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糧票，林蓁就一臉淚。

剛才進了糧店一時沒想起，把所有的糧票都用掉了，出得門來才想起來：沒有糧票，她等會去國營飯店怎么吃飯啊？！

她本來還打算得好好的，在供銷社出來十一點半，肯定能趕在十二點之前就到國營飯店去，排在隊伍的前列，這一次一定要吃上南乳五花肉，結果……沒糧票她也不能光吃肉啊？

不知道主食能不能像肉菜那樣，如果不交肉票，直接加錢也行。

實在不行……林蓁轉身又回了供銷社，花了一張工業券和兩塊五毛錢買了一個鋁飯盒。

實在不行，就打包帶走，改天到山上再煮了米飯配著吃！

林蓁到國營飯店時，盡管來得早，前面也已經排了五個人了。也是巧，她往隊伍的最后面一站，人家飯店的門就打開了。

柜臺里坐著的還是那個大白牙小哥，隔著五個人，她看到小哥背后掛著的那個木板，黑底白字，除了她心心念念的紅燒肉之外，還多了一個白切羊肉！

她也想吃！

那就兩個都要了。反正錢她有，肉票也有！

就是接下來又有新的犯難——這些肉的份量都是一斤，兩個肉菜她肯定一頓吃不完，但是飯盒又只有一個，沒法各吃一半然后打包，所以得現吃一個，另一個打包帶走。那么問題來了：她要現吃哪個打包哪個呢？

南乳五花肉，一塊錢加一斤肉票。

白切羊肉，一塊二毛，加一斤肉票。

一碟蒜蓉生菜，一毛錢。

一碗白米飯，本來是五分錢加二兩糧票，沒有糧票，一毛錢。

這么一頓飯就花了她兩塊四！

全部都上桌后，林蓁看著晶瑩的白米飯，覺得還是跟南乳肉更配，就趁熱把白切羊肉給裝進剛借了飯店的水洗干凈的飯盒里。

她本來是想借著把飯盒放進背簍里的動作直接收進空間的，但是一抬眼看到旁邊兩桌的人視線都似有若無地往她這桌飄，遲疑了一下她還是沒做小動作。

心里不由可惜，羊肉涼了之后可以再熱，但味道可能就不是剛出鍋熱騰騰切好端上來的那個味了呢！

算了，還是認真吃飯，不然連這南乳肉也吃不上熱乎的。

南乳肉，林蓁是知道做法的，第一次過來的時候看到，回去之后還專門查了查。

用料和做法看起來都非常簡單，就是往水里加南**還有適量的白糖，燒沸之后就把五花肉放進去，大火燉煮20分鐘，然后改成小火再煮20分鐘。

后期湯汁越煮越少，不能覆蓋住五花肉，就要注意翻面，或是一手夾起來，另一手用勺子舀起湯汁不斷澆上去，讓肉身均勻入味。

到最后湯汁變濃稠，五花肉也煮好了，就起鍋切片擺盤，澆上湯汁。

一斤五花肉切成了薄片，在長條形的盤子上碼成了整整齊齊的兩排。整條五花肉燉煮的時候外層被南**浸潤得成了醬紅的色澤，里層卻還保持著半透明的白，此時被紅艷艷的濃稠醬汁一澆，白里染紅，誘人至極。

而且極香。

是那種南乳的風味獨特的帶有點微辛的醬香加豉香。

再嘗一口味道，嗯……肉質鮮嫩入味、酥軟不爛，裹著咸香濃郁的醬汁，感覺兩三片就能下一碗飯。

林蓁估摸著一斤肉她應該吃一半左右就差不多了，誰知道就著白米飯還有燙得剛好斷生的清甜脆嫩生菜，一口一口的，不知不覺竟然全部都吃光了！

放下碗筷的她瞪著空盤子難以置信，她竟然這么能吃的嗎？

以往在家里，晌飯都是喝粥就不提了，一天份量最重的那頓晚飯她吃的份量也就相當于這一碗飯加半碟青菜，難道是因為番薯特別飽腹？

林蓁沒有糾結太久。是不是的吧，反正都已經吃進肚子里了是事實，現在她倒是感覺肚腹挺飽的，比在家里吃的晚飯飽得多。

乃至于離開國營飯店后按計劃在街上蹓跶都有點慢吞吞的，原本她是打算像以前賣鵝賣鴨那樣往背簍外面露根香蕉，看看有沒有愿者上鉤主動上前問的，結果……吃得這么飽不宜負重過量吧？

她干脆蹓跶到公共汽車停靠點那里，轉悠了會見有車過來，索性就上車回去了。

路上車里陶白蓮的打探和拉攏暫且不提。

回到山南公社是兩點半左右，沒有牛車，她也不認識經過大坡村附近的什么順風車，只能老老實實地走路。

反正離天黑還早，林蓁走得很慢，信步閑庭似的走了兩個小時，快四點半了才遠遠看到村南路口的那棵大樹……有個誰站在大樹下那里張望？

這場景怎么似曾相識？那道人影也眼熟得很。

“姐！”

林蓁剛瞇起眼，就見那身影已經躥了出來，直奔她。

“真是你！”李小弟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到林蓁的面前，看清她的樣子后本來氣喘吁吁的他突然“嗝”了下，瞪著眼伸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觸碰了一下她的發尾，“你頭發呢？”

“你……這么早放學了嗎？”她記得好像是五點出頭？

“對啊，今天老師有事請假了，少上了一堂課。”李小弟興奮得蹦蹦跳跳，“剛才回到這里時，我想著在這等會看看能不能等著你，果然等著了！”

但是我沒帶油回來啊老弟。

“香蕉那人都收了嗎？”李小弟邊跟著林蓁往回走，眼睛邊黏在背簍上，然后不由自主地又被那頭短發給牽引了過去，“姐，你的頭發呢？”

林蓁輕描淡寫：“剛好看到有人收辮子，我就干脆把頭發賣了，換錢買油——”

油沒買到。林蓁想了想，從背簍里掏出那盒放涼了的白切羊肉給他看，“結果沒換到油票，我買了這個！”

頭發沒了，回去肯定會被問，賣頭發的錢攥手里，不管是李三妹還是張大丫，肯定都惦著，還不如放明面上花了。

這羊肉今天給李小弟他們吃，明天她再去國營飯店吃去！

“飯盒？”林蓁沒說得太明白，李小弟以為飯盒只是飯盒，非常不解，“可是我有飯盒了啊？你……”平時也用不著帶飯盒吧？

林蓁只打開飯盒蓋遞到他眼前。

“肉！！”李小弟發出了一聲響徹云霄的嚎叫。

震得林蓁都連退了兩步。

李小弟就像是被飯盒里的羊肉伸出來的無形繩子拴住了一樣，也跟著進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