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早逝的亡夫又回來了

第168章 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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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玄怨后知后覺才意識到,與其說是瓊亦想起了他,不如說是她重新認識了他。

瓊亦會喚他“盛暻”,也只會喚他一個人。

醫師們紛紛稱奇,對于中了凈魂毒,成為木僵的人來說,能認識和記住一個人,已是天大的喜事了。

似乎不能解開的奇毒,在盛玄怨全心的照顧下,一點點被化解。

瓊亦依舊不認識蘇燁、晏庭深,不認識師弟師妹,見到他們時,她只覺得陌生,會喊著盛玄怨的名,怯怯地縮在他懷里。

村子上的人都知道,盛公子有一位舍身救了御了眾人,但因此失了心智的娘子。每每見到他們在村后散步,不會妄加議論和嘲笑,時時送些果子,瓊亦會笑著接過這出果子,遞給盛玄怨吃,盛玄怨則會在洗凈之后,遞回到她嘴邊。

他與她躺在小土丘的草坪上望云時,盛玄怨會想,哪怕瓊亦此生都無法擺脫這毒,我也會照顧她一輩子的。

瓊亦坐在草地上,摘起了草間的小野花,鵝黃色的,或是淡粉色的,插在了他的發間:“盛暻。”她會說些簡短的話,會問他很多東西:“花,紙的。花,活的?”

盛玄怨見她指著自己發間的石榴絹花,知道她在問什么,回答:“嗯,你頭上的花是絹紙做的,草地里的,是種子生長出來的,是活的。”

她笑得很是好看:“喜歡。”

說完后,撲地一下躺進草地里,草刺撓著脖子,有些發癢,她又問:“盛暻,娘子,什么?”

盛玄怨微提唇角:“是你。你是我約了親的娘子,是我未過門的妻,待我及冠后是要娶你的,你也說好要陪我一輩子的。”

瓊亦眨了眨眼:“嗯。”

“盛暻,我以前,什么?他們,見我,卻哭?”

盛玄怨垂下眼睫,幾分苦楚:“沒事。你這樣陪著我就好了。”

瓊亦對情緒的感知很敏銳,盛玄怨臉上雖然有絲笑意,可她知道,他不是在笑著的,心里發澀,坐起了身。

盛玄怨感到瓊亦趴壓上來,將頭枕在自己的胸口上,不知她這是在做什么:“怎么了?”

瓊亦沒有回答他,側耳貼在他心口,聽那一聲沒過一聲的跳動,她吸了吸氣,說:“心。”

她捂著自己的心口:“難受。”

盛玄怨也坐起了上半身,怔望著她,瓊亦抬手,攬過她的脖子,讓他貼在自己的胸口上,盛玄怨一個激靈要躲,卻被她環抱著按住了,“瓊亦,別這樣。”

瓊亦把他按在胸脯上,低著頭,只說:“聽。”

盛玄怨能聽見什么,他只能聽到自己亂序的心跳,和愈加粗重的呼吸聲。

臉側很是柔軟,有換息間帶來的上下起伏,她的手將他摟得很緊,懷間溫熱,連帶著頭頂的鼻息。盛玄怨的身體越來越僵,他越是掙扎,瓊亦就把他摁的越是貼近,胸脯的觸感也就越明顯,微微飽滿,并不貧瘠,盛玄怨閉上了眼睛,夾雜在自己急促的氣息間,他終于聽清了她的心跳。

很平緩,也很小聲。

接著,頭頂上方傳來了滴答滴答的濕熱水滴,盛玄怨以為是下雨了,可是今日晴朗,草地間還有晃動的陽光,只能是她的淚滴。

瓊亦無聲地抽咽著,淚雨愈下愈多。

盛玄怨替她抹淚,只能聽清她依稀在道歉,為忘記而道歉,為自己無能而道歉,為不再是他們記憶里的人而道歉,卻如何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何變成這樣的。

