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
作者:黑發安妮
石榴離開之后,若伊在祝姑姑的伺候下淋浴了一番,換了套寢衣。她出了凈房,就看到蘇如瑛一臉著急的站在殿內,朝著這邊張望,她看到若伊,快步迎了上來:“五……長公主,您沒事吧!”
若伊總算是找到一個能說話的人了,她直接撲進蘇如瑛的懷里,帶著絲哭腔模模糊糊的低聲道:“四姐姐……我夢到曹陌死了……”
她的聲音很小,僅僅只有蘇如瑛能夠聽到。
她原本不想說的,怕自己說出來后就成了真,可是不說又憋在心底難受得緊。
蘇如瑛只認為她是做了個惡夢而已,輕輕摟著她,拍著她的后背:“別怕別怕,那只是做夢,當不得真的。”
夢,當不得真?
若伊有些恍惚,以前她預知身邊人可能會發生的事,都是在腦海里直接看到畫面。像這樣做夢,仿佛親身經歷一樣的夢境,還是頭一次。
難道,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夢?
若伊又想起自己被蘇君釋騙回蘇府關起來那一次,她試探著想用水晶球查看曹陌的情況受挫的事來。是了,曹陌是獵巫人,她沒辦法探究到他的行蹤,應該也是預知不到他的未來的。要不然,獵巫人也就不會成為巫師的天敵了。
蘇如瑛有些扶不住若伊了,轉頭向旁邊的祝姑姑求助,祝姑姑過來幫著蘇如瑛一塊兒將若伊扶回床上。她蹲下替若伊脫了鞋子,小聲的勸道:“長公主,再睡一會兒吧。”
“不!”若伊斷然拒絕,睡什么睡,她還要等石榴的報告呢。
蘇如瑛只認為她夢里嚇著了,現在不敢一個人睡,柔聲的安撫著:“不怕不怕,我在這陪著你,安安心心的睡吧。”
若伊也拉扯住蘇如瑛:“你上來。”
蘇如瑛猶豫了一下,望向祝姑姑,祝姑姑點點頭,蘇如瑛才脫掉鞋襪上了床,小心的靠坐在床沿邊,將若伊靠她的身上,輕輕拍著若伊的后背:“不睡就不睡,我陪您說話……”
殿內所有的燈都點著了,燈火通明的,屋內的宮女們大氣都不敢出,只有蘇如瑛那輕柔的聲音。若伊靠在她身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哼上一兩聲,表示她還沒有睡著。
水晶簾微微一動,水晶珠輕微相碰的聲音在這平靜的夜間格外的清脆。
梁姑姑抬頭往門邊看,一個小宮女沖著她招手。她沖祝姑姑使了個眼色,才悄悄的出了殿門。
門外,一個人影雙手背在身后站在臺階上,微微偏傾的頭像是在仔細傾聽著什么。
梁姑姑定晴一看,嚇了一大跳,正準備行禮,旁邊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微微搖了搖頭。梁姑姑馬上點頭閉嘴不言,那只手才松開了。她看著皇上像是在聽屋內的動靜,可能是屋內沒有了動靜,他安了心,才邁步下了臺階。
梁姑姑低眉順眼跟了上去,大概走到了十幾步,估計在這說話的聲音不會影響到殿內的人,她才聽到楚軒森問:“長公主受了驚?”
梁姑姑行禮,低聲道:“長公主夢魘了,在夢中哭喊著醒的。現在蘇家四姑娘在殿內陪著長公主。”
楚軒森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燈火通明的內殿,他有些后悔將蘇如瑛給召進宮來陪伴若伊了。要不然,他就可以大大方方進去直接安撫若伊,詢問她夢到了什么。
不過,有個同齡的姑娘陪著,也是好的。他要承認,托在掌心里的妹妹長大了,應該有自己的小秘密,自己可以說私房話的同伴了。
他望向梁姑姑,低聲道:“知道長公主害怕什么了,就讓人來稟報給朕。”
梁姑姑低聲應下了,但心里更加的謹慎了。
自打在宮里見到主子,她們就知道長公主在皇上的心中格外的重要,但真沒有想到,長公主只不過是是做個惡夢而已,也會驚動了皇上。
皇上現在是寵愛長公主,但誰又能知道皇上的底線在哪里,伴君如伴虎,長公主不懂,她可不能大意了。
楚軒森出了殿門,沒走多遠,身邊出現了一個黑影,低聲道:“皇上,長公主身邊的石榴連夜出了宮。”
楚軒森一怔,道:“可有派人跟著?”
