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云?”
見蕭初云一直沒反應,身邊的人撞了他一下。
“嗯。”蕭初云放下望遠鏡,道,“男的是陸洋,女的是墨上筠。”
“咳咳……”
剛打算喘口氣喝點水的人,直接被水給嗆到了。
他沒命地拍打自己的胸口,等緩過神后,眼睛瞪大如銅鈴一般,死死地盯著蕭初云,“你說啥?”
蕭初云將望遠鏡給他,然后把先前的話重復了一邊。
那人憑借著勉強過得去的反應能力,只沉默了三秒。
隨后,趕緊拿起那個望遠鏡,瞪著眼睛朝某個方向看去。
足足看了十秒,他才意猶未盡地收回視線。
“所以說,陸洋出現在這里,還可以理解。為什么能有本事將阮硯拉到我們這兒來的傳奇人物,也會往這里鉆?”那人嘀咕著,又質疑道,“說起來,她這是合法入境嗎?跑這兒來不會是度假的吧?”
“不知道。”蕭初云如實回答。
要真知道墨上筠怎么跑這兒來的,他剛剛就不會那么驚訝了。
不過,知道澎于秋、牧程在查什么的他,也知道陳路的事,據說陳路跟墨上筠有點關系。前天他們得知陳路慘死的事,下手的人可能是獵槍的苗倫……
仔細一想,蕭初云也能猜到一二。
可以肯定的是,墨上筠肯定跟他們一樣,絕非合法入境。
“讓老衛盯一下?”身邊的小年輕按捺不住內心的雀躍,朝蕭初云提議。
“隊長要緊。”蕭初云冷聲道。
他們可沒有多余的人手去盯其他人的情況。
“萬一他們跟我們行動有沖突呢?”小年輕晃了晃望遠鏡,繼續嘚吧,“我可是看到他們身上的手槍了啊。”
“那就比他們先一步行動。”蕭初云面無表情道。
小年輕用古怪地眼神看了蕭初云一眼。
他們是配合閻爺才行動的,怎么決定自己是先一步還是慢一步?
蕭初云忍無可忍地奪過那個望遠鏡,低聲道:“把你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給收回去。”
小年輕輕咳一聲,默默地收回視線。
蕭初云直接連線狙擊手衛南,讓他抽空盯一下墨上筠跟陸洋,超出范圍外即可放棄。
小年輕滿意了,繼續嘚吧嘚吧,結果被蕭初云一腳踢下了山坡,被趕到別處去盯梢了。
摸了摸飽受摧殘的屁股,小年輕哭唧唧地滾了。
剛入夜沒多久,墨上筠跟陸洋還有大把時間。
趁著街上行人漸漸減少,墨上筠和陸洋跟小黑他們分開,小黑告知他們在某條路上給他們安排了一輛摩托車,同時交給墨上筠一把鑰匙,方便到時候撤離,但墨上筠只是敷衍地應了,沒說一定要去。
兩人離開后,確定小黑沒有派人盯著,才去他們事先安排好的道路——埋雷。
他們去的地方有些遠,不多時,就脫離了狙擊手的視野范圍,蕭初云也只得作罷,但心里卻盤算著快點聯系到閻爺。
——阮硯告知的信息里,可沒提到墨上筠要來這里的事兒。
晚上,十二點。
在保障撤離路線順暢后,墨上筠跟陸洋又一次來到據點附近。
這個時間,他們沒有明目張膽地行走,而是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路線,憑借隱蔽物的遮掩靠近。
最后,抵達他們的目的地。
“先吃點。”
找了個位置坐下,墨上筠將壓縮餅干和礦泉水分配給陸洋。
陸洋倒也自然地接過。
距離他們計劃中的行動時間還差會兒,他們還可以在這里待一陣。
撕開餅干包裝,墨上筠忽的想到什么,朝陸洋問:“你們行動前,會有思想動員嗎?”
“……有。”
陸洋點了點頭。
“怎么樣的?”
“就是……”想了想,陸洋很快就泄了氣,“學不來。”
墨上筠遂輕笑一聲,咬了口餅干。
餅干很干,她吃了兩口,便喝了口水。
晃了下手里的礦泉水,墨上筠挑了下眉,笑問:“陸洋,這種時候要是有個信仰的話,是不是去送死的時候,會果敢點兒?”
陸洋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爾后,他沉思兩秒,糾正道:“我覺得,信仰是讓我們在送死的時候,想著怎么活下來。”
“哦。”墨上筠點頭。
冷不丁的,又聽她問:“那你會因為什么而拼勁全力地想要活?”
