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早逝的亡夫又回來了

第178章 云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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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小棗兒的二人慢悠悠地回了白酆山一趟。

季春時節,靜軒閣內依舊微冷,瓊亦不似初次來那般生疏,卻也談不上自在。

盛尚霈聽說瓊亦來后,喚了家中之人聚宴迎接,是膝下子嗣及孫女,平日里繁忙到不見人影的幾位,此時罕見地來了個齊,就連向來孤身一人,不喜熱鬧的盛子靖也到了場。

秦寒川多年不見瓊亦,心中掛念得緊,再次相見,她已出落得水靈動人,看到餐宴上父母弟兄都在,便知道這位弟媳有多討喜了。

瓊亦給在座之人都準備了禮物,雖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之物,但心意可貴。盛尚霈見她有心,喚下人遞禮,讓她好生坐著,可瓊亦卻堅持親手給他們遞來。沈微之前聽聞她在西疆的事跡后,心中已有動容,又見她今日還知禮心細,更生憐愛,收下她的禮物,命人將事先備好的厚禮拿了出來,回贈于她。

“溪言可是要與三弟一同外出歷練?”

聽盛軒堯笑問,瓊亦點頭:“是呀。”

沈微開口挽留,請她在府中就此住下,瓊亦輕笑:“夫人,不是盛暻強拉著我去的,是我自己想去的。人間浩瀚,總需去看看。”

沈微噙笑:“好孩子,那便去吧。”

“還喚‘夫人’嗎?”秦寒川逗她笑:“是該喚母親了。”

已到垂髫年歲的盛霏兒隨了母親模樣,生得容顏姣好,捧著瓊亦送她的魯班鎖,脆笑道:“小嬸嬸,你沒來的時候,祖父祖母可是念著你的。就連阿娘也時常想你。”

瓊亦垂睫遮笑,臉愈漲愈紅,低低地叫了聲“父親”與“母親”,盛尚霈輕笑,對這門親事十分滿意,也視瓊亦如女兒般。待家宴結束后,陸陸續續差人送了不少禮來,若不是有外門事務要理,沈微還想留她吃杯茶。

回到靜軒閣中,盛玄怨默默道:“我從沒見父親母親露出過那么詳和的表情,倒像你是他們親生的姑娘似的。”

瓊亦揚著鼻子哼笑,捧著懷里的贈禮拿肩膀撞了撞他,將禮物搬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盛玄怨看她狡黠的小表情,偏過頭作笑,在院中尋找尾巴,尾巴有些認生了,久久盯著他,終于想起這個大忙人,又搖著尾巴湊了上來討摸摸,摸完后不知道鉆去了哪里,它是一只忙碌而自律的狗,似乎有自己的事兒干。

瓊亦整理完長輩們的贈禮后,穿過側門來找盛玄怨,他在桌前翻讀著書,瓊亦說午間吃的多了,想四處逛逛,于是帶她去其他峰上觀景。

山上野物眾多,春生之時,常能見到野鹿和山兔,盛玄怨道,自己練箭術擊活物,多是在深山狩獵練好的。

在山間,盛玄怨看見了忙碌而自律的尾巴,正攆著一只兔子死命地追,看見他們后,尾巴明顯地失誤了,撲咬了個空,悻悻地叫了兩聲,鉆進灌木叢中沒了蹤跡。

瓊亦失笑:“嘿呀,這尾巴,跑起來倒快。”

盛玄怨摘了朵山花別在她發間,瓊亦和他逛消了食,道:“明日,我們就下山吧。”

他說:“好。”

未時小憩,瓊亦進到他房中,桌上放著些書本,是盛玄怨今日剛從書庫里翻出來的,還未讀完,也未放到書架上,他在柜旁用儲物囊裝點行李,瓊亦坐在桌邊無事,隨意翻看兩眼書頁,被眼尖的盛玄怨立刻按了下去。

她詫道:“怎么了?”

盛玄怨望了一眼書:“……別看。”

“不能看?這是什么書?”瓊亦極少見他這么大的反應,失笑道:“該不會是什么禁書功法吧?還是什么邪術?”

“不是。”盛玄怨的耳朵掛紅,否定道:“我怎會修邪術。總之,你不要看。”

越不讓她看,瓊亦的好奇心越重,見他臉色作燒,一時亂猜:“你,你,盛暻,你不會是在偷看春宮圖吧?”

盛玄怨啞然:“……不是。”

“那為什么做賊心虛,還藏著我呢?”

瓊亦方才翻開時,全都是字,未見圖畫,邊問邊掰開他的手去拿,盛玄怨臉色生窘,又羞又生澀,只能抿緊唇,解釋道:“……這是…房中氣功。不是春宮,但也…有些關系吧。那回,你說難受,我不太懂該如何做好,便想著從書中學些,也可讓你知味。”

他說得很緩,臉紅得像要滴了血似的,瓊亦也好不到哪兒去,放在書卷上的手怯怯收了回去:“這,這樣啊。”

“……嗯。”

瓊亦心里刺刺麻麻的,說不上是因為他的貼心而感動,還是因為羞赧而沉默,偏偏不過大腦問了一句:“那…可學得什么技巧了?”

