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黎春花帶有幾分局促道，“我在選好日子之后，不是就打了電話通知我家阿皓回來結婚嗎？但是他沒在，聽他們廠里人說，鄰省那邊的兄弟廠好像出了什么技術問題，需要他們過去支援。
“你們也知道現在是什么情況，這找人定出適合結婚的好日子可費了我大功夫。好不容易看好了，那索性還是能夠按照這個日子過門算了，省得到時再次找人又要費錢費物，你們覺得呢？”
什么？林蓁的眼睛亮了起來。
別誤會，她興奮的當然不是可以按期結婚，而是程皓沒空回來結婚。
至少黎春花的提議，想什么呢，現在又不是古代，新郎官不在，難道抱只公雞行禮啊？當破四舊是白說的啊？
不過她并沒有太急著說話。
從張大丫堅持要她陪同著商量這件事的舉動可以看出來，雖然張大丫對于程家的這一份彩禮錢志在必得，但是也不敢真的逼得她太緊。應該是怕逼得太緊了，會反彈，到時候再做出什么激烈的事情來。
像是原主說過的什么到山上跳崖？
她要等張大丫問她，要讓張大丫等著她的回答，主動權才算是傾斜到她這邊。
“這……”張大丫果然沒有馬上自己答應下來，而是看向了林蓁，“朵丫，這結婚是你的終身大事，你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我什么都不想。
林蓁露出天真又不失禮貌的笑容：“結婚證不是需要雙方一起去領的嗎？”
她太知道這眼前這兩個人了：張大丫想她早點出門子，然后三響一轉就能早些到手，好送去董家作聘禮。黎春花是盤算著反正早進門晚進門都要花彩禮，不如早些讓人進門好盡早做牛做馬，恨不得把彩禮錢抵回去。
“領結婚證歸結婚證，辦席歸辦席，我們都是按辦席的時間算結婚日子的。”黎春花沖張大丫看了眼，“親家母，你說對吧？咱可以在二十九辦席，等阿皓回來再一起去領結婚證嘛。”
“噗”林蓁捂著嘴，笑得眼睛都瞇起來，“我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聽說單一個人就結婚辦席的……阿媽，你年紀大閱歷足，有聽說過誰家是這樣的嗎？”
張大丫張了張嘴：“……”她倒是有聽說過，就是——
“啊！我想起來了，好像也是有的……”林蓁意味深長地看著黎春花，微微一笑，“小時候好像依稀聽老人們說過，老底子時好像是有人這樣辦……就是一個人抱著公雞或是畫像拜堂？難道程嬸你是打算照這樣做？”
這話一出，黎春花臉色馬上大變，本來浮白的臉變得一片漆黑——李朵丫說的那是冥婚！這不是在詛咒她兒子有什么三長兩短嗎！
她騰地站起來，一雙眼睛里厲光有如實質，像利刃一般，深深地刺在林蓁身上。
林蓁仿似毫無所覺，只一臉率真地搖頭，接著道：“那也不行啊，我們年輕人只認結婚證的，沒有結婚證那哪算結婚？我可不會沒名沒分就住到別人家去，讓人知道了拿什么眼神看我？我可丟不起那臉。”
張大丫的臉色也黑得可以。
這丫頭什么時候嘴皮子這么利索？好像就是說了將她定給程家之后，整個人像是變了似的，以前為常建城那兔崽子都沒這樣過。
那時候總是雷聲大雨點小，嚇唬人的話很多卻遲遲不會真去做，可現在是話少，凈實際行動了。
說要自己攢錢退婚，就每天真的交一點點東西當工分口糧錢，一副一分錢的便宜都不給家里占的架勢！
平時一副懶得說話的死樣子就算了，逮著程家人上門這會倒能言善道了，一字字一句句就跟小釘子似的，戳心戳肺。
就沖她這張嘴說了這話，要不是已經給了聘金，估計黎春花都能立馬改變主意換人當兒媳婦。
為什么？就你眼下這副樣子一看就是不好拿捏的。人家本來沖的就是你李朵丫的憨，是被罵也不會回嘴的老實人，結果現在可好，人還沒開始罵呢就已經被懟了一通，真娶了回家還怎么磋磨？
她也是開始尋摸兒媳婦的人了，能不理解黎春花的想法嗎？
黎春花腦子里的想法確實不少，以致于一時零亂到不知該作何反應。她用壓迫性的目光直勾勾盯了林蓁半晌，見林蓁臉色坦然絲毫不見局促，心里頭也有些摸不準這丫頭到底是在指桑罵槐呢還是生性耿直，只是在就事論事而已。
在黎春花的心目中是完全不覺得林蓁有不想跟自己兒子結婚的可能的。因為以程家這條件，她家三兒子那本事，別說整個大坡村，放到整個山南公社那也是數一數二的，這樣的都不滿意，你還想嫁給什么人？
所以她覺得這丫頭要說有不滿，肯定也是覺得這樣辦婚禮太草率，怕以后被人拿住這一點取笑。同一個村的差不多大的姑娘，互相之間總是少不了攀比，她也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
那她就能理解了，自家這邊在這件事上的確是不占理的。
也能理解就算條件不好，一切需要從簡，但嫁娶也是一輩子的事、至少新郎不能缺席這種心理。
另外一個就是，她突然想到既然家里條件差到應該自卑的這丫頭都這樣想，那她三兒子呢？
她兒子條件這么好，這種一輩子一次的事肯定更不愿意將就吧？
黎春花馬上想到了兒子的孝順，她說想要他娶個媳婦放村里孝順她，他二話不說就同意了。那她是不是不應該在沒有跟他說的情況下先幫他把婚席辦了？
想到這里，黎春花臉色的神情轉為緩和，甚至還沖林蓁笑了笑：“先前是我太心急想讓你進門，想岔了，既然你不同意，那就等阿皓回來，你們去領了證再辦席。”
林蓁眨了眨眼：不是，她連暗諷他們家是不是要辦冥婚這樣的刻薄話都出來了，這程嬸不是應該很生氣、氣到拂袖而去，事后想想覺得晦氣，索性換了兒媳人選才對嗎？
再怎么有心眼，能忍，也不應該是現在這一副和善樣啊？
“好的好的，就等阿皓回來。”看黎春花有要走的意思，張大丫趕緊站起身送客。
她是真怕黎春花再繼續待下去，林蓁還會有什么驚人之語。
看林蓁對未來婆婆的離開無動于衷，站起來送一送的意思都沒有，她狠狠地瞪林蓁一眼：我給我等著！看等一下我回來怎么收拾你！”
等張大丫回來，還沒等她發難，林蓁就問她一臉：“阿媽，我到時結婚，你給多少陪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