“……”陸洋停頓會兒,漸漸明白了墨上筠的意思,“思想動員不是這樣做的。”
墨上筠無所謂地聳肩。
接下來,兩人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交流。
夜色漸漸凝重起來,天邊掛著一輪圓月,星辰滿天,縱然不帶夜視鏡,只要肉眼習慣了,也能清楚地辨別附近的情況。
氣溫一點點降下來,偶爾刮過一陣涼風,涼絲絲的,冷不丁地激起一陣雞皮疙瘩,卻也說不上有多冷。
“你呢?”
陸洋問話時有些突兀,但聲音很輕,如藏在風里飄落到耳中,無比柔和。
同時,帶有幾分憂心。
雖然是抱著“墨上筠一人行動不如兩人一起行動”的想法跟墨上筠組隊的,一直把“擔心墨上筠安全”的問題給壓制下去,但剛剛墨上筠一個提醒,陸洋就不自覺地去思考“安全”這個問題。
他相信墨上筠有能力。
他相信自己不會拖墨上筠后腿。
但同樣的,他也相信任何真刀真槍的戰斗里都有一定風險性,更何況是眼下這種在他人看來近乎冒失的行動。
“嗯?”
墨上筠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月光下,微微側過頭,略帶疑惑地看向陸洋。
“找到你的信仰了嗎?”陸洋問。
“我不知道信仰,不過,我倒是有活下去的理由。”墨上筠將最后一點水給喝完,爾后抬起眼,視線落到那棟建筑物里。
說這話的時候,墨上筠的眼神是堅定的,那種相信自己必然能活著的堅定,輕描淡寫的語氣里卻自信滿滿。
陸洋輕輕吐出口氣。
他一直很佩服有著這樣勇氣的人。
因為自信和堅定,所以他們幾乎不會犯錯——他們總是相信自己判斷的正確性,再危險的處境里,也能找到一條活路。
于是,陸洋漸漸地放下了心。
墨上筠往后一倒,干脆直接躺在草地里,黑漆漆的眼睛睜著,看向滿天的星辰。
“做我們這一行的,沒點能寄托的東西,是不是活得挺累的?”墨上筠慢條斯理地朝陳路發問,那閑散的語氣,猶如閑聊一般,讓人有種處于安全環境里的錯覺。
陸洋想了想,點頭,“嗯。”
他覺得是這樣的。
入伍的時候,他看到兩批人,一批人有著理想和目標,對未來的軍旅生涯滿懷期待和激情,他們總是精神奕奕的,就算環境和訓練超出他們的預期,也總能咬牙應對,從不放棄;另一批人日子過得很茫然,剛進去沒幾天就會喪失斗志,他們要么很忙要么很閑,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做什么,很多人甚至只想著兩年后趕緊脫離這樣枯燥無味的生活。
他總是喜歡前者,盲目卻激情,有著永不言敗的精神,面對一切困苦的勇氣。
這種人往往能感染身邊的人,讓人把再怎么辛苦的日子都過得很輕松。
身邊這樣的人多了,于是,一直到現在,陸洋都會回憶起那時候的日子,單純、干凈、快樂、安心。
也是因為那種日子過久了,他離開后,來到沒有人管制的地方,總是恍恍惚惚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腦袋枕著手臂,墨上筠忽的側過頭,看向陸洋坐著的方向,輕笑道:“陸洋,這次回去后,跟你弟好好過日子吧。”
陸洋一怔,然后也笑,“我會的。”
這次回去后,他會好好融入那個和平又復雜的社會的。
墨上筠便沒再說話,仰著頭,繼續看著那美得不可思議的靜謐夜空。
有蚊子,但細心的陸洋帶了驅蟲藥,倒也沒什么感覺。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
終于,深夜,三點整。
墨上筠沒有看表,但像是腦子里有時鐘一般,準時從草地上坐了起來。
她這樣的動作,倒是讓陸洋難免吃驚。
“走了。”
起身,抓住一把匕首,墨上筠彎腰從陸洋身邊走過時,手搭在了陸洋的肩膀,稍稍用力,但很快就松開了。
陸洋愣了下。
隨即,緊跟在墨上筠身后。
同一時間。
建筑物內,某個房間。
沒有開燈,閻天邢坐在椅子上,等著這安靜夜晚里即將爆發的戰斗。
他是光明正大走進來的,所以,沒有被關在陰暗的房間遭遇囚犯的對待,而是被安排在寬敞的房間里,除了搜走身上所有的武器外——盡管他也沒帶什么武器,得到了一個客人應有的待遇。
“叩叩,叩叩,叩叩。”
房門被敲響,聲音極有節奏。
閻天邢起身,門開了一條縫,有一副喉震空氣導管耳機和一把手槍遞了進來。
靠近墻,閻天邢沉默地接過。
“大當家的位置確認了,隨時可以行動。”門外傳來個女聲。
“位置。”
“上樓,右拐,第二個房間。”
“嗯。”
沒有多說,閻天邢關了門。
站在門外的女人,不爽地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