盛玄怨一滯,目光不敢落到她身上:“許是……”

又道:“我也不清楚。”

他抬起了眸光,深墨色的眼瞳似一汪潭:“不然,你我試上一試。”

瓊亦肩頭的辮子受驚似的一蜷:“欸,等,現在嗎?這可是白日……”

他揮手放下簾子,緩步走上前來,瓊亦看見他紅潤的頸中,喉間滾動,呼吸短促,知道這回是躲不掉了,只能低道:“那盛暻,你憐我一些。”

她說這話時,半蹙的淡眉下,秋水眸明亮,盛玄怨看得失了神,“我會的。”

隨即將她橫抱起,放在床上,擁撫寬衣,他解她腰帶的手法愈發熟練了,那復雜的盤花扣饒是瓊亦也得費一陣功夫才能解開,他卻僅用手指勾纏便輕而易舉,衣衫褪落地面,瓊亦抵在他肩上嗅著冷松香,朦朧間的窗光在眼前晃過,勝過一生般幽長:“盛暻……”

惝恍間扶著他的手臂,她道:“……許是年少,我見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你了。”

盛玄怨摩挲她面頰,輕笑,那笑容清淡,卻如星月。

“幸好我遇上了你,瓊亦。”他吻她的發梢,頸間,心口:“我愛你。”

“永遠愛你。”

瓊亦知道了何為“鬢亂釵橫,紅綾被翻波滾浪”,也知道了何為“須作一生拚,盡君今日歡”,更知道了何為“會當絕頂,駕霧云游”。

翌日。

瓊亦與他佩好腰間劍,叫上了興沖沖的尾巴,牽著小棗兒,從白酆山為始,時期三載,游歷人世。

兩人,一犬,一馬,踏行萬千山河。

蘇燁收到瓊亦與盛玄怨的云游信后,悶悶地嘆了口氣。

府中的生活枯燥乏味,即便外出,也只是應酬務事,留給他練劍的時間都少之又少,晏庭深居于嘉溪督府,諸事繁忙,時常見不上面,就連喝酒都需提前約他出來。

蘇燁將手中的文書一丟,心中叱道:雖說安樂有福,可這日子過得真平淡,平淡到沒勁!

要是我也能隨盛玄怨和瓊亦一起,在外闖蕩就好了,屆時,我定要戰遍大江南北的武幫,舉世聞名。

蘇燁握緊了掠風劍,又嘆了口氣:罷了罷了,盛氏云游向來低調,我孤身一人的,橫在他二人間多不像話,還是晚上喚晏兄出來喝酒練劍吧。

他坐回了桌邊將書拾起,心道:晏庭深這人啊,現在與阿姐見面倒比見我勤快積極多了!這么長時間,也不知阿姐對他是否有意。

清理桌邊書信,盡是一封封的喜報與請帖:陸氏長子陸予皓與廣陽名家的富貴小姐定了婚;北山的岳桓兄弟也似是尋到了意中道侶;許一辰與他相識多年的青梅竹馬將要拜堂成親,廣邀眾人;老跟著瓊亦的倆小師弟師妹也互見了父母;就連那個話不多的江湖散修曹弘良,也留在了謝氏,與謝顏有了感情。

蘇燁將喜報壓在鎮紙下,咧嘴嗤笑:嘖,嘖嘖。按這個勢頭發展下去,謝玉山都要追到他心心念念的美人堂主了!

蘇燁本人倒沒什么念想,自知是少年情竅開得太早,見過鶯鶯燕燕,花紅柳綠,現在一心只有劍道。

可是!這樣的一個劍客!一個滿懷大志的劍客!居然!要守在一方府中!忙一些雞毛蒜皮的事!!!

蘇燁憤然地想。

蘇拂曉時常會做一個夢。

夢中,盛子靖釋懷了她的失言,他說,他其實一直都還愛著她,當蘇拂曉淚流滿面投到他懷里時,給她拭淚的人卻換了面貌,變成了晏庭深。

從夢中驚醒,蘇拂曉捂住胸口:怎會做這般夢呢。

晏庭深每日都會給她贈花,若他得了空,定是會親手贈來的,若沒有空,也會托小廝送來,因而蘇拂曉的窗前,日日都有新鮮的花,滿屋留香。

不久前,晏庭深與她約在淺湖的橋畔見面,荷塘里圓葉接連,風荷相舉,粉苞初綻。

在此地,晏庭深鄭重地向她表明了心意,雖然蘇拂曉很早就知道了。

她沒有拒絕也沒有應下,而是怔神后壓低了頭,快步離開。

從他身前逃離時,頰上留紅。

蘇拂曉想,或許自己真的對晏公子動了心,他似笑非笑的溫潤神情,時常會不自知地飄入腦海里,久久揮之不去,可是另一邊,盛子靖的面容越加模糊,又模糊地深刻。

她豆蔻之年的時候,有多仰慕他,多喜歡他啊。

將相思的詩讀了又讀,將紅豆在細腕上連成串兒,將悠悠思緒種在夢里,度過了一夜又一夜。

一邊對初情之人難忘,又一邊愛上新的人,蘇拂曉徹夜難眠,將自己訓了個狠的,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那日,她二話不說地兀自離去,晏庭深只看著她的背影,不敢追也不愿走,就在原地僵立了半個時辰,到了夜里,約蘇燁出來喝了許多酒,用以澆愁。

告白一事過了許久,蘇拂曉才敢再見他,晏庭深致歉道:“蘇小姐,是我冒昧了。若那日的話對你造成了困擾,還請你忘了罷。”

蘇拂曉咬著貝齒,猶豫極久,終于鼓起勇氣:“晏公子,抱歉。并非我不接受你,只是我心中,還有未忘之人。此時我若認了你的情,那便是虧欠你的……”

晏庭深知道,她還是未從那一段情中走出來,也沒有忘記盛子靖,搖頭笑道:“無礙。我可以等,等你忘記他,等你真正愿意接納我。”

蘇拂曉拿帕子掩面,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