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夫人接著道:“楊公爺困守關城一個月,胡人越聚越多,不止西胡。
就連附近的雜胡,還有草原上的其他部族,全聚了過來,想要從中分一杯羹。
你父親死守葫蘆口,不敢放胡人前進一步。這時候,楊國公堅持不住,從關城突圍了出來。”
李文碩明白了,那樣的情況,李侯爺面臨兩難的選擇。
“若是去救楊國公,葫蘆口有可能失守。可見死不救......”陸老夫人眼中含淚,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李瑤釧捂住了嘴,眼前浮現,對父親模糊的記憶。
父親總說,他有愧!
陸老夫人憋回了淚水,長長的噴出幾口氣,扶著胸口,半晌才接著說話。
“楊公爺力戰而亡,葫蘆口后來也守不住了,你父親帶兵退回關城。
同樣是被圍困,鎮國公帶兵,從胡人側翼,撕開一道口子,救了你父親出來。”
陸老夫人嘆了口氣,“所以,咱家的關城,你爹交給鎮國公府,沒有一點不舍。”
“母親,戰場之事瞬息萬變,父親不能算錯。”李文碩道。
話雖這樣說,李文碩卻在回憶葫蘆口的地形。
有點不確定,當時究竟是什么情況,父親竟能眼睜睜,看著楊國公戰死。
陸老夫人擺手,“所以,這些年楊家做什么,我都隨他們去。崔老夫人的手段,我半分及不上。
我不是隱忍,是代你爹,填平楊家的恨意,消除他們的怒火。”
姜勸道:“都過去了,母親莫要為此傷懷,保重身子要緊。”
興國公府的問題,不在外界,開國的功勛,幾代傳承,若是外人想搞垮,恐怕很困難。
可是現在興國公府,自身鬧了起來,有了縫隙。
還有上次欽差隊伍,被劫的事兒,楊家不會以為,大家真信的劫匪的理由了吧!
北地劫匪,旁人不知道,鎮國公府還能不知道?說是山匪,八成以上是各府養的私兵。
“不,我要說的是,對于楊家,咱們至少不去害人家。不管楊家如今子孫如何,楊公爺是可敬之人。”陸老夫人鄭重道。
李文碩想問問,咱們放過楊家,楊貴妃,興國公,還有那個手段狠辣的崔老夫人,能放過咱們嗎?
忍了三秒,最終沒忍住,李文碩語氣不善的問:“母親,姐姐在宮里如履薄冰。之前咱們府上,被逼得日子都沒法過。
不過,這些已經過去了,母親要記得,咱家還有一位皇后娘娘。
你我說了不算,看姐姐如何安排吧!”
陸老夫人見兒子生氣了,不再多說,讓下人端了佛豆進來,認真的撿起了豆子。
姜垂目不語,愧疚也好,歉意也罷!
楊家即便做了十分,陸老夫人只要有本事,護住一分也好。
說來說去,她沒有崔老夫人的手段。人家逼迫一步,她就要往后退三步。
到了今日,說了一籮筐的話,還沒想起宮里的女兒,仍舊是沒明白。
自從李家出了皇后,與楊家已經從戰場見死不救,演變成了兩家不死不休的局面。
躲不過,逃不掉,這也是李侯爺,為何在女兒進宮后,快速衰敗,年輕輕病逝的心結吧!
李瑤釧顯然也不贊同,母親懦弱退避的想法,但她被嬤嬤教的很好。
見事情說完了,她挑起話題,與嫂子說起了家中庶務。
子時一到,下人們往火堆里塞爆桿,武威候府熱鬧起來。
李文碩帶著媳婦去了祠堂。
祭祖供品端到門口,由姜傳給祠堂里的李文碩。
三牲祭禮擺好,李文碩恭請李家祖宗享祭,念了一篇悼詞,化了紙錢,磕頭叩拜。
李文碩忙完這些,匆忙出了祠堂,安排下人好生看好香火,把媳婦摟在懷里捂著。
因為女眷不能進祠堂,姜一直跪在祠堂外的廊下,穿著皮褲還是凍得手腳麻木。
這也沒法子,各府女眷,不管多尊貴,每年都要來這么一回。
哈欠連天的夫妻,沒時間睡覺。
姜大妝后,跟著穿世子禮服的李文碩,一起上馬車,去皇宮門外等著。
“不知要等多久,你歪我懷里睡會兒吧!”李文碩單手扶了一下,頭上沉重的紫金冠。
紅銅鑲嵌紫色水晶的發冠,沉重的讓李文碩不敢轉頭。
這玩意戴一天,我的脖子會落枕了吧!
李文碩想著頭冠,聽媳婦說:“你瞧我這頭上,怎么靠你懷里?”
也是,媳婦頭上刺棱八岔,像是小樹隨便發杈,沒好好修剪一般,實在太礙事了。
“還是算了,忍忍吧!”李文碩盯著媳婦的腦袋,仔細琢磨了一下,頭發七彎八繞,也不知咋擰巴的。
要是給媳婦拆了頭發,他可沒本事再給擰巴好,插進去著滿頭的橫杈子。
等了將近一個時辰,馬車終于緩緩接近宮門了。
李文碩伸頭去看,正巧看到安南伯世子,兩人揮手打招呼。
李文碩關切道:“你咋來了?伯爺,伯夫人,老夫人呢?”
秦世子擺手道:“可別提了,皇上體恤,上了年紀的老夫人,一早入宮了,我不是來朝拜,今兒朱統領排了我當值。”
合著早有人進宮,在溫暖的房間里,歪著打盹去了。
不公平啊!我也困,我也需要皇上體恤啊!
馬車進宮,夫妻倆分開站隊,李文碩聽太監講進殿禮儀,差點沒聽睡著了。
姜這邊熱鬧的多,女眷們喜歡交頭接耳,老嬤嬤說什么,好像沒幾個人在聽。
“母親呢?府里只剩母親一個,我想想就難過,怎么辦?以后,咱們把母親接來身邊過年吧!”姜道。
姜婉清啐了一口,“你才想起娘啊!別事后發孝心了,太后派人去了國公府,等著母親祭祖后,便接了母親去行宮。”
“太后恩典,臣女感恩戴德。”姜沖著行宮的方向,曲膝行禮。
姜婉清垂目傷感,年節的時候,母親總是凄涼,若是可以,請皇上恩準,讓母親去朝陽關,跟著弟弟過日子吧!
“嗯!明日早點出城,去給太后娘娘謝恩!”姜婉清囑咐了一句,生怕妹妹去晚了。
大年初二回娘家,姜出嫁后,第一次初二回娘家,沒想到卻是要去白鳳行宮,有點沮喪。
“好!母親什么時候回城啊?”姜問。
姜婉清橫了妹妹一眼:“我得回去了,有什么話,你明日問母親吧!”
這時,嬤嬤拍著巴掌,穿梭在女眷中,警告著:“禁聲,肅靜!皇上的御攆,往這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