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碎語第83章碎語←→:最新網址:mayiwsk
立春后的深夜仍然寒冷,空氣中帶著水氣,在草葉上凝結成露。蘇燁去了父親常在的書房與寢房都未見到他,直至在樓臺上才見了他的身影,蘇旻負手立在二層樓處,正眺望遠處出神。
蘇燁循著露天的木階登樓,站在蘇旻身后喚他:“爹。”
“與友人作別了?”蘇旻緩緩回身,“知道來見我。”
“爹,你愿意放我走,我就想回頭來看看,再問問你為什么要這樣?”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我不知道。”
蘇旻面上帶了絲無奈:“你也看到了,你不想要的宗主之位,卻是別人趨之若鶩的。”
蘇燁偏過臉去:“哼,倘若是個能擔起大梁的人,我有什么理由不讓?”
見父親又要露出以往那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蘇燁連忙道:“爹,我不是與你來吵架的!你不是老想關住我,讓我好好學治家論道嗎?現在放我走又是什么意思?”
“任你去看看這人世。”蘇旻拂袖,將手中之物拋來,蘇燁見此一接,入手的沉甸感分外熟悉,又親切,正是他的佩劍——掠風。“掠風!我可想死你了!”足有幾個月沒摸過自己的寶貝佩劍,蘇燁把它貼到面頰邊,冰涼的觸感讓人萬分懷念,又不禁狠狠親了它一口,將掠風劍緊緊握住。
“去吧。”蘇旻淡淡道,“這一整年的時間,蘇氏長子蘇燁被懲禁閉,不得外出。而你——”他頓了頓,語調一轉,“有近一年的時間。”
蘇燁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懷疑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還是精神失常的臆想,在狂拍自己的臉后確信沒有聽錯:“真的?爹?真的?!”
“真的。”蘇旻淡淡笑了,“去吧,弋陽,趁著這次機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父親突然如此大方慷慨讓蘇燁有些害怕,“爹,你……身體還好吧?還是說這次之后,我再不能遠行了?”
蘇旻轉身:“在我反悔之前你可以選擇離開,不然就回地牢里去。”
“好好好!謝謝爹!謝謝爹!”蘇燁點頭應道。與他族不同,蘇氏沒有放弟子外出游歷的規矩,能外出游歷一年,于蘇燁而言,何其有幸。
“條件有三,其一,游歷不可暴露身份,其二,明年除夕前務必歸家,其三,將這一封信帶去清歸門派,叫他們掌門親自來接回弟子。”蘇旻將一封信遞到蘇燁手中:“保全自身,一路平安。”
“爹,我會做好的。”蘇燁接過信認真說道。他將信收入懷里,“呃,我回房收拾點行李,總不能身無分文地出去闖吧?放心吧爹!我會在天亮前一聲不響地離開府中!”說完他行了一禮,再也忍不住骨子里的興奮一蹦三尺高地向遠處行去了。
“祖父,您還是覺得我對弋陽他……管束太松,過分放任了嗎?”蘇旻咳了許久,淡淡發問。
老者輕闔雙眼:“不,你做得很好,他這般性子便是要放出去闖上一闖的。不見天下之大,何能心安,何尋歸處……”他緩著步子前行:“我族自仰仗著大澤瑞獸至如今福澤惠民,族長之位換了一代又一代,現今已不必依賴那奇物而靠治家大同之道了。我那曾孫兒不諳政事又如何,他胸有俠氣,心懷于民,如此……便足矣,足矣。”說著,漸行遠去。
蘇旻背過手佇立,他想起了自己少年時的歲月,也是如蘇燁這般不顧家中反對與好友一同游遍山川的。
他又想起了那挑著把長槍闖蕩江湖的姑娘,在艷陽日下倚著紅纓槍望向自己,神采奕奕地勾唇挑釁。
那一笑他記了好多年。
“阿嫻……”他用力抓著心口,里邊生生的疼,“阿嫻……”
瓊亦三人回到了青楓鎮,一如之前那般過著平靜又算不上無趣的聽學生活。莫約六七日后,三人都收到了蘇燁的來信,信的內容大同小異,聊到自己并未被繼續禁足,而是能隱姓埋名去歷練,三人都由衷為他高興。
“欸——好羨慕蘇燁哦。”瓊亦捏著信紙趴在窗口,語氣有些慵懶:“我也好想出去闖蕩,而不是每日聽學。”
“不如先想想考核。”盛玄怨一邊寫書,邊道:“算學已經上到推算日月星宿了,聽說上回小測,班里僅有三位弟子拿了甲等,你我缺了這么久的課,補起來是有些難的。”
瓊亦垂下了腦袋:“感覺回家的日子在向我招手。”