救了他人的人,被自己遺忘,不需要道歉。

她永遠是她,他永遠愛她,這就足夠了。

擦干她的淚水,盛玄怨是這么和她說的。

從那日后,瓊亦開始和除盛玄怨之外的人接觸,重新認識身邊的每個人,可他們對待自己時,總是會小心翼翼的,摻雜著擔憂和懷疑,這份拘謹時時會影響她,她不太喜歡和這群總叫自己“師姐”、“陸姑娘”的人相處,似乎他們總在透過自己,緬懷另一個人。

但盛玄怨會說好話夸她,說她一日日好起來了,說她新認的事物很快,會撫摸著她的頭輕笑。

他不常笑,雖然對著自己總是淡淡笑著,可那不是真笑。

瓊亦喜歡看他笑起來的樣子,只有在自己表現得和過去很像時,他才會露出真心的笑,所以她愿意和旁人接觸,去回憶那個被遺忘的自己。

盛玄怨見她逐漸能與他人相處了,漸漸不長留在村里,而是去到前線料理事物。盛氏了臺有蘇燁和晏庭深,一人主外,一人主內,將了臺管理得極好,領眾修在墨昀孤重傷未愈時打了幾仗,幾乎全勝。

當他辦完事后,回到小村中,就能看到飛似的向自己跑來的瓊亦。

她不知從哪兒學的,直言不諱地叫他夫君,因為他說過自己是他的娘子,她又聽說娘子應該將喜歡的人叫“夫君”,她便這么喚他,還說想他。

瓊亦以前也是這樣的。

表露思念時直白又了當,眼神熱烈,可她從沒有這么喚過自己。

“還是喚我盛暻吧。”摸了摸瓊亦的頭,盛玄怨說。

夜里,瓊亦縮在他身前,悄悄地睡著,盛玄怨想待她睡著后,將她抱去另一張床上,可她遲遲睡不熟,在懷里咕扭著,極其不安分。

他無奈地按著她,輕吻拍撫,瓊亦反被他折騰醒了,拉在他袖口的手沿著衣襟伸了進去,伴隨著他的動作回吻,蜻蜓點水的吻被她拉長,彼此消磨,盛玄怨感到她貼了上來,雙腿勾在自己腰身上,氣音喘喘,他制不住地摟緊她纏綿下去,卻在瞬間回神。

瓊亦攀在他肩頭,湊了上來,盛玄怨躲開了她的唇。

“瓊亦,不能再……”他喉結隨著喘息滾動,雙頰赤紅。

她不解:“為什么?”

“我經不住……”盛玄怨扶住她,刻意避開了肌膚觸碰,“別這樣……”

“你很難受嗎?盛暻?”瓊亦的指尖在他脖子上輕劃,她不知道盛玄怨為什么會有這么大反應,那喉結浮動著,像一塊凸起的山丘,便用指腹按在上面,挑了兩挑。他“嘶”了一聲,幾分混亂地抓住她的手,理智近乎要磨損殆盡,欺身壓了下來,心中有個念頭循循誘導著,似再慰藉自己可以繼續下去,他終于順了自己的欲念,一手從下托起了她的腰,瓊亦也很是配合,貼在他小腹上,只用一雙紫眸望著他。

盛玄怨如墨的眸子繾綣生情,似蒙了一層薄紗,他撫摸著瓊亦的面頰,撐身看她。

他不知多少次夢到過與她雙修的場景,也幻想過多次,他想象過瓊亦臉上的神情,是羞赧,迷離,還是恍惚,癡醉,可是此刻,他看見的卻是一雙懵懂的眼睛,懵懂之中,還帶有幾分平靜。

是最不該出現在這種時候的表情。

不該在這種時候,出現在她的臉上。

盛玄怨的興致忽地就落了下去,如當頭被人淋上盆冷水,連帶著方才的熾熱,一同澆滅。

瓊亦根本就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她只是相信他,依賴他,才愿意配合他動作而已。

想到此處,盛玄怨心尖有些刺疼。

瓊亦的眼睛在黑夜里格外明亮,見他不再繼續,輕輕抓撓他:“盛暻?”

