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綠發姑娘
小說：作者：禾何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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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開業半個多月，木樨堂的生意還是冷冷清清。這天九點，店里一個客人也沒有，葉未雪座在吧臺前哈欠連天，打算提早打烊回家。
正準備收拾時，一個高挑苗條的女孩推門進來。
“您好，喝點什么？”葉未雪給吧臺前的客人遞上酒單，并倒上檸檬水。“需要我幫您推薦嗎？”
女孩抬頭沖她笑了笑，指著酒單標價最貴的一瓶波菲酒莊紅酒。
“要這個？”葉未雪心底暗喜，來了個豪爽的主顧，她忙不迭的恭維道，“美女品味真好，這酒柔滑，層次豐富。不如再配點奶酪？”
“好的，別太多了。我晚上吃得很少。”女孩取下粉色格子的巴寶莉羊絨圍巾，拿起水杯淺淺抿了一點。她長著一雙明亮的杏眼，睫毛長長的投影打在粉色腮紅上。嘴角微微上揚，即使沒有表情也像在微笑，甜美而溫柔。
葉未雪倒出一杯紅酒，遞在她面前。不無遺憾的說，“這酒最好是醒一個小時以上的，但您也可以先嘗嘗。先倒半瓶在醒酒器中？”
“全倒吧。”女孩笑看向她，“葉小姐，我可以請你喝一杯嗎？”
“啊？你知道我姓葉？”葉未雪努力回想，確定自己沒見過她。
“是的，你曾幫瀚悅匯看過風水。我叫魏琬藍，陳亦澤的女朋友。”
“噢，你好。”葉未雪想起了那個難伺候的大爺，她毫不客氣的給自己倒了杯酒。
“上次，聽陳伯伯說你算得很準。但亦澤他一向不信這些，如果說錯了什么請別計較。”
“沒關系，來者是客。”
魏琬藍搖晃著酒杯，打量起四周。黑色大理石吧臺外側擺著幾桌卡座，配著褐色皮沙發，一看就很舒適的樣子。紅色墻壁掛著大幅的朦朧睡蓮油畫，幾束光線從吧臺上方打下，角落里擺著顆圣誕樹，掛著金粉紅球和玻璃紙包裝的禮物。
“我的夢想也是開間這樣的酒吧，”魏琬藍喝了口酒，手指彈鋼琴似的輕扣桌面幽幽的說，“放點喜歡的音樂，可以隨意聊會兒天，聽各種各樣的故事。愿意講自己故事的客人應該挺多吧？”
“是挺多的，喝了酒比較放松。”葉未雪暗暗揣測著魏琬藍的來意，她看著像個有主意的聰明人，絕不是隨意來找自己聊天而已。
“我小學時就認識亦澤了，算一算，十幾年？人生大半的時光都是他。”
“挺好的，現在這樣青梅竹馬的感情不多了。”
“是啊，我們感情很要好。這輩子，非他不嫁。”魏琬藍大口喝光杯中酒，又倒了一杯。她的眼圈微微發紅，臉上有凄楚的神色。漂亮女孩連悲傷也是動人的，她微皺的眉頭，和垂著隱約淚光的睫毛，像受了委屈的洋娃娃，連葉未雪也忍不住同情起她。
魏琬藍喝了酒，繼續向她傾訴，“可是我家出身貧苦，和亦澤差距太大，伯母一直不太滿意我。上次你算風水說的那些話，被她拿出來大做文章。現在他家人都覺得我是狐貍精，呵，多可笑啊。天底下有這么執著的狐貍精。”
“魏小姐，你信命嗎？”
葉未雪特別認真的看著她眼睛發問。
魏琬藍微微一愣，停頓了幾秒鐘回答，“不信。”
“陳亦澤也不信，你倆都不信，這個問題不就結了嗎？”
“可是伯母信啊，葉小姐，你有辦法說服她嗎？”魏琬藍急急的發問。
“你們的感情就是最好的說服。相信我，十幾年都堅持了，哪里會因一句話改變呢？有的人找我算命求解，那是因為他們相信命。而你們卻是可以憑自己努力改變困境的。”葉未雪鼓勵的看著她，這個溫柔的女孩應該更堅定一些。
兩人說話間，酒吧的門又推開了。伴著嗖嗖冷風，走進來一個穿藍色羽絨服的男子。他也選吧臺坐定，沖著葉未雪笑了笑。
“啊，是你？銀河？”
半個月前熱心幫白妍妍追包的男子，如約來了酒吧。事情過去這么久，葉未雪差點忘記了。
“不是銀河，是姓尹的尹，和顏悅色的和。”尹和笑著糾正。
魏琬藍看向男子的神色閃過幾分復雜，她裹起圍巾，掏出錢包里的卡放在桌上，“來客人了啊，葉小姐，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那你的酒。。。”葉未雪惋惜的看著醒酒器。
“我請你們喝。下次再來找你聊天。”魏琬藍龍飛鳳舞的簽下賬單名字，如來時一樣匆匆的走了。
尹和好奇的瞄了眼身邊賬單，“這位小姐真大方。”
“是啊，正好這酒也醒得差不多了，我就借花獻佛了，感謝尹先生上次幫忙。”葉未雪轉身拿出酒杯，給兩人杯中倒酒。
“尹先生聽著別扭，你就叫我尹和吧。”
“啊，好吧。你是住在附近？”
“對，前段時間出差了。”尹和不經意的解釋了自己“消失”這么久的原因。
“工作挺忙的？”
“早上9點晚上9點，一周6天。”
“這么忙呀，互聯網？金融？管理？”
“敲代碼的，碼農。”
“噢，高薪人才。”葉未雪滿意的在心底點頭，上次白妍妍的神色她看在眼里，打算先探探這個尹和，要是合適還能撮合他倆。
