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二連戰士你來我往,一直持續了十多天。
休養了半個月的墨上筠,總算等到身上各處傷口愈合,最后一次去醫務室的時候,軍醫似乎很敏銳的觀察到她的隨意,于是再三叮囑她再好好休息半個月。
墨上筠敷衍地應了。
只是,左耳進右耳出,一離開醫務室,就打算晚上制定一下體能恢復計劃。
身體是她自己的,她知道是怎樣的狀態,又不是沒有受過傷、養過傷。
正因為有過經驗,所以才知道一個月不訓練,會對身體造成多大影響,后期需要多費勁才能把體能拉上來。
不過,也沒急著回去。
在外面轉悠了半日,墨上筠才慢悠悠回了二連。
她前腳剛到基地,后腳就有一輛卡車抵達炊事班廚房,招呼炊事員把新鮮的食材全部卸了。
見此情景,炊事員們面面相覷,完全沒反應過來,眼看著人家主動卸貨了,于是趕忙讓人去叫炊事班班長過來。
“怎么回事兒啊?”
聽到消息,炊事班班長急忙趕來。
“你們副連長沒事先通知嗎?”卸貨的司機納悶地問。
“啥啊?”
炊事班班長一臉懵逼。
“你們副連長,就是很漂亮的那個,下午來找我們,讓我們把這些食材送過來,給你們連改善一下伙食。”司機解釋道,“錢都已經付了,讓你們不要把消息透露出去。”
炊事班班長:“……”
改善伙食?
他打量了下車廂。
乖乖,滿目的海鮮肉類,她得花了多少錢啊?
夜幕降臨。
一輛吉普車,從軍區門口駛入。
牧程開車。
閻天邢坐在后面。
“隊長,要不要下車考察一下?”
剛進大門,牧程便朝閻天邢提議道,自認為挺貼心的。
沒準路上還能偶遇墨上筠,增加一點相遇的機會呢。
“不用。”閻天邢慵懶道。
車子往前行駛,有光線透過車窗跳躍而過,他的身影輪廓若隱若現。
“好。”
去一連,需要路過三連和二連,訓練時間剛過,道路上來往的人也多了些,牧程特地放慢了車速。
他直視前方,專心開車。
閻天邢偏著頭,看著車窗外,神色懶懶的。
燈與樹,在風中佇立,光影交錯,有喊著口號,齊步走過的列隊,隊伍整齊有序。
車子路過二連時,閻天邢眉目一抬,慵懶收了幾分,眸色愈發深沉。
途經訓練場,正巧遇見排長領著隊伍回食堂,視線掃過,并未發現墨上筠的蹤跡。
閻天邢神色一凝,將視線收了回來。
似乎沒有什么情緒變化。
然——
在抵達一連時,視線無意中從窗外掃過,繼而,頓住。
熟悉的背影,陸軍作訓服,包裹著纖細高挑的身材,腰桿筆直,迎著寒風緩步向前,如同散步。
在她手里,抓著一根黑色的繩子,其下墜著一枚黑色哨子,在風中不緊不慢地晃悠著。
閻天邢摁了下車窗按鈕,車窗滑落近半。
寒風吹入,有點涼。
伴隨著談話聲。
“墨副連,去哪兒啊?”有個戰士朝墨上筠迎面走來,笑容滿面的朝她打招呼。
“蹭飯。”
“又來啊?”
“嗯。”
“我問一句,你們二連的食堂是不是很難吃啊?”
“挺好吃的。”
“那你老往咱們一連跑做什么?”