“沒事。睡吧。”

盛玄怨拉上中衣,翻了個身,向一側躺去,瓊亦有些發愣,就好像是自己做錯了什么一樣。

“盛暻?”她坐起身挪過去,湊到他耳旁去小聲喚他:“盛——暻——”

耳畔酥酥麻麻的,是她清靈的聲音,盛玄怨捂上了耳朵:“別鬧。”

“你生我氣了?”瓊亦有些委屈,學著他對自己那般,吻咬他的耳垂,他耳垂燙的嚇人,虎牙在軟骨上輕輕刺劃過,不知是消熱還是增溫,盛玄怨到底是受不住的,又不至于對她如此冷淡,轉身一把將她按下去:“瓊亦,你這是做什么?”

“我……”她眼睫忽閃:“你對我這樣,很舒服。所以也親你。”

“……誰與你說什么奇怪的話了嗎?”

“村里姨娘說,夫妻是要這樣的。”她道:“我是你娘子,是你說的。”

盛玄怨抿緊了唇,聽她話音堅定,她那死倔的性子,不是輕易能勸動的,淡淡問:“想我繼續?”

她點頭:“嗯。”

他將頭抵在瓊亦肩上:“那你受好。”

瓊亦不知他要做什么,可盛玄怨是這世上對她最好的人,無論他做什么,她都不害怕。

下一瞬,肩膀上傳來了痛感,盛玄怨抵在她身上咬了起來,下嘴極重,沒有一點分寸,就是故意想把她弄疼,讓她留個不好的印象,日后別再這樣招惹自己。

“啊!疼!”瓊亦只覺得身上的人根本就是條狗,或是喜歡咬人的狐貍,只覺得肉都要被他咬破皮了,推打他:“疼!不能咬!盛暻!”

盛玄怨不敢在脖子上下重嘴,可胸,腰和腿沒什么顧慮。體型懸殊過大,瓊亦又不知道體內真氣怎么用,掙也掙不開,逃也逃不走,被他鉗制著受刑。

不知多久后,受刑算作結束,盛玄怨松開了鎖緊她的手,問她:“疼嗎?”

瓊亦覺得這個人根本就是在裝腔作勢!明知故問!胡攪蠻纏!眼底泛紅:“我不喜歡你了!我要走!讓我走!……”

果不其然,瓊亦這個性子就會說這種話。

盛玄怨輕笑著嘆了口氣,下床拾起她的衣裳,望著她滿身的齒印,道:“你下次再這樣擾人,我們還是這樣咬。”

瓊亦咬著自己下唇,撇緊了嘴,眼里瞪著他:“不是這樣的……”

盛玄怨半垂眼簾:“我是這樣的。你若不服,可以咬回來。”

瓊亦重重扭過了頭去,卻擰著了脖子,“咔”的一脆響,她捂著脖子委屈地跳回了自己床上,鉆進被子里置氣。

夜里,她反反復復氣得睡不著,感到了盛玄怨想掀開被子看看自己,就越縮越結實,一直到被悶醒,才發現已經快正午了。

盛玄怨在案臺上給自己留了字條,可那有什么用,她又不認識字。

瓊亦懨懨地想:他若夜夜咬我,這個親還是不結了吧。

可是盛暻生得真的很好看。瓊亦又想:那些叫我師姐師妹的,和那些叫我陸姑娘的,都不及他半分好看。

這里只有很少的人會像他一樣叫自己“瓊亦”。

瓊亦摸了摸頸上的痕跡,用衣領擋住,繼續想:只有那個話多很吵的,和那個看起來很聰明笑瞇瞇的,還有盛暻而已。

她拿上了字條,去養傷的營地里找叫她師姐的人,也不一定是找他們,只要是個識字的,誰都行。

可營中的人總是很忙,一批換一批,傷好些便走了,都留不長。

之前有個叫自己師妹的人,性格很好,好像叫陸旭,人好,溫柔大方,可是盛暻很不喜歡他,也不讓他找自己說話,不久前養好傷就回前線了。

瓊亦在營里繞了一圈,沒看見認識的人,又悄悄走了出來。那些陌生人會用惋惜的目光看著自己,或悲傷,或憐憫,可她明明還好好地活著,又不是死了,他們為什么要這樣看著她呢?

瓊亦心里很難受,她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