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
大地之上，尸橫遍野。
這一戰，從中午一直持續到了太陽西墜，雙方源源不斷的投入兵力，不斷的有人戰死沙場。
直到鳴金收兵時，天門關外的黃沙，已經徹底變紅了。
地面戰場的廝殺方式，和天空戰場迥異，但要更加殘酷與血腥，死傷要更加慘重。
蠻族大軍退去，人族的士兵則是開始沉默著清掃戰場。
周清在戰場上駐足片刻，看著眼前的慘狀，唯有沉默。
最后，他回頭看了一眼天門關，然后沿著天地冰湖行走，消失在了匆忙而散亂的人群之中。
這一次的蠻族進犯，被打退了。
但對周清來說，他的事情，卻才剛剛開始。
他選擇了前往東邊的方向，一直走。
走過了天地冰湖，遠離了天門關，遠離了戰場……
最終走進了一座小山里。
然后他將肉身放進藏靈袋中，魂魄變化，頓時妖氣彌漫。
他變成了第一門密武所代表的妖族，即平天牛魔。
這樣的形態，他以前倒是基本沒有變化過，沒有留下過任何線索。
如今在草原里展現平天牛魔的姿態，倒也不會擔心被人聯想到人族周清身上。
周清并沒有直接選擇變化為蠻族，而是暫時會以妖身行走，因為他自有打算。
草原上當然是生活著妖、鬼、蠻獸等蠻族以外的生靈的，只是蠻族占據了絕對的主導地位，是數量最多的，但其他種族也不至于沒有生存空間。
有的蠻族部落，甚至和某一支妖族是共生關系。
所以周清變化為妖族出現，并不突兀。
天眷：四
看了一眼金手指上顯示的數據，白日一戰，他得到了四點天眷，換算一下就是斬殺了八位洗髓小成以上的蠻族高手。
這個收獲，還不如前天晚上。
地上戰場的規模更大，廝殺更激烈，但正因為規模大，戰線很長，他遇見的高手反而少了。
且周圍到處都是在廝殺的人，密不透風，周清也沒有辦法像在天門關乃至空中一樣靈活行動，挪移自如，尋找高手廝殺的效率，大大降低。
“還是要去找尊者才行啊……”
在心中仔細的回想了一下他從沈愿寧那里得到的草原地圖，周清繼續往北深入。
沒過多久，在周清的感知范圍內，就出現了生靈的蹤跡。
周清沒有躲避，反而直接朝著那個方向去了，在靠近到一定程度后，對方也發現了他，開始朝著他這里急速而來。
由此可見，對方起碼在感應能力上，是不如他的。
等對方到了視線所及之地后，便看見一支五人的蠻族小隊在朝著他前進。
一個顯圣后期，一個洗髓小成，一個初入洗髓，還有兩個煉骨武者。
很好。
“妖族？”
蠻族小隊中，領頭的人也看見了周清，微微皺眉。
“會不會是人族疆域那邊過來的妖族？”
“看氣息倒是不像，煞氣十足，頗為兇厲霸道，很像是我們這里的妖族。”
“盤問一下。”
這支五人隊伍頃刻間便做出了決定。
“止步！”
在雙方接近到一定距離時，蠻族小隊中的領頭者喊道：
“我是呼克小隊的隊長呼克，你是哪里來的妖族？靠近邊境，有什么目的？”
兩族正在交戰，在靠近邊境戰場的這一大片區域，蠻族都派有很多支隊伍在不停的巡視，以免給人可趁之機。
呼克五人的實力，僅作為一支巡視隊伍，那無疑是沒有問題的。
同理，人族那邊也是一樣，邊境諸郡早就戒嚴了，各處要道關隘，城池重地都有人把守。
周清別說是變成妖族，就算是變成蠻族遇見這些巡視的隊伍，也會被盤問。
“呼克隊長，我是積雷山，摩云洞洞主，聽聞邊境正在和人族大戰，特來參戰的！”
隊長，良民啊！
“積雷山，摩云洞？沒聽說過，你們誰知道？”
呼克暗中給他的四個隊友傳音詢問。
“我也沒聽過。”