黑影應道。“屬下派人跟著了,吩咐過,不可驚動。”
楚軒森點點頭,沒再說什么。
他回到太和殿,拿起本書坐在燈下看著,了解他習性的人都明白,他在等回信。跟著石榴的人一回來,馬上就過來稟報了:“皇上,石榴去了曹家東府。”
楚軒森的手一僵,曹家東府?
噩夢,曹家東府,這兩個看似不相干的事怎么就讓他這樣的不心安呢。
曹陌是獵巫人,若伊應該是不預知不到任何有關于曹陌的事的。而且,她的夢必定不會與他們兄弟相關,要不然她早早就會派人來給他們送信了。
那她到底夢到了什么,竟然會嚇成這個樣子。
若伊沒有再睡,強撐著一直等到石榴回來。
“他在做什么,有沒有什么事?”若伊迫不急待地問。
石榴瞧著四周也沒有外人,老老實實地回答:“奴婢到東府里時,曹大人與蘇小將軍都醉倒在湖邊柳亭里,地上有十幾個酒壇子,老遠就可以聞到酒氣了。不過,他們并沒有醉得不醒人世,奴婢過去查看時,要不是出聲及時,差點沒被蘇小將軍當刺客給殺了。”
她微微拉下了點衣領,露出被蘇君釋掐紅的手印子來。
曹陌與小哥在一塊兒喝酒?
這種反常的事沒若伊并沒有細想下去,只是在意:“他們都沒有事?”
“是,曹大人無事。”石榴再次確認。她看到曹大人還出言笑話蘇小將軍。
若伊一直崩著的那根弦才有些松動了。看來,只是一個普通的夢而已,當不得真。
“你還是放不下。”蘇如瑛輕聲道:“可惜,你們太難回到原處了。”
“因為他變了心嗎?”若伊喃喃道。
蘇如瑛輕輕撫著她的頭發,道“他有沒有變,這個我不知道,但是,許多難以逾越的東西將你們隔開了。”
若伊身子一僵,她想起白天曹陌走之前那句幾句是含在嘴里的話。也許他不是說給她聽的,只是說給他自己聽,只不過她聽到了而已。那句話她也反復的想過,卻一直想不通。
若伊揪緊了蘇如瑛衣袖,抬頭詢問:“白天,他說,我不是我了,為什么我就不是我了?”
這句話有些拗口,但蘇如瑛也有這樣的迷茫,一聽就明白這其中的問題所在。
她低聲替若伊解釋道:“你還是你,但是你的身份不再是原來的身份,所以一切都變了。何況你的身份的這些轉變給他帶來了許多的壓力,以及逾越不過的鴻溝。”
蘇如瑛暗示的身份轉變,不過就是將軍府的五姑娘變成了嫡長公主。
可是這些話聽在若伊的耳中,卻讓他猛的想起剛才曹陌問她的那句話。
“如果我讓你散盡巫力,只做一個平常的女子,你可愿意?”
是了,她以前雖然是個巫女,但是連啟蒙都沒有,別提巫力了,幾乎與一個普通的女子無異。可現在,她卻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巫女,不僅手下還有四個巫師,甚至還有雪山一脈和巫人一族。
曹陌有可能就是無法接受她這樣一個身份,才會……
會什么會!
若伊咬緊了唇,他竟然知道她是一個巫女,就應該承受一切,如何能嫌棄現在的她!
壞人,他是壞人!
若伊想透了些曹陌的為難,但她并不能理解與接受,心里還是不停的埋怨著曹陌。
若伊瞧著蘇如瑛呵欠連開,眼皮子都快睜不開了還強打著精神與她聊天。她往床里挪了挪:“四姐姐睡吧。”
“無事的,我不累。”蘇如瑛說著,又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呵欠。
若伊有些不安心了,“我也累了,一塊兒睡。”她怕蘇如瑛不相信,還故意閉上了眼睛裝睡,結果這一睡,還真的睡著了。
這一睡著,之前的那個夢再一次重現,她又一次看到了曹陌血淋淋的那一幕。
若伊猛的驚醒,這一次她沒有叫喊出來。
可醒過來時,她發現自己的后背都濕透了。
這真的還是一個夢嗎?
