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船里睡著了

第二十九章:外面下了雨

葉蓁蓁站在這棟六層老院下,冷空氣在身邊流轉,炮火放過后,空氣里多了絲霾。磚塊的顏色似乎更沉了一些,爬山虎的葉凋零了,剩孤零零的根等著來年春天的新意。她把自己黑色大衣的帽子摘下,鼓起勇氣,走進去,爬上五樓,高跟鞋在樓梯間噌噌噌地作響,看著門上的大紅金邊福字,她心一橫敲起門來。

“阿姨好。”她微微彎了彎腰握住李書母親伸出的手,李媽媽使勁兒地握了握葉蓁蓁的手,溫暖透過手心傳到葉蓁蓁的手心里。

“來,來,乖孩子。”

葉蓁蓁是個小海歸,在美國出生,七歲左右回來上小學,對北京的老方言不能完全理解,尤其每個片區間的方言還不太一樣,她屏著神留意,抓些關鍵字,也能明白。

“阿姨,我給你和叔買了些吃的。新年快樂。”葉蓁蓁有絲拘謹地說道。

“那個,蓁蓁,李書帶著小孩子在樓下放風箏。我給他打個電話。”李爸爸向座機走去。

葉蓁蓁趕忙說道,“叔叔,別。”李爸爸回過頭看著她,“叔,不用,不用了,我…我等他吧。”

“行行行,你愿意等,就等著。”李爸爸渾厚的笑聲傳蕩在屋子里,葉蓁蓁看著李爸爸眼角的皺紋,比自己的父親多了絲慈祥。

李媽媽牽著葉蓁蓁走到客廳,急忙把沙發上的絨毯撫平,“蓁蓁,你坐啊。”

“嗯嗯。阿姨,你也坐。”

猛地一下從冷空氣里走到有暖氣的屋子里,葉蓁蓁的臉起了一圈紅暈,手心驟然間發燙。

“蓁蓁啊,上海好嗎?是不是比北京好玩?”李媽媽剝開了兩個橘子,放在火爐上。

“嗯嗯。還好。”這算什么問呀?葉蓁蓁心下尷尬,她是一個隨性開朗的人,卻不是一個和老人家健談的的人,尤其還是自己男朋友的父母親,只李媽媽說一句她笑著回一句。

“你這一去上海念書啊,阿姨好久沒見過你了。你看,這都瘦了,別不敢吃。”李媽媽把已經暖了的橘子放到葉蓁蓁的手里。

“沒有,沒有,我每天可能吃了,都胖了。阿姨,你捏我這手臂上的肉。”葉蓁蓁說著證明似的抬起了自己的手。

“你這孩子,哪里來的肉。暑假走的時候還是小圓臉,這次來過臉都瘦了一圈了,你看你這下巴都尖了,變成小尖臉了。”李媽媽說著伸出手摸上她的臉。

葉蓁蓁皺了皺眉頭,頓了一下,忍著沒有躲開。李爸爸隨著瞎聊了幾句,坐到一邊讀報紙去了。茶幾上的茶喝了又泡,泡了又喝。葉蓁蓁漸漸沉不下氣了。李媽媽已經在廚房里開始忙碌著。葉蓁蓁和李爸爸更是相對無言了,面面相覷,有絲尷尬。她自己不斷找話,又斷了話,有點累,索性自己看著電視不再說話。

“阿姨,我幫你擇菜吧。”葉蓁蓁思量自己坐著也不好,原本大大咧咧地姑娘,在男朋友家也多了絲拘謹。

“這哪里成呀。你好好坐著。”李媽媽沾了面粉的手在圍裙上拂了拂,攆葉蓁蓁出去。

“阿姨,那我搬個小椅子在旁邊看著你好嗎?”葉蓁蓁咬了咬嘴唇說道。

原本以為會是脾氣驕縱的大小姐,原來是一個如此溫順的女孩子。李媽媽心中暗想道。

李媽媽掩不住笑意,笑道:“你愿意坐著看,那就坐著看吧。”

葉蓁蓁果真搬了一個小椅子坐下來了。

“醫院里太忙了,現在終于能回這老院里來陪我們幾天。李書他小時候就在我旁邊寫作業,看著我擇菜。”

“阿姨,然后呢?”

“飯后,我洗碗的時候他也在旁邊看著。我為了讓他能幫我多洗幾個碗,我就夸他說他洗的碗都是藝術品。”李媽媽想到從前忍不住笑著。

“然后呢?然后呢?”葉蓁蓁也掩著嘴笑。

“我記得那年他六歲,聽了大人夸他洗的碗是藝術品,那可不得了。天天就盼著洗碗。每到飯點就守著。沒完沒了。”李媽媽邊說邊搖了搖頭。

“那他是不是恨不得一天把碗洗個好多遍?”葉蓁蓁捂著肚子問道。

“可不是嗎?這樣也還好,那樣也還算了。他把自己洗的碗護著,不讓盛菜,也不要盛飯,不能用,說那些都是藝術品。我和你阿姨啊,哭笑不得。”在廚房外的李爸爸也忍不住添話說道。

李媽媽和葉蓁蓁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撈著家常。

隨著開門聲,“舅公,外面下了好大的雨。”有個穿著粉色格子衣服的小女孩蹦蹦跳跳進屋來。葉蓁蓁的心突突突地跳著,笑容還在嘴角。

一個白色做底的蝴蝶形地風箏在李書手中,握著一卷線的手不動聲色地緊了緊。

葉蓁蓁無緣決賽的時候,說道:正好,我想我男朋友了,我可以回家了。評委直斥沒出息。葉蓁蓁全然不顧。那條八卦過去了半個多月,宛如還在昨日。

“你回來了。”葉蓁蓁猛然一開口間嗓子有絲暗啞。

李書和葉蓁蓁地眼神撞在了一起,葉蓁蓁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來了氣,慌忙移開了視線。李書仍定定地看著她。

外面下了雨,流著誰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