“草原那么大，誰知道這積雷山摩云洞在什么地方，這只牛妖我看有顯圣中期的境界，卻是摩云洞主，那摩云洞我估計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
“這只牛妖的確是妖族，并非是異族變化假扮的，起碼我看不出什么問題。”
草原的主人，是蠻族，這是對標整個人族，而非只是三國中單獨一國的勢力！
故，草原究竟有多大，可想而知。
別說是這五人，就算是蠻族大祭祀、草原中最博學的人也不可能知道這片疆域上的每一個地方。
周清在天月郡的時候，去過一座望月山。
可你要是在寒州和別人說望月山，那誰知道。
周清胡編亂造一個名字，那基本上是不可考證的，除非草原中真的存在這個地方，并且相當有名。
但周清在出發前，可是特意了解過蠻族情報的，這方面還是不會出問題的。
“摩云洞主想參戰，我蠻族自然是歡迎至極。”
呼克說道：“但為了確保洞主你不是人族偽裝而成，還需要經過一番驗證，還請洞主見諒。”
可以看出，蠻族之人真的很謹慎，當然，人族那邊也不遜色。
“我明白，該如何驗證？呼克隊長盡管說，我一定配合！”
只見呼克取出一個兩首八臂，身上長滿了倒刺的木雕。
“洞主將一縷魂力送入木雕中，木雕自可感知出洞主是否是人族偽裝。”
“好，我這便做。”
周清沒有猶豫，直接隔空送過去一縷魂力。
開玩笑，月神都無法看出破綻的變化，你一個小木雕可以？
果不其然，在那個怪異木雕吸收了周清的魂力后，它的頭頂頓時出現了一只黑色的魔牛虛影。
呼克暗暗點頭，的確是妖族。
此物是蠻族專門發放給他們這些巡視小隊的東西，專門用來應對此類情況的。
并且這只是其中之一，他們身上還帶著其他的寶物，蠻族在防滲透方面，下了大功夫。
但他們身上所有的寶物，都沒能發現周清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這無疑讓他們確信了周清妖族的身份。
怎么說呢，他們身上的探查類寶物肯定不是萬能的。
但這樣的事情，本身也就只是盡力而為，無論是蠻族還是人族，都沒有想過真正的可以做到杜絕滲透。
“摩云洞主，我族非常感謝你的付出。”
呼克隊長神色緩和了一些，“你放心，等你參戰后，我族不會吝于獎勵的，神器神丹，功法道術，伱都有機會得到。”
“等戰爭結束后，你憑借在戰爭中的收獲晉升陰神境，也未嘗不是沒有可能。”
和我擱這里畫餅是吧？
“借呼克隊長吉言。”
周清嘆了一口氣，“我來前線，本也有磨礪自身之意，修煉到顯圣中期后，我愈發覺得修行之難，進步緩慢無比。”
“希望這次能有一些收獲。”
“不會辜負洞主期望的。”呼克他們靠近周清，說道：
“洞主請隨我來，我帶你前往前線大營。”
既是帶路，同時也是一種監視。
以他們的實力，自信能夠穩吃周清。
“麻煩幾位了。”
像周清現在這樣的情況，無論是在寒州，還是在草原，都不罕見。
邊境爆發戰爭，總會有人在得到消息后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來參加的。
正如呼克所說，參與戰爭，幫助蠻族，也確確實實能夠得到蠻族的獎勵。
如果表現極好，立下不小的功勞，那可以用戰功兌換很多珍寶。
對那些天賦不好，修行差不多到了盡頭的人來說，這是一條切實可行的改命途徑。
只是有些危險……嗯，是相當危險。
似寒州那邊，每天不知道要接收、登記多少自發前來參戰的修行者，其中有人族散修，也有妖鬼。
對于這樣的力量，人族或者是蠻族都不會拒絕，誰會嫌棄自己的隊伍壯大呢？
“呼克隊長，現在前線情況怎么樣了？”
