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寧

172、貢士老爺

宮里在熱熱鬧鬧的選秀,宮外京城里,像是突然被禁聲了。

自從學子們進入貢院考試,京城四處靜悄悄的,就連走街串巷的貨郎,都變的像偷兒一般,挑著擔子慢慢走。

隔著貢院兩條街的位置,貨郎在大戶人家的后腳門外,搖動了幾下手鼓。

一向最愛光顧的小丫鬟沒出來,五城兵馬司巡街的卻跑來了。

“噓!不許出聲,你這一下,把貢院里考試的學子,嚇的手指頭抖一下,那就毀了!

你說,人家因為你嚇著了,沒考中,賴誰?”軍士悄聲問。

貨郎仰頭使勁兒看,離著貢院兩條街,他搖的是孩童玩的撥浪鼓,不是戰鼓!

“軍爺,你家有人在貢院考試?”貨郎問。

當兵的搖頭,他家沒有,他家的姑爺去考試了呀!

他們小姐要聘,杜相長房嫡孫做姑爺了,要是姑爺能考個狀元,那就更樂呵了。

“你管我干啥?貢院里有謝相府里的公子,還有杜相府里的公子,你惹的起嗎?”巡街軍士問。

貨郎不說話了,他惹不起,當啞巴還不行嗎。

姜回了一趟娘家,商量了金礦的事兒,萬老夫人寫信,讓連術送去了邊關。

貢院開門,各府抬著,架著,背著,把考了幾日的學子接回府。

萬靈也去接人,不過她接的是哥哥,萬明義考的是醫科。

連著三日,京城最熱鬧的是各家醫館。

不管有病沒病,在貢院里受了大罪,開點補藥吃總沒錯。

姜又耐著性子,等了幾日后,杏榜貼了出來,京城沉寂了多日,被一張榜單驚擾。

像是安靜冒煙的熱油鍋里,突然澆進去一瓢冷水。

京城街上像是炸開一般,四下奔跑的報喜,各地會館擺酒慶祝。

只要成了貢士,官位穩穩到手了。

最后的金鑾殿大考,不過是給進士科排個名次。

但金鑾殿排名,不包括醫科,武科,算科。

本朝科舉結合前兩個朝代,進士科是以經義策論為主,注重時務策。

考中后,進入官場,要比其他科更容易晉升。

醫科取中直接入太醫院,或在太醫院歷練幾年,派往各地方做醫學博士。

武科由兵部指派,一般會先入京畿附近大營,三年后調往各地駐軍衙門任個地方守將。

算科考的人少,欽天監伸長脖子等三年,好容易考出一個,寶貝一樣的捧回去,讓新科靈臺郎望天觀星去。

法科以試策為主,試律七條,令三條,另解律法案例一條。

最后就是雜科出身,周家大老爺當年便是雜科榜首。

衙役忙著到處送喜報,偏偏今日出了個狀況。

一名二十多歲的雜科貢士,帶著報喜的衙役,去了武威候府門前。

大慶一頭霧水的攔在門前,呵斥著:“這是侯府正門,侯爺大婚,皇上親臨。

品階高于侯府,拉開儀仗,坐著品級大轎來,咱們才能開門,你們是什么人?滾開!”

衙役吆喝著,“不是咱們要來,是這位新科貢士老爺,帶著咱們來啊!”

老余管事背著手出來,冷聲問:“何事在侯府門前喧鬧,快去請五城兵馬司的人來。”

心里暗罵,一群小兔崽子,進了五城兵馬司,自家大門就不管了?

穿著緋紅儒衫的青年站了出來,“在下田友德,曾受府上小姐大恩,特來拜謝!”

老余管事愣了一下,啐道:“呸!我們府上小姐?說的什么屁話!”

大慶跟著道:“滾,誰給你的膽子,來抹黑我家小姐名聲?”

衙役上前勸道:“我的大老爺誒!你知道這家小姐是誰?武威候府大小姐,那是皇后娘娘!”

“不,不是,施恩與我的小姐,不足二八之齡。”田友德道。

大慶舉起了棍子,“滾粗,我家小姐認識你是個鳥蛋啊!”

老余管事怒道:“不能走,今兒必須說清楚,我家小姐待字閨中,被你如此抹黑,還活不活了?”

門房里沖出一隊家將,主辱仆死,敢對小姐不敬,先打死再說。

大慶振臂一呼,“還說個屁,打死這個龜孫兒!”

家將呼啦一下圍了上去,衙役嚇的不輕。

他們是給田老爺送喜報的,喜報沒送出去,任務就沒完成。

往年送喜報,窮貢生也會賞一把銅子兒,有錢人更是賞的五花八門。

這趟報喜,得了一頓揍,這算哪門子事兒!

衙役把田友德圍在中間,喊著:“等等,先別打,別......”

其中一名衙役把大紅貢士喜報,硬塞進田友德懷里。

“田老爺,這貢士貼,咱們算是送到了,不敢討賞,這就告辭了!”

衙役一拱手,動作利落的后退一步,拉了一下同事,轉身就跑。

衙役們一溜煙跑去墻邊,站遠了,溜邊看戲。

大慶一聲喊:“打!今年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這等下作人,老子也要揍了!”

家將們舉著拳頭,擠擠挨挨生怕靠不上打一下。

齊嬤嬤站在門口臺階上,一聲怒吼:“狼崽子們,都給我住手!”

舉到半空的拳頭停住了,溜邊的衙役齊齊發出嘆息。

唉!喊的太及時了,竟然一下沒打到。

五城兵馬司的人終于趕到了。

老余管事瞪著來人,“你們早干啥去了?早來啊!”

把齊嬤嬤驚動了,定是夫人知道了此事。

若是處理不好,夫人發火,老夫人在國公府,這里是夫人的地盤,誰能壓住夫人的火氣?

夫人要是沖動之下,一刀砍了新科貢士,事情就糟了。

“你是何人?受誰的指使,到侯府門前胡說八道?”齊嬤嬤問。

田友德嚇得兩股戰戰,緊緊護著懷中的貢士名帖,嘴角吸動幾下,硬是一個字沒說出來。

齊嬤嬤見田友德嚇得面白如紙,哆嗦著說不出話來,心里不免鄙視。

誰這么不長眼,派了個不中用的來。

“敢來侯府門前鬧事,大年吶!你去禮部問問,這位貢士老爺怎么回事?

大慶啊!你去一趟宗人府,咱們是皇親,如今有宗人府管著了,受了委屈,自然要找宗人府訴一訴。”

齊嬤嬤吩咐完,大年和大慶站在臺階下,躬手大聲應諾。

“不是,不是啊!壯士留步!”田友德急的跳腳,沖著大年喊出了聲。

“什么是不是的,我看你是找揍!”大慶回頭厲聲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