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未雪筆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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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澤遇害的那天，我再度醒來已經是晚上。

病房里日光燈是明亮的冷白色。妍妍緊握住我的手，眼睛紅腫，這個傻姑娘肯定擔心死我了，一看就知道哭了很久。

“未未，你醒了啊？”她勉強擠出笑臉。

尹和也坐在她身邊，明亮的大眼滿是憂郁。

“嗯。亦澤怎么樣了？”我開口問出的第一句話，當然是他。心中還抱有絲僥幸，可能馮睿會刺偏呢，心不是長在肋骨里的嗎，也許這刀，剛好被肋骨擋住了。

他們兩相識對望一眼，不約而同的垂下眼神，不敢看我。

那一刻，我的心沉入谷底。

完了，那刀果然刺中要害了。

“你們快說啊，他到底怎么了？他有沒有事？你們告訴我啊？”我很慌，即使知道不好的答案，也要親口聽他們說出來，確定心中的揣測。

“未雪，你先別激動啊，我們慢慢告訴你。”尹和抬頭看著我，有些猶豫和不忍。

病房里安靜下來，三個人都沉默了。針掉地上也能聽見聲音。我的心被巨石壓著，又像看見了山洞門口，期待著巨石堆里透出奇跡之光。

還是尹和先開口說話了，“他的情況不太好，在重癥監護室。”

“不太好？就是還有希望的對吧？”我瞪大眼睛向他們求證，竟然有絕處逢生的驚喜。那刀果然刺偏了？亦澤，他還活著，只要他活著就好。

他們倆又不說話了。白妍妍握著我的手滿是冷汗。

我又追著他們問重癥監護室在哪，要馬上去看。倆人避重就輕的岔開話題，說在很遠的地方。又和我說馮睿自殺了。這個壞消息對現在的我來講，根本不算什么。他刺向亦澤的那刻，在我心中就已經死了。我沒有圣母的胸懷，不可能讓人打我左臉還可以送上右臉。更不是為了拯救可憐靈魂而降生的。

對馮睿，已經仁至義盡。他咬我，打我，強迫我發生關系時，就恨不得他去死。但我行事磊落，并沒有耍小聰明或者詭計要來他八字，改他命局。

現在想來，真該那會兒更自私點，先下手為強。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他刺中亦澤生死未卜，自己也無端端送了命。

這一生，我無法原諒馮睿，絕不和解。哪怕通靈，也不要見到他鬼魂。

可是亦澤，他到底怎么樣了？重癥監護室是什么樣的地方？能救活他嗎？

想著這些，我著急的一次次追問。問著問著便哭了起來，情緒像火山，爆發就難抑制。悲傷比巖漿噴發還來得激烈兇猛。我搖著妍妍的手臂，求她帶我去重癥監護室看看，如果她不帶我去，我立馬就跳樓。

妍妍拗不過我的請求，終于還是帶我去了。

原來重癥監護室就在這家醫院的七樓，我們座電梯出來后，沿著走廊走了一段路，看到病房門口圍著大圈的人。李阿姨站著人群中間，拉著醫生手臂說話。那么漂亮的美人，此刻哭得像老了十歲，看得我心中涌起劇痛，都是我的錯。

“李太太，我們已經盡力了。病人現在，完全是靠機器維持著的。您要提早做好心理準備。”醫生大概說多了這些叮囑，見慣了重癥病人的無法搶救。他的聲音很平靜，像在說一件特別正常的事情。

“不，我不放棄。您一定要再試試，你們這里可是國內最好的醫院啊，所有方法全部試試，啊？我就這么一個兒子。。。他才26歲。。。”李阿姨說著說著就哽咽了。

我雙腳像灌了鉛似的，沉重的朝他們身邊挪去。

亦澤，已經沒有辦法再活過來了嗎？我現在只想見到他。

李阿姨看見被妍妍攙扶著的我，她眼中的悲傷轉變成怒意。

我很理解她的憤怒，她殺了我，我也甘愿的。如果這次意外害死了亦澤，我本來，也不打算活了。只想在死之前再看看他。

“啪，啪。”她打了我兩個耳光。

頭嗡嗡作響。第一次被人打得眼冒金星，上次馮睿打我，也似乎沒有這么重。

“阿姨，您別激動啊。”妍妍擋在我面前，拉住她想繼續打下去的手。

“滾，你們來干什么？葉未雪，我真是白看錯了你，你給我滾出去。”李阿姨的聲音因憤怒，有著顫抖的銳利。

那聲音像刀子，一刀刀刻在我心口。

“李阿姨，我只想再見見他。。。求求您，讓我再見見他。。。”我連對不起也說不出口。亦澤還沒有死，不能說這個觸霉頭的詞。我的自尊，也不允許我在此刻，在大眾廣庭下下跪。雖然心中，已給她磕了千萬次頭。

“做夢，你還想見他？還嫌這次傷得還不夠嗎？他醒來后，我也絕對不允許你出現在他面前。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李阿姨狠狠的盯著我。

身后站著人，我只認識陳伯。他這會兒也滿面愁容，望著我的眼神只有陌生。

“未未，我們還是先走吧。。。”妍妍拉著我的手臂悄聲說。

我忍著臉上的灼熱發燙，看著李阿姨說，“李阿姨，我知道您現在恨死我了。我寧愿刀刺在我身上，也不愿刺在亦澤身上。您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只要讓您消氣，怎么樣都好。。。但我真的想見見他，今天見不了，就明天。。。求求您了，好嗎？”

李阿姨愣了兩秒，從牙縫里擠出一句狠話，“你馬上離開這兒。下次再來，就不是耳光了。”

她還是無法原諒我，或許，就如同我無法原諒馮睿。

仇人就是仇人，欠下帶血的債，如何能夠一笑泯仇恨。

妍妍挽著我胳膊，把我朝人群外拉。她大概也看出今天這場面，是無法再見到亦澤了。

回到病房后，我說想要回家了。可妍妍和尹和說什么也不讓我走，他們大概擔心我回家做傻事出意外吧。醫生也說我虛弱，開了葡萄糖和鎮定劑藥瓶，掛在架子上輸液。

我呆呆的看著接口處的藥水一滴滴落下來，在心中數著數字。如果不數這些，我會想亦澤，會想到剛才那幕可怕的場景，整個人就會止不住的顫抖和落淚。剛才醫生的話聽得我膽戰心驚，靠著機器維持？所以是救不過來了吧？果真，亦澤遇到我就會有死劫，我是個罪人。無法寬恕不配再活下的罪人。。。迷迷糊糊的，我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