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一點半，來吃席的人差不多到齊了，秦崝才舍得把藏在房間里一個上午的林蓁給領出來，一邊帶她往外走一邊小聲問：“餓了吧？有沒有自己吃點東西？”
程家院子不大，擺不下十桌，干脆擺在了巷子里。程家院子門口旁是主桌，再往兩邊延伸開去。
“沒吃。”林蓁用沒被拉住的手摸了摸腹部，一大早就著甜津津的糖水吃了三個雞蛋她有點膩著了，不過過了幾個小時，這會也開始餓了。
“馬上就開席。”秦崝注意到林蓁的動作，拉著她的手緊了緊，正想加快腳步，就見院門那邊迎面進來一個人。
“阿朵……”
林蓁抬眸，見到來人不由挑眉，居然是趙夢嬌。
她微微側頭看向秦崝，眨了眨眼：她也是被邀請過來的？
照說不應該啊，程家沒有任何人跟趙夢嬌有交情，唯一跟趙夢嬌有往來的應該是她，但她前段時間都跟趙夢嬌翻臉成那樣了，而且她這么要請些什么人，秦崝早就問過她意見了。
秦崝搖搖頭：“不是。”
他微瞇著眼，有些不善看趙夢嬌——不請自來，那是來搗亂的？想攪和他的婚宴，那他就不必客氣了，找個人把她扔出去……
秦崝左右看看，趙夢嬌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危險，趕緊上前兩步，從口袋里摸出一沓錢遞給林蓁：“阿朵，給你。”
林蓁看那錢的厚度，驚訝：“這是禮金？”
會不會太客氣了些？
趙夢嬌的手一僵，幾乎條件反射地縮回去，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攥住了錢，眼神復雜地看著林蓁：“……這是我還欠你的那一百五十塊錢當中的一百，還了這筆，就只剩五十了。”在大隊出賠款結果的隔天她已經給過一次五十了。
這種日子上門，沒給禮金只還錢，那就是過來蹭飯的？
“那過兩天我去教授院時你再給我吧。”林蓁擺擺手，她才不會讓趙夢嬌的小心思得逞，“今天這么忙，可沒空給你改欠條。”
說到這里她似笑非笑地看趙夢嬌，“又或者你這么信得過我，直接給了錢日后再處理欠條的事？”
在她的婚宴里拿些無關的事來煩擾她，這不僅是想蹭席，而且還故意打斷她的好心情吧？如果是這樣的話……
林蓁的目光也變了。
趙夢嬌在這樣的眼神下直接攥著錢退后一步：“那不行！”
這可是一百塊錢！她想借口問家里要的，家里兄妹對于父母一下子補貼她這么多意見大得很，從她媽的信里看來，這補貼是最后一次了。要是林蓁過后賴掉不認，那她再去哪里找一百塊還給她？
林蓁也不在意：“哦，那你走吧。”想讓她順口邀請留下吃席？想得倒是美。
趙夢嬌咬著唇盯著林蓁看，也不說話又不退開，秦崝不耐煩：“別擋著路。”蓁蓁都餓了。
趙夢嬌只好退開了到一側，她想轉身出去找黎春花，畢竟來都來了，就這樣回去她丟不起那臉。
但是在轉身的瞬間，她眼角余光瞄到院門又有人進來，臉上的表情馬上變了，眼睛包著眼淚，一副委屈到哽咽的表情：“阿朵，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我是來祝福你的。以前是我傻聽人挑唆，但你一定要趕我走……”
“沒有啊。”林蓁一臉無辜，“我只是告訴你，禮金統一給黎嬸，別給我。”
她認真地打量了趙夢嬌幾眼，點頭，“你真的只是耳朵不好使？先是別人挑唆什么信什么，又生生把我的話聽成了另外的話，別是腦子出現什么問題吧？
“這方面我知道一點的，腦部管著全身神經包括聽覺神經，你這種應該已經算幻聽和臆想了。我建議你還是早些去檢查檢查，不然拖到以后沒得醫就完蛋了。”
“你……”趙夢嬌漲紅著臉，她看向秦崝，咬著唇一副“難道你就這樣看著她欺負人”的表情。
秦崝早就對這女人不耐煩了，他嗤笑一聲，瞥了趙夢嬌一眼就半扶半摟著林蓁就往外走，邊嘀嘀咕咕：“我們快去吃飯，別給我媳婦餓壞了。”
趙夢嬌扭曲著臉咬著牙扭頭，就看到剛才進來的那個大嬸明目張膽地站在兩步開外的位置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再想到自己本來想借著路過的賓客敗林蓁的好感，誰知道反而被人看了笑話，臉頓時臊得像被塞進了柴火正旺的灶里燒似的。
那大嬸還好奇地湊上前來：“趙知青，你真的腦子不好使了？”
趙夢嬌：“……”你才腦子不好使，你全家都腦子不好使！
她想罵對方一頓然后跑掉，但一看對方這滿臉八卦，要是她罵人還跑了就更加不知道會被傳成什么樣了。她只好盡量調整成自然的表情：“你別聽阿朵說笑，她這人最喜歡開玩笑了。”
大嬸神色古怪笑了兩聲，也沒繼續說什么就走開了。
趙夢嬌肢體僵硬地挪著腳步，出了門，找到了黎春花，從口袋里摳了一塊錢出來，然后被安排到了巷子最里面還沒有被坐滿的那桌。
在遞禮金到被安排坐席的過程中她盯著主桌坐著的林蓁和秦崝，見倆人連一個眼神都沒有落在她這里，心里屈辱又憤懣，有心想鬧出點什么來給林蓁添堵，但再想到秦崝臨離開前的那個眼神，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激靈。
那個男人，真的表里如一，心真的跟外表一樣冷硬得讓人生畏。
但是他對于自己人的維護又讓人羨慕到恨不得能以身替之……
主桌上坐的除了林蓁和秦崝這兩個喜席的主角，林蓁的右邊挨著坐的是程奶奶，再過去是程家在村里的長輩，程皓叫三叔公和六叔公，林蓁的左手依次是秦崝、黎春花、程大山，然后是大隊長，大隊會計，程家所在的生產二隊的隊長。
可以說一桌都是長輩。
好在這年代沒有鋪張浪費的陋習，黎春花在彩禮錢大出血，喜席上能省則省，并沒有提供酒。秦崝也就不用給這些長輩們敬酒，只在程大山宣布喜席開始后以湯代酒敬了全場半碗，就進入了開吃的環節了。
雖說到了這時候才開始上菜，但是總有那些好打聽的在坐下來之前找理由去“廚房”打量打量都有些什么菜式，那烤魚新奇又特別，很快就傳開了，到最后就算沒有親眼去看過的人都有聽說，紛紛期待起程家這與眾不同的主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