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軒森三言兩語打發走了左相,將西側間內的楚軒鑫和趙書涵叫出來,“你們對這事怎么看。”
楚軒鑫和趙書涵兩人的臉色也很難看,心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不就是嫁個妹妹(表妹)嗎,怎么像被人剜了心頭肉一樣。
楚軒鑫敢頂著楚軒森的目光閉口不搭理這個話,趙書涵嘆氣,只得點明不容人忽略的事實:“如果我沒有看錯,長公主已經有孕四個多月了。”
殿內,寂靜得有些嚇人。
據他們這些日子從那些“知情人”的嘴里得來的消息,當然清楚若伊肚中的孩子是誰的。
楚軒森更是想不明白,失去的那段記憶里,自己是因為安樂被先帝下旨強迫和離覺著丟了皇家的顏面,還是真不滿意曹陌,才會沒有直接公開安樂的身份,而是選擇讓她假死改變身份。
記憶已失,當初他是如何想的,現在不得而知。
忘了,也并不能抹掉一切,眼下肚中的孩子該如何處置,總不能讓她未婚生子吧。
替她馬上挑個夫婿,用最快的速度成親,生下孩子后將生辰推晚上半年,似乎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可是,他為何就不想選擇這個辦法呢?
楚軒鑫也想到了,他在楚軒森說話之前,搶先道:“皇上,臣愿意將安樂的孩子記在臣與王妃的名下。”
說罷,他也楞了,這個念頭,從何而起?難道王妃假孕之事,就是這了這事做準備的?
他到底是多喜歡那個妹妹,明明不是一母同胞啊,難道他是在為母皇當年所作所為有所歉意,才會這樣的對安樂好?
“好像是不錯。”楚軒森也動了心思,記在榮王名下,他也可以名正言順的抱進宮來養著。
趙書涵看著他們兩個人仿佛松了一口氣的樣子,狠心的戳破了他們的夢想泡泡:“皇上,王爺,您們認為長公主愿意把孩子交出來嗎?”
殿內,又是再一次寂靜。
左相的求親雖然被楚軒森給嚇了出來,但風聲還是傳開了。
曹陌聽到這個消息后,整個人楞了神,原本伸去拿茶杯的手反而將茶杯給帶翻了。
左澤向她求親了……
那她,會嫁給左澤嗎?
不,她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人!
曹陌很堅定的告訴自己,他對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他傾盡一生的愛慕去愛著的女人絕不會是那種膚淺的女子。
等等……
曹陌猛的站了起來。
那天的長公主和大長公主所說的事太匪夷所思了,他雖然有些懷疑,但也沒辦法一下子全盤接受。他需要一些時間冷靜思索一切,也需要時間去仔細去查實許多事,才會在沒有給長公主任何答復下就匆匆離了府,并且在這幾日一直送過去支言片語。
要是她以為自己不相信她,心灰意冷了,又迫于皇上的旨意違心的答應了……
“阿陌,你怎么了?”曹三老爺見曹陌突然就失了神,忍不住加大了聲音連喊了好幾句。
原本拿這事當成一個笑話來說的曹寧城也查覺到了曹陌的反應過大,他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認真看了兩眼曹陌,問道:“阿陌,你是不是也對長公主動了心思?”
曹陌動心的要是其它女子,他這個做叔叔的絕對會第一時間上門去替他求親。
這些年曹陌為曹家的付出他可是看在眼里,也疼惜在心底的,好好的一對小夫妻,硬生生被先帝給折了,眼見新皇登基,小夫妻苦盡甘來,將要破鏡重圓,又出了那么一場飛來橫禍,陰陽兩隔。
后來,他安撫了曹家的各位族老,默許曹陌將蘇五的靈位迎進了曹家的祠堂。
可是,這前后才不過兩月,曹陌就起了再娶之心,目標還是長公主?這讓將軍府的人,外面的人,如何看待曹陌!
再說這位是長公主啊!
就算長公主對曹陌也是動了情,心甘情愿嫁過來,但未必愿意對一個將軍府出生的女子牌位行妾禮。
如果將蘇五的牌位移出祠堂,那只怕他們曹府與將軍府就得反目成仇,而曹陌的形象也會徹底的毀掉,由一個對妻子有情有義癡心一片的君子,變成一個攀龍附鳳的卑鄙小人。
勸也是難,不勸也是難!
