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其實李小弟的手里哪里有錢啊？他又沒有長頭發可賣，張大丫會給他吃的但是絕對不會給他錢，所以他唯一的收入來源就是過年時收的壓歲錢，但年后沒多久就被他用來買吃的花光了。
他底氣這么足，不過是相信林蓁能給他包圓。
畢竟頭發賣了八塊錢，花了四塊多，手里還不是剩下三塊多嗎？
他已經給算好了，油滋滋的扣肉這次就算了，他們還是只吃那個白切羊肉，再加上一兩碟青菜，三碗白米飯或籺。他估摸著再怎么著有個兩塊五左右就足夠吃這一頓了，那樣的話，二姐手里還能剩下一塊多，要付車費盡夠了。
當然，其實他也可惜那四毛錢，畢竟那可是能買八個雞蛋的，但那也是沒有辦法能省下來的不是？
總不能直接從家里走路到縣城。
你看，就這從大坡村走到山南公社這一個多小時的路，他都走到腳麻了。
以前就很少走過這么遠的路。這兩年雖說幾乎天天到公社上學，但那都有村里幾戶有要上學的人家合在一起低價雇的大隊牛車每天接送。細數起來，他走著去過的最遠地方應該就是海灘那邊了。
要是真的走去縣城，花多少時間先不說，八個雞蛋肯定不夠補腳的。
林蓁因為經常在山上轉悠，已經鍛煉出來了，走這點路雖然不至于跟散步似的，但是也比李小弟輕松得多，她把人帶到等車那位置，李小弟都想直接往地上一坐了，她卻還在小步原地徘徊著。
李小弟是覺得自己腳麻眼也暈，忍不住問她：“姐，你腳不累嗎？”
林蓁：“直挺挺地站著不是更費腳？”
好像也有點道理的樣子。
不過沒等他倒騰幾下腿，那大車就到了。
這一次車上沒有陳卓爾，而且陶白蓮也吸取了前兩次的教訓，一見林蓁出現在車門，馬上一個箭步沖上前去一把將她的背簍給拽了過來。
只是……
陶白蓮有些不敢相信地還顛了顛背簍：感覺怎么輕飄飄的？
林蓁：你的感覺沒錯，的確是輕，因為里面連個番薯都沒有。
林蓁和李小弟不是“不聽話”自己非要出門嗎？張大丫就把他們的午飯省下來抵工分損失了。
林蓁背個空背簍出來，給李小弟的說法是：“萬一在縣城路上見到有賣雞蛋的，看看能不能買點。”
李小弟：又是雞蛋。好像從海膽蒸蛋之后，二姐是跟雞蛋過不去了。
不過他能明白，家里的雞蛋以前阿媽都是要攢著去換錢買火柴煤油之類的，也只有他跟大哥才能偶爾吃上——當然，他能吃到的機會多些，所以，二姐肯定饞雞蛋啊！先前一直沒吃上就算了，那回吃了，還是跟海膽一起蒸的，香上加鮮，肯定念念不忘。
他還非常體貼地主動小聲建議：“真買到雞蛋了別帶回家里交給阿媽，你藏起來，到時自己吃就行了。”
至于為什么沒有把他自己算在吃蛋人里面，是因為近來用山上的收獲換了不少錢，家里的雞蛋都留了下來吃還不止，阿媽還往家里買雞蛋，不管晚飯有沒有做雞蛋，反正他每天早上都能吃到一個。
都有點吃膩了。
當然，實質上，林蓁拿個背簍主要還是給自己打掩護的，不然到時從哪里往外給陳卓爾拿香蕉片啊是不是？
這些內情陶白蓮不可能知道，所以滿心歡喜地想著“這一次怎么著我也要把‘貨’給截下來”，結果……真是一顆期待的心碎得稀巴爛。
她十分委屈地看著林蓁：“林同志，你這是……今天空手去看親戚啊？”
林蓁：“……”
她回頭看看李小弟，很好，他暈車，扒著車窗半個腦袋伸出去拼命呼吸新鮮空氣呢，并沒有聽到陶白蓮對她的稱呼。
下車之后，林蓁主動給李小弟解釋：“我來縣城這邊賣東西，化姓林，要是聽到有人這樣叫我，你別大驚小怪，免得給我露餡了。”
只懂得吃的李小弟居然秒懂，一臉了然地點頭：“明白明白。”
才九點半不到，她直接把人帶到國營飯店門口扔下：“你就在這里等著，我去找一下‘那個人’，應該能趕在開門前回來。如果沒回，你就在這排隊，想吃什么直接點。”
說著，她掏出了“僅有”的私房錢，一共三塊七，她給李小弟數了兩塊五。
這小子畢竟是第一次出“遠門”，一聽要自己一個人待著，不由流露出幾分惶恐：“姐，不能我倆一起去嗎？應該趕得及回來吃飯吧？”
林蓁沒有跟他解釋這種“暗箱交易”都講究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大家交易完后碰面不相識，但她只平淡地看著他：“肉很搶手的，如果沒排在隊伍的前面，有錢也買不到。”
李小弟馬上消停了。只是等而已，又不用做旁的什么，他可以的。
不然特地跑一趟縣城，結果肉沒吃著，昨晚在家里就白鬧了，差點就挨揍了呢。
林蓁走得很小心的，特意拐了遠路，多走了半條街，在離開李小弟的視線之后才轉進陳卓爾曾經給她帶過的路去。
敲開那座小院的門，來應門的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婦女，一張圓臉長得很和氣，但是眼神帶著警惕。
路上有兩三個行人路過，好奇的目光掃過來。
林蓁在婦女張口問出“你找誰”之前，沖她綻放一個燦爛的笑容：“二姑，阿爸讓我過來看看你和表妹。”
長相跟陳卓爾有五分相似的婦女：“……”
不過只懵了一下之后她就把林蓁讓進了門。
把院門關上她才仔細打量了林蓁兩眼，了然地道：“你是來找陳卓爾的吧？他上班去了。”
周日也要上班？
不過不要緊，林蓁從背簍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三兩香蕉片——多了舍不得，這已經是用一斤新鮮香蕉做的呢：“我就是最近弄了種新零嘴出來，拿來給他嘗嘗。”
說著她直接把紙包打開，放到石桌上示意陳小姑試試：“或者您也給一下意見？”
陳小姐看清紙包里的內容物之后愣了下，手不由自主地伸過去捻起了一片，仔細打量：“這是香蕉做的？”
香蕉她熟悉啊，前兩天侄子才往家里帶了兩斤回來，香甜綿軟，她都忍不住吃了兩根，除了不經放沒毛病。
要是做成這樣的……
林蓁已經點頭：“是香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