暴躁,動不動提拳便打,數年間被那僧人打傷吐血多次,火工頭陀積怨之下。這才暗中去偷學武功。少林寺弟子人人會武,要偷學拳招,機會良多。他既苦心孤詣,又有過人之智,二十余年間竟練成了極上乘的武功。
火工頭陀生性陰鷙。竟是深藏不露,直到自忖武功已勝過合寺僧眾,這才在一年一度的少林寺達摩堂大校之日出來顯露身手,一連出手重創多名寺中弟子,后來更是痛下殺手將當時的達摩堂首座苦智禪師擊殺,這才逃出少林寺去,逃到西域開創出了金剛門一派。
由于他的武功乃是偷學,所以并未能夠修練得少林正宗內功,雖將一身外功修練到了登峰造極之境,終究比不得少林正統的內外兼修之法,他自身雖然早已由外而內練出一身高深內力,卻苦于對內功修練之法了解不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教徒弟也不知該如何教起,火工頭陀對此一直是深以為憾。
火工頭陀在少林寺受欺數十年,對少林寺的怨氣極深,雖然武功大成之后一朝逞威怨氣得以宣泄,但對少林寺也還是十分恨怨難消。他西域開創金剛門,除了自己想要借此稱尊做祖之外,也未嘗沒有開創一個武道流派蓋壓過少林的想法。
只是這件事說來簡單,真要做起來卻是難如登天。少林寺所以能夠有現在的地位,那是經過數百年發展,無數高僧貢獻力量得來的。
就以少林寺的諸般武功絕學而言,除了易筋經等少數根本絕學是祖師達摩所創之外,更多的武學是歷代僧人高手在少林寺原有武學的基礎上自行創造出來的。而有著這些武功絕學作為根基,后輩弟子中自然會源源不斷的有高手涌出,更加助長門派的聲勢。
相比之下,金剛門就差得多了,門中武學不過是火工頭陀偷學來的少林外家武學,雖然在火工頭陀的苦心孤詣之下也有一定程度的改進和創新,但比之少林派的博大精深卻是遠遠不及。
而且因為缺少相匹配的正宗內功修練法門,唯有在外家功方面天資不凡之人才能真正練出成就,成材率遠比少林為低,若是依次發展下去,想要趕超少林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正因如此,金剛門上下才會一直對少林寺的正宗內功修練法門念念不忘,而他為了追尋失蹤的弟子蹤跡來到蒙古草原,在見識了鐵木真的強大兵勢之后,也是忽生奇念,迅速的與鐵木真勾結在了一起,為鐵木真出力。
條件就是等到蒙古滅金占據中原之地后,他要借助蒙古大軍的力量剿平少林派,將少林派的武功絕學盡數據為己有,既消了心頭之恨,又能彌補金剛門的不足,甚至在習得少林最正宗最上乘的內功修練法門之后,他自身武功也可能更上一層樓,可謂是一舉數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