“混口飯而已，稀里糊涂選了這個行當。”尹和的語氣有微微遺憾。
“你理想的職業不是這個嗎？”
“小時候想當警察來著，高中填志愿那年，班主任忽悠我媽說計算機有前途，不愁找工作，就被他們逼著選了。”“是嗎，現在看來確實不愁找工作呀，滿大街培訓java的，你班主任很有遠見。”
“你小時候呢？”
“我小時候想學算命，父母一直反對，可惜他們走得早。。。”
話說到一半，葉未雪愣了。自己怎么對才認識的人說起這么隱私的話題，實在不像她性格。
尹和倒是未覺不妥，就像老友聊天似的，他睜著明亮的大眼，靜靜地看著她。
“哎，給你變個魔術吧。”他突然想到個逗人開心的法子。
“什么魔術啊？”葉未雪有了些興趣，或者說女生對魔術都有天然興趣，就像對口紅，幾乎找不到不愛口紅的女生。即使是風水相命師，她一樣對魔術好奇。因為她不會這個，也懶得花心思思考猜測，就覺得過程很有趣。
尹和拿出一串細細的亮晶晶的金色扣環。他在她面前拋出又落下，再向右又向左。扔出去，再收回來。看得葉未雪眼花繚亂，昏暗的燈光下，就看著金環的光在閃啊閃啊，像寒夜里燃起忽明忽暗的燭火。
“猜猜去哪里了？”尹和的突然攤開了手。
“怎么空了？你扔出去了？”葉未雪吃驚的站起來，四下張望尋找。
尹和得意的看向她，笑而不語。
這時，酒吧的門又開了。
真是三天不開張，開張來三人。今晚來的人算這些天里最多的。
“老板，老。。。板。。。拿酒單過來。”
進門的是個醉醺醺的女子，頂著時下流行的灰綠色頭發，眼妝很濃，被淚水或者汗水暈開的睫毛膏黏糊糊的貼在下眼瞼。
“您先坐坐。已經喝了不少吧？”葉未雪擔心的詢問。
“沒有，沒有喝多少。”女子笑著說道，她走路歪歪扭扭的，也許是喝多了，也許是裹著的金色兔毛斗篷太蓬松，感覺她細竹竿似的腿已經快撐不起她重量。
“我給您倒杯檸檬水。”
“不用水，我要。。。酒。。。”女子說到酒時，臉上露出便秘似的難受表情。
“衛生間在右手邊。”葉未雪急忙給她指路，心底祈禱千萬別讓這醉鬼吐在地上了。
女子捂住嘴，搖晃著身體。快步奔向右邊小門，門還來不及關，就聽見里面“哇啦哇啦”的嘔吐聲。
尹和望著葉未雪無奈的搖搖頭，嘆息道，”現在的小女孩兒啊，干嘛喝這么多酒糟蹋自己身體。”
葉未雪也無奈，“可不是，小酌怡情大醉傷身。”
女孩在衛生間吐了好久，又嘩啦啦的擰開水龍頭洗臉漱口，折騰了好半天才出來。
“我這樣子是不是特別丑？”
當她座回吧臺時，酒醒了不少，但問出的第一個問題就讓人很難回答。女孩嘲笑著自己接到，“丑，你們不說我也知道，太丑了。丑到連我男友都不愿要我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姑娘，以貌取人的男友不要也罷。”尹和安慰她。
“可是我舍不得，你們知道我對他多好嗎？都是沒錢的窮學生，我每天去ktv兼職做到凌晨五點，賺的錢付房租付水電出生活費，他呢，拿著打賞女主播，氣得我啊。。。我自己牙縫里摳出的錢。真的是牙縫里，你們看，看我這雙眼皮，為了省錢我就做一只，想著左邊本來是雙的呀。。。”女孩說著說著哭了出來。
葉未雪打量著她左右不對稱的眼睛，右邊雙得太寬太突兀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為個男人，不值得。”
“可我都為他做這么多犧牲了，他為啥還是不愛我？今天吵架，又說要分手。。。”女孩接過尹和遞過來的紙巾，狠狠的擤了擤鼻涕。“要是這回真分了，我就去做個全臉整形，那些瓜子臉大眼睛高鼻梁全是假的，都他媽做出來的。我做了之后不比誰差。”
“我覺得你還不如好好學習，學得多了自然知道內在美比外在美重要。”尹和好脾氣的建議她。
女孩癟下嘴，翻了個白眼，“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自己長那么俊。”
葉未雪被女孩直白的話逗得想發笑，她壓住笑意，柔和的說，“妹子，這會兒要打烊了。你喝這么多，早點回去休息吧。”
“啥？酒吧咋這么早關門？”女孩一臉錯愕的盯著她，“哎呀，吐完了就餓了。老板有吃的賣不？”
“你想吃啥？”
“面條？饅頭？米飯？管飽的都可以。”
“單子上只有奶酪。我自己吃的有面條，番茄蔥花面，可以不？”
“好好，可以，”女孩抿了抿嘴，傻笑著補充了句，“家里的味道。”
葉未雪看著尹和笑笑，“給你也煮一碗？”
尹和點了點頭。
吧臺昏沉的光線下，三個人并排坐著，吸溜著碗中冒熱氣的面條。葉未雪覺得這場景有點奇怪，也有點溫暖。她黑色發絲間隙間透出隱約亮光，原來那串金色的扣環是項鏈。被尹和的魔術變到了她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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