“我還有事。”曹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需要去長公主府見一見長公主。
“等下。”曹三老太爺叫住了曹陌。
他人老眼花,但還沒糊涂,瞧得出來曹陌的異常與左家向長公主的事脫不了干系,可那位是他們曹家能隨便招惹的祖宗嗎?
他曹家是皇上的母族,有從龍之功,但皇上能將長公主之事隱瞞他們整整十七年,可見皇上對他們也并非絕然的信任,眼下他們樹大枝多,真個不能再招風了。
曹陌站在門邊,回頭:“三叔祖,有事待我回來再議。”
“也沒什么大事。”曹三老太爺道:“古家和孟家又派人來了。”
“趕出去。”曹陌想也沒想。
曹三老太爺也沒堅持,要說古孟這兩家人,他確實也是有些看不上的,之所以這個時候提起,只不過是讓曹陌心里有個數罷了。
曹陌出了府門,被帶著寒意的秋風一吹,渾濁的腦子又清明了。
做為皇上的身邊的頭號謀臣,他宮里宮外的眼線不少,皇上這幾天的動作他不是不知道。
只怕自己前腳進了長公主府,后腳就得被請進皇宮里喝茶了。
曹陌想了想,最后轉身返回了府中。
夜半時分,寂靜的街道上打更人的梆子聲一慢兩快。
若伊躺在床上,正準備再次挨個查看一下祖父他們的處境,只見睡在她床角的團子一下子炸了毛,兩只眼睛發出了兇狠的光芒。不過,它很快又平靜了下來。
青柚聽到動靜不對,外衣都沒披,左手抽出了纏在小腿上的匕首擋在床前,低聲詢問:“團子是不是發生了什么?”話音末落,緊閉的窗戶吱呀一聲開了,一道黑影閃了進來。
青柚毫不猶豫將手中的匕首朝著黑影甩了過去,張口就呼救,那黑影的動作比她還要快,接住匕首的同時,手指也點上了她的啞穴。
若伊隔著青紗帳帷也能認出那人是誰:“你來了。”
曹陌一下子有些局促不安。
好吧,在今天之前,有人告訴他,他會半夜爬墻翻進女子閨房,他必定是不會信的。他雖然自認為不是個君子,但基本的為人準則是有的,一個大男人行得正坐得端,怎么會做那種失德之事。
要是,現在他不僅來了,而且好似自己做過無數次一般,翻墻撬窗,一切都做得那樣順手熟練。
好吧,來都來了,現在再想那些,只不過是矯情。
“放開她,她會幫我們放風。”若伊道。
曹陌聽到她前一句話時,就點開了青柚的穴道,但后一句話差點讓他吐血。
放風!他沒聽錯吧!
放風!敢情這事還不是頭一回?難道還有別人也來半夜爬墻來與她私會?
明明知道這種想法是不對的,曹陌整個人都酸得不是滋味,真想將那個爬墻人抓來大卸八塊。
他想酸上若伊兩句,抬頭對上了若伊的眼睛,那清澈明亮,純真無邪的眼神,讓他忍不住唾棄自己那種齷齪的猜測。
青柚聽若伊那話也猜到了來人是誰,她沖著曹陌福了福身子,轉身替若伊掛起半邊帳帷,才知趣的退到窗邊守著。
若伊見曹陌不語,伸腳踹了他一腳,笑道。“你是來告訴我,你相信我了嗎?”
曹陌瞧著那白嫩嫩的腳丫子,只覺著口干舌燥,真想抓住好好揉上兩把,他原本想好好說的話,也帶上了些醋勁:“是不是我說不相信,你要就嫁給左澤?”
“啥?”若伊差點沒跳起來,什么左澤,她與曹陌的事有一毛錢關系嗎?
若伊這聲音一大,耳房那邊就聽到了。
祝姑姑急忙披了件衣服就匆匆過來。
聽到門開的聲音,若伊急忙應道,“我沒事。”
她狠瞪了曹陌兩眼,壓低了聲音:“怎么辦?”