呼克粗獷的臉上冷冷一笑，“哼，人族，不過是負隅頑抗罷了，這幾天損失不知道有多慘重。”
“這一戰，我族必勝，摩云洞主，你選擇參戰，絕對是最明智的決定。”
周清搖頭，“我別的不奢望，只求能有所進步。”
“不知道呼克隊長和幾位道友，出自哪方部落？”
“我們都是古撻上部的戰士。”
“原來是來自上部的勇士。”
周清能夠看出，對于他們的出身，幾人還是很驕傲的。
諸王部至高無上，統御蠻族，俯視整個草原，上部、將部，絕對算是高層了，地位很高。
“我聽說邊境戰事后，便直接趕來了，對這里的事情還沒有什么了解，也不知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不知可否勞煩呼克隊長給我說一說，以免后面違背了什么規矩。”
這也是周清和這支蠻族隊伍接觸的原因之一，他想從蠻族的角度來收集一下信息。
“小事一樁。”
呼克沒有拒絕，好歹也是要給他蠻族賣命的妖，并且有些規矩，也確實應該和這位摩云洞主說一說。
當然，但凡是他能說的，肯定都是一些可以對外說的，絕對不涉嫌機密。
一會兒后，呼克語罷，幾人心中雖然對周清這位摩云洞主仍有戒備，但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多些呼克隊長解惑，我這里有一份禮物送給各位，還望各位不要嫌棄。”
“大家都是戰友，無需客氣，禮物便不必了。”
“還是要謝的。”
周清笑道：“我這件東西很特殊，我也不大認得出，還要請呼克隊長品鑒。”
“是……”
“哧！”
呼克只說出一字，便見一把飛劍乍然浮現，然后給了他一個通透。
同時，飛劍中的力量直接在他體內爆發，將他的生機給摧毀的一干二凈。
驚變！
“牛妖，你干……”
那一位洗髓境小成的蠻族怒喝出聲，立馬退后，但非常可惜，他也沒能把話說完，立馬就步了呼克的后塵。
剩下三人大駭，沒有絲毫戰意，已經跑了出去。
但很可惜，一個初入洗髓境，兩個煉骨境，再快，也快不過飛劍。
頭顱高高飛起，所有生機在一瞬間斷絕。
這支來自古撻上部的五人隊伍，剛剛還在談笑，但轉眼就已經盡數伏尸于此，完全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看著幾人的尸體，周清神色冷漠，他們的魂魄，在剛才都已經直接被斬滅了，魂飛魄散。
周清輕語，“如果下輩子能再遇見我，希望你們能告訴我，這份禮物你們是否滿意。”
得到零點五天眷的提示再次從眼前浮現，周清只是看了一眼便不關注了。
這支蠻族隊伍，最強者也只是顯圣后期，在顯圣中期具備本命神器的周清面前，當真是土雞瓦狗。
蠻族上部的確不弱，可和玄都觀相比，那就遠遠不如了。
其中可能存在著絕世天驕。
但想必沒有哪個絕世天驕會來做巡邏這樣的事情。
這些人對上周清，除了秒殺，沒有第二個可能。
不是他們不謹慎，他們心里面一直在提防著，但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又有什么用呢？
當他們選擇接觸周清的那一刻起，結果就已經注定了。
可他們又不可能無視周清的要求，不理他，任由他繼續在草原上一個人晃悠。
有人想來幫你打人族，沒法拒絕啊，人族那邊也是如此，除非直接就看出你有問題了。
看著幾人的尸體，周清又以妖族道術給他們來了一次“洗禮”。
這樣的話，等后面蠻族其他人來查探情況時，也不會發現任何妖族之外的痕跡。
況且這支隊伍本來就是死在一只牛妖之手，這是事實。