聽她說喪氣話,盛玄怨將手上的書卷遞了去,鼓勵道:“不想被遣回去的話,還得加把勁。”
瓊亦望著接到手中的書,腦袋沉甸甸的:“當然不想了。”說完硬著頭皮讀了下去,盛玄怨見她蹙著眉頭學星占,滿臉苦大仇深的表情,有些想笑,走去到她背后為她講解一二,心中暗想:于你,我倒想能永遠陪在我身邊。
瓊亦感到他在背后,就勢往他懷中一躺,倚在了他胸口,也不回身對視,繼續看著晦澀難懂的書卷,動作自然又親昵。
盛玄怨唇角輕展,就任她靠著,捏住她長長的發辮在指節中纏繞,默默自語:要是能留住你,該有多好。
青楓小鎮上的日子寧靜有序,瓊亦與盛玄怨早起習劍,共入學室聽學,一同散課歸去探討文史,學習星算,夜至各歸宿處。閑時與晏庭深小聚,交流劍術與修煉心得,又或雙人離開學府,去小村中幫老人務農,教稚童識字,有時常常繞著鎮子漫無目的地閑逛,二人相陪,或雇舟賞河岸美景,或林間幽會,每一日過得都歡心平和,好生愜意。
二人日常親近引得一些八卦的弟子們猜想是何關系,若說昔年的相處只是普通友人,今時的狀況一看也知非同一般。聽學這么久來,也不乏互生情愫的子弟們,但像盛玄怨這般出名的公子,任誰都想問上一嘴。
散學后的課室,瓊亦與盛玄怨并行著出去了,同窗的弟子拍了拍身旁的朋友:“喏,看看,他們莫非已在一處了?”
“是吧。”被他拍上幾拍的人道,“我不止一次的見他倆在街頭閑逛,有說有笑的。”他邊低聲說著邊向室外走,似是想到了什么,“說來五族不是又有變動么?聽說幾月前蘇副宗主在赴宴途中被人殺害,尸骨是找到了,但很難查清是什么人動的手。我師叔說怕不是五大族中有哪家想讓蘇氏就此落沒下去,斬其左膀右臂,嚯,我一聽,那有理啊!”
“不會吧,我倒覺得會是想躋身于五族的別家干的,蘇澤一族雖說勢單落沒,但人家是大族,還曾是四大古族之一,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像這種大型聽學與會武照樣開得輕輕松松。雖說勢單,但得民心。想想兩三百年前崛起步入五族的陸氏,哪族不羨慕不想呀,趁蘇家頹勢,將它拔掉,趁機位入五大族。我猜,這就是那背后殺手的盤算。”
“你說的……還挺有幾分道理的。白酆一族和北山一族向來斂其鋒芒,陸家近年來風生水起,遠沙毒門一家成軍,但現今實力最強的還是白酆一族吧,門下弟子出眾,實力強勁,近些年還與陸家越是交好。”說到此處那弟子不禁笑了,“之前不是還傳陸盛兩族要結姻嗎?大伙兒都覺得盛小公子與陸大小姐也算得郎才女貌,怕不是真的就成了,結果現今與盛玄怨一處的那人啊還真是陸家的人!不是直系親族的,倒是宗主親傳的弟子。想來陸家的大小姐才真是可憐,被人背地里默許地配了夫婿,現今又被無情地撇開。”
“好像還真有點慘,那陸溪言搶了她夫婿不得被記恨上啊?話說,這倆姑娘長得都不差,身材倒有差距,不過陸小姐脾氣古怪,傲的很,上回在府里扇人巴掌的事兒傳得可厲害了,活脫一兇煞!陸溪言人挺和善,我要是盛玄怨我也選……”
那弟子大笑打斷了他的話,“你還選上了?大白日里做起夢了是吧。”
“說說而已,難不成還不讓人說了,干嘛一副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表情?他陸家姑娘有那么金貴?不過是運氣好出個了不起的祖宗進了五族之列,論祖上歷史可不比我族悠久。”
突然有女子的笑聲傳來:“說這種話記得在私下里悄悄說,在這兒大庭廣眾之下可容易傳到被議論者嘴里,更何況。”站在庭中的一位姑娘捂嘴笑了,“——陸小姐本人就在這里呢。”她說罷拍了拍扭過頭去的陸闌珊:“阿珊別生氣,犯不得為這種碎嘴子窩火。
陸闌珊笑了,“是啊。”轉而望向那倆弟子:“怎么?有個出了名的祖宗就能進五族之列?你家怎得沒這種祖宗,怎不進去?要不要和本小姐過兩招,教你見識見識游追劍法,敗個落花流水之后才肯認?”
那弟子怔了怔,并不覺自己理虧:“怎么?我就事論事,說的不對嗎?要比劍法打就打,誰怕啊?”說罷握緊手中的佩劍。
“你在會武賽上沒贏過我,沒必要浪費這個時間了。”
聽身后清靈悅耳的聲音傳來,那弟子先是一愣,而后大怒轉身:“我同陸家人爭執,你算哪個也來摻和?
瓊亦環手:“陸家,陸溪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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