曹陌沒做多想,跳上撥步床,揭開若伊的被子就鉆了進去,緊緊貼著若伊的后背躺下。
他剛剛躺好,祝姑姑就進來了。
青柚波瀾不驚,馬上道:“見有屋內些涼,怕風吹開了窗才起身用帕子塞了窗縫,可能動靜大了些,驚醒了長公主。”她沒特意壓低聲音。
祝姑姑在屋內掃了一圈,見屋內沒有什么不妥之處,青柚又是醒著的,才略帶責備的瞪了青柚一眼,微微松了口氣:“老奴去給長公主灌兩湯婆子。”
“不用了,我不冷。”若伊馬上拒絕,她倒不是想瞞著祝姑姑曹陌過來的事,只是外間還有幾個丫頭在。她不得不謹慎。
祝姑姑想勸來著,青柚過去,笑道:“團子在床上,它可不比那湯婆子來得暖和。”說罷,她輕聲道:“姑爺來了。”同時,手還往門邊那指了指。
祝姑姑反應過來,隱晦地往床上瞄了一眼,不露聲色地道:“那長公主休息吧。”
她輕輕地退了出去,撩開門簾,就瞧著兩個二等丫頭都立在門邊,瞧見她出來,都嚇了一大跳,披著綠襖的機靈些,陪著笑道:“奴婢怕有事,才過來聽吩咐的。”
她狠剜了兩個丫頭一眼,敲打道:“別忘了自己的本份。”
兩丫頭嚇得一抖,唯唯諾諾,不敢反駁,老實的跟著祝姑姑回了耳房。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曹陌松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與長公主現在的樣子有多親密,他的手還搭在長公主的肚子上。
長公主的寢衣是上好的細綢制的,柔順也輕薄,他可以清楚的透過寢衣感覺到手下的動靜。
曹陌如燙了一般收回手。他剛剛摸到了什么?
等等,動靜,肚上怎么會有動靜,她個長公主不至于餓成這個樣子吧。
若伊撩開被子,笑道:“他跟你打招呼了?”
曹陌眼瞪瞪地看著若伊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再想想自己剛才手下那動靜,他再傻也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之前還有一些疑惑,這個時候也消散了大半。
長公主是未嫁的女子,如何會有孕。
如果長公主真是他的妻子,那應該是有四個月的身孕。
只不過,皇上明明可以直接恢復長公主的身份,為何要選擇假死的辦法。他是皇上的心腹重臣,也是皇上的表弟,十幾年的感情,皇上為何要讓他妻離子散。
最讓他想不透的是,他為何對這事會一點也不知道,就算皇上做得再周全,但要完全的瞞過他,幾乎是不可能的。
“為何我會不記得?”曹陌對著若伊問出了這個他最在意的問題,他隱隱覺著,她知道答案。
若伊笑著撲到曹陌的懷里,一個勁的道:“你信我,是不是,是不是。”
曹陌小心翼翼的扶著她,生怕她壓了肚子,“你知道的,是不是,告訴我。”
“巫咒啊,你中了巫咒當然就忘了我了。”若伊拉扯住曹陌一縷垂下來的頭發,繞在手指上玩把著。
曹陌如同被雷擊中了,他打心底涌上來的不是怒氣,而是一種厭惡,對巫咒的厭惡。
“好,好個皇上,好個楚軒森!”他勞心勞力,費盡心思扶上去的皇上,親表哥,竟然可以私下對他來這么一手。
若伊輕捶了曹陌一拳,“不準你說他不好,他是好大哥。”雖然說她對現在大哥的做法也有些不開心,但她還是不愿意聽人說自己的哥哥們不好,哪怕曹陌也不行。當然,反過來哥哥們說曹陌也是不可以的。
曹陌也不與若伊護短的行為計較,他更在意的是:“那你可知道這解咒之法?”
“知道。”若伊樂了,馬上從曹陌懷里出來,雙手按在曹陌的肩上,“你對我說一句,你喜歡我,那咒就自然解了。”
這么簡單……
話到嘴邊,曹陌又咽了下去。
簡單,如何會簡單。
他忘了一些事,長公主對他來說是陌生人,他又如何會在妻子尸骨未寒的時候,對另個陌生女子說喜歡呢?哪怕是長公主也不行!
見曹陌沉默不語,若伊急了:“你快說啊,僅一個月有效,這都過了大半個月了。”89
(戰場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