太真實了,而且兩個夢怎么會一模一樣,連細節都沒有改變。也許是被嚇過一次了,這次她要鎮定得多,看到的細節也就要多得多了。
她看清楚了曹陌死時四周的布置,像是一個巫陣!
若伊打心底不安定了。
曹陌死在巫陣里,那殺了他的人也就只有可能是……
也就只有他們幾個了……
他們真的要背著她……
殺了曹陌嗎?
若伊睜著眼看著淡紫色的撒花細帳,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猜測的那些。
也許是她想多了。
是,就是她想多了。
若伊翻身,輕輕的兩指點到了蘇如瑛的額頭上,將她昨天晚上與她細說關于夢境的事微微做了些改變。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卻下意識的認定這樣做比較好。
一個上午,若伊都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用了午膳,她就借口累了午休。
原本她還認為自己會睡不著,結果一躺到床上,馬上就睡著了,還又夢到了那一幕。
這次,她比前兩次都要看得更清楚了。
曹陌的血,大型巫陣,巫毒匕首,奇怪的花紋……
這一次,她想要騙自己這是一個夢也沒有辦法再說服自己了。
但就算她知道不是夢了,又能怎么樣,
她就算想將曹陌叫到自己身邊來寸步不離的守著,曹陌也未必會愿意聽她的。
她馬上去威脅哥哥們,不準他們向曹陌動手,但她也不相信哥哥們會冒著讓她恨的風險真殺了曹陌。
這其中必定有她不知道的蹊蹺,要是尋找不到這個關鍵之處,她可能什么也改變不了,也救不了曹陌。
怎么辦,怎么辦?
若伊發覺自己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月櫻自上次龍運之事后,就一直沒有再出現過,而曹陌和哥哥們擺明了都不是好攤牌的對象。
她猶豫再三,準備先找到那個大巫陣再說。
下午,若伊就借口頭痛開始折騰。
梁姑姑立即派人將消息送到了楚軒森的手上,楚軒森親自帶著趙書涵過來替她把脈看診。
“她是心思過重。”趙書涵上下掃了若伊一番,低聲與楚軒森道:“孕期焦慮癥。”
楚軒森低聲哄著若伊:“你在想些什么,盡管跟我說,必定替你辦成。”
若伊話到了嘴邊又變成向趙書涵的追問:“他為了古八姑娘尋你討藥?”
趙書涵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仿佛要看到她的心底去一般,最后動了動唇,道:“是。”
簡單,扼要,同樣也省去了一些他不想說的關鍵。
“那……為什么臉毀了?”若伊又問。
趙書涵搖頭:“藥我是給了,但用不用沒人能強迫。”古家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他不攔著人家自己要去尋死。
“哦。”若伊只是隨口應了一聲,就不再多話。
趙書涵看著她無精打彩的樣子,心里當下不忍,輕聲的哄勸著她:“榮王很快就要定下封地了,到時候他事著文怡去封地時,我們與他一塊兒離開京都,去外面游玩。大晉的山河還是很美的,各地有不同的民俗,還有好吃的東西……”
他越說,楚軒森的臉就越黑。
這些吃里扒外的沒良心的壞小子們,不會真想將他一個人留在京都里守著這爛攤子,他們去外面逍遙吧!
若伊眼睛亮了亮,伸手拉住了趙書涵的衣袖:“真的?”
楚軒森狠狠的咳了兩聲:“別聽他的。他們要去荒野里吃灰了,你跟去做什么。”他必定要選那種最差最爛麻煩最多的地方給楚軒鑫做封地。
若伊撅起了嘴,楚軒森哄著:“到時候大哥帶你出去玩,哪去哪就去哪。”
“真的?”若伊喜笑顏開。
“當然是真的,我什么時候騙過你。”楚軒森也道。
若伊與他們又說了兩句,就不停的打起了呵欠,楚軒森吩咐了梁姑姑他們幾句,就起身離開了無憂殿。
若伊看著他們的背影,將一直縮在衣袖里的手露了出來,她的掌心里原本玩耍著的幾顆粉紅珍珠不見了,要是有心人細心查看,就會發現趙書涵和楚軒森的身上,被若伊拉扯過的地方,沾了細膩如塵一般的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