搜刮了一下五人的寶物，把所有可能會起到定位追蹤效果的東西丟棄后，周清又在這里留下了一件奇物，然后直接離開了這里。
想必蠻族前線大營中，已經得知收到傳訊了。
果不其然，在周清離開沒有多久后，便見一道流光劃過，然后一位蠻族尊者降落在這里。
看著地上的四具尸體，以及魂飛魄散的痕跡，蠻族尊者神色陰沉。
“妖族？”
在遠方，周清手拿一塊光滑澄凈到可以當鏡子使用的石鏡，鏡面上有著畫面，正是那位蠻族尊者的影像。
這是一件和監控作用差不多的奇物，并且極其擅長偽裝隱匿，和光同塵。
這不，那位蠻族尊者絲毫沒有察覺他留在現場的東西。
“一支蠻族巡邏隊伍死亡，會引來一位尊者探查么……”
周清自語，心中漸漸有了計較，他大概知道該怎么做了。
等那位蠻族尊者離開現場好長一段時間后，周清才返回了那里，將奇物收起來，又感知了一下那位尊者殘留的信息。
“看這氣息，感覺境界最多和真血一煉的張信空差不多。”
實力不好說，畢竟是蠻族出身，傳承肯定比張信空好。
這是他的一次嘗試與摸索，先看一看蠻族的人如果在草原上死亡后，他們的反應會是什么樣的，如此才好制定后續的計劃。
以妖族的身份做這件事情，自然是為了混淆視聽，方便他后續在草原繼續行動。
就算因為此事，蠻族會變得戒備，對妖族重點提防……
但那和他蠻族周清有什么關系？
“先去把和逆祭之法有關的事情完成，再去謀劃天眷。”
周清邁步離開了此地。
不管他想做什么，逆祭之法是不能耽擱的，只有把此事完成后，他才有足夠的自由與余地去做其他的事情。
哪怕敗露了，大不了就離開草原，反正該做的事情已經做了。
但如果逆祭之法的任務都沒有完成，他就搞出巨大動靜，給后續執行任務增添困難，最終導致任務失敗，那可就真是罪過了。
“五行五地，離自己最近的是……小青湖。”
周清往沈愿寧給他提供的信息中的任務地點走去。
這件任務，他需要分別把五件代表五行的東西，置放在草原上的五個地方。
并不是隨便放就行，任務玉簡中給出了指定的位置，需要去那五個地方才行，同時玉簡里還附帶著一副草原邊境的地圖。
人族那邊是如何鎖定這五個位置的，周清不得而知，他只需要分別去那五個地方走一趟就行。
如果是其他的人族天驕來做這個任務，那很危險，因為到處都是蠻族的巡視隊伍，一次兩次可以蒙混過關，可一旦次數多了，那風險就很大了。
但周清來做這件事情……
那還是挺容易的，身份絕對不可能暴露。
這個任務其他人做，是困難模式。
周清，則是簡單模式。
此事也只適合由各大勢力中，實力非凡的天驕來做。
他們的境界不到尊者，隱藏變化后進入草原也不顯眼，如果遇到了意外，也有足夠的實力脫身。
其他人的話，太弱了不行，沒有足夠的抗風險能力。
太強了也不行，會特別引人注目，反而給任務增添難度。
蠻族的巡視隊伍路遇一個顯圣洗髓境，和路遇一個尊者，那將會有截然不同的態度與處理方法。
在趕往任務地點小青湖的路上，周清又遇見了一次蠻族巡視隊伍。
這支隊伍比呼克的隊伍要強一些，有四位顯圣洗髓境的修行者，只有一人是煉骨武者。
“站主，你是誰？”
聽見這個問題，周清燦然一笑。
“我是積雷山，摩云洞洞主，特來前線參戰！”
同樣的理由，同樣的過程，最終也是同樣的結果。
這一支五人隊伍沒過多久，再次倒伏尸草原上。
周清處理完戰場后，直接離開了，很快這里也來了一位尊者，正是之前周清窺探到的那一位。
看見現場，他的臉色頓時鐵青。
又是妖族，好像還是同一只！
牛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