“刺探敵情。”
那戰士干笑著走了。
聊完,墨上筠閑閑地把黑繩往手上繞,剛想往前面走,可腳步又倏地頓住,似是感覺到什么,微微側過身來。
吉普車從她身邊路過。
她一垂下眼簾,便對上了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視線交匯三秒,她卻只來得及看清他的俊朗眉目。
吉普車開走一段距離,視線沒有隨之去探究,而是不緊不慢地收回來。
在原地停頓兩秒,墨上筠仿佛什么都沒看到一般,繼續慢條斯理地往一連食堂走。
車上。
同樣看到了墨上筠的牧程,在短暫的幾秒里,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抬眼去觀察,奈何身后某人氣壓過于陰沉,手心不自覺出了汗。
過了片刻,將車開到一棟樓門前,才算放松下來。
閻天邢這兩天回到安城,正好偵察營營長有事找他,所以才順路過來一趟,約好跟營長見個面。
他們的辦公大樓,就在一連。
閻天邢沒急著下樓,牧程也不急,先拿出手機撥通了營長鐘儒辦公室的電話。
鐘儒很快接了電話,跟牧程說了幾句后,就問他們吃了沒有,要不約好在食堂見面。
牧程開了免提,聞聲跟閻天邢詢問意見,見閻天邢點了下頭后,答應了鐘儒。
兩人下車。
等了片刻,鐘儒就下了樓。
跟他一起的,還有一連連長陳科。
一見面,各自寒暄了會兒,然后才往一連食堂走。
“這是我們營推選的名單。”
半路,鐘儒把一份名單交給閻天邢。
這是四月集訓的待選名單,全是他們連的尖兵,不過最終名單還是得由閻天邢他們來確定的。
閻天邢接過,順手掃了眼。
第一行是女兵,總共兩個名字。
第一眼,閻天邢就見到“墨上筠”三個字。
“墨上筠。”
微微凝眉,閻天邢一字一頓地說出這個名字。
冷不丁提到這個名字,陳科和鐘儒皆是一愣。
緊隨著,他們看到閻天邢將名單交給身邊的牧程,輕描淡寫道:“劃掉。”
看了一眼,找到這個名字,直接劃掉?
這位隊長,不會是對墨上筠有偏見吧?
“閻隊,”陳科一琢磨,上前一步,朝閻天邢道,“墨上筠不行嗎?”
“不行。”
斬釘截鐵地回答。
陳科擰眉,“為什么,她很優秀,比一般人都優秀。”
“我知道。”
閻天邢淡淡接過話。
陳科和鐘儒對視了一眼。
知道優秀,卻在沒考察的前提下,將名字劃掉,這絕對是偏見吧?
“咳,”牧程不知從哪兒拿出一支筆,將墨上筠這個名字劃掉,然后微微側過身,朝兩人解釋道,“她是女兵教官,事先預定好的。”
陳科:“……”
鐘儒:“……”
“什么?”
片刻后,鐘儒不可置信地吐出兩個字。
這么大的事,他怎么一點消息都沒得到?!
牧程道:“她的導師推薦的。”
“她自己知道嗎?”陳科狐疑地問了一句。
想了想,牧程點頭:“知道。”
說事實,這種事,也沒必要撒謊幫忙隱瞞。
她就是知道了,卻沒跟上面匯報,不管她有什么理由,都跟他們沒有半分關系不是?
然而,牧程話音一落,就感覺到一抹凌厲視線從身側襲來,頓時渾身一僵,隨后,牧程默默地退開一步。
只是心里奇怪得很,閻王以往也沒有這般喜怒無常啊。
咋了是?
接下來的路上,雖然轉移了話題,但氣氛卻有點兒尷尬。
墨上筠這三個字,宛如魔障一般,在陳科和鐘儒心頭縈繞,揮之不去。
你說這一剛下連隊的副連長,不僅被破例直接進入三月考核,還忽然跳了級,從集訓待選學員一躍成確定的教官……
稀奇不稀奇?
嚇人不嚇人?
這資源,也忒好了點兒吧?
他們下意識去想墨上筠的背景,理智告訴他們,這事跟她父親應該沒什么關聯,可念頭一旦冒出來,卻很難掩蓋下去。
不多時,幾人來到一連食堂門口。
還沒進門,就聽到里面喧嘩的聲音——
“墨副連,你的右手怎么弄的,這么多疤?”
“就是,以前綁著繃帶沒看到,怎么傷的這么嚴重?”
