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清

第五十九章 憂心

幼蘭苦笑了一聲,說道:“老佛爺的脾性,你還不知道嗎?為了達到目的,她會把婉貞那有夫之婦的身份放在心上嗎?”說到這里,她猶豫了一下,才又接著說道,“至于皇上……老佛爺決定的事情,他能有什么辦法?便是不想做也得做。不過我估摸著,以皇上的性格而言,即使有著老佛爺的旨意,他應該也不會不顧人倫對婉貞出手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載灃猛地一拍手,低聲叫道:“對啊!即使老佛爺想把皇上和婉貞撮合在一起,皇上無法公然違抗老佛爺的命令,但以他的性格卻是絕對不會對婉貞動手動腳的!如此看來,此事倒也并不如想象中嚴重。”

他有些釋然和放松,幼蘭卻仍舊緊皺著眉頭,擔憂地道:“話不