“墨副連,按照你往我們連跑的頻率,要不直接來我們連當副連長唄。”
“這個提議好,你要是過來,保證每天讓你臉上有光,什么事都不用你操心,還好吃好喝的供上。”
“絕對要比二連的福利要好!”
聽到動靜,一行四人停在門口。
四人抬眼看去。
只見墨上筠坐在靠近門口的一張餐桌上,而身邊坐著的人要比座位多兩倍,附近的餐桌坐得滿滿的,手里端著餐盤,視線卻是盯著墨上筠的,坐得近的都沒有專心吃飯,注意力都在墨上筠身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話題中心都是墨上筠。
從門口的方向看去,正好見到墨上筠的正面,一舉一動都很清晰。
安然坐著,周身三寸之內無人近身,她微微低著頭,作訓帽的帽檐遮住光潔飽滿的額頭和漂亮的彎眉,狹長的鳳眼半垂著,細長濃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扇形陰影,她很專注,正在嘗試用傷口結了疤的右手來拿筷子夾花生米。
失敗了三次,總算成功地夾起來了。
“不行。”
墨上筠慢條斯理地出聲,微微抬起頭,手腕一動,將花生米送入口中。
“為啥啊?”有人問。
雖然也是開個玩笑,但墨上筠回答得如此果決,還是很讓他們失望的。
他們有哪里不如二連嗎?!
沒有啊!
他們能耐著呢!
墨上筠咋就喜歡收拾二連這個爛攤子呢?
“喏,你們連長不同意。”
墨上筠抬眼,看著前方,正是正門的方向,眼睛瞇起,狹長的眸子里閃爍著亮光,不知是看向誰的。
聽到“連長”兩個字,圍聚在一起的人登時一愣,本想著沒什么,可循著方向看去,見到了鐘儒和兩個……有點兒眼熟的人。
于是,當下噤聲,心里止不住的心虛,一個個的,老老實實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陳科和鐘儒臉上都有點兒尷尬。
墨上筠畢竟是二連的副連長,來到一連吃頓飯,倒是沒關系,反正食堂也不缺這頓飯,而她在一連人緣好也是眾所周知的。
可眼下,被外人撞見這種場面,多少有些尷尬。
本來就夠特殊了,你個二連的來一連,還這么特殊……也忒不科學了吧?
牧程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下墨上筠。
心里也是還有些驚訝。
記得先前來偵察營的時候,墨上筠跟他們連隊的關系并不好,第一次見到墨上筠時,她就給了他們連隊的人來了個一個下馬威,后來也來過兩次,看得出他們關系都不大好。
怎么,這才多久沒見,墨上筠就這么受歡迎了?
有點不可思議。
但,牧程識趣的表示沉默,只是眼角余光偷偷看了閻天邢一眼。
不知是否是錯覺的,閻王的臉色……似乎,有點兒陰沉?
閻天邢眉頭微微蹙起。
墨上筠是看向這邊的,可她卻沒有在看他。
將他當做空氣般,徹頭徹尾地忽略掉了。
“墨副連,你怎么又來了?”
陳科先一步走進去,有點兒挖苦地朝墨上筠問道。
“菜不錯。”墨上筠淡淡回著,拿著筷子又去夾花生米。
“是嗎?”陳科笑了下,故意問道,“二連的菜有這么難吃?”
“挺好吃的,”墨上筠抬眼,看他,輕笑,“就是去的晚了,搶不到。”
陳科:“……”
言外之意,因為一連菜色差點兒,沒人積極哄搶,所以她才來這邊的。
“正好,墨副連,一起吃吧。”鐘儒也隨之進來,避免他們倆打嘴仗,直接提議道,“正好,閻隊過來了,可以一起談點事。”
墨上筠專注地夾起花生米。
筷子伸到半空,卻沒送入口中,她抬起眼,道:“不了,長時間沒用筷子,得專心。”
眾人:“……”
瞧這意思,跟一特種部隊隊長談事,還不如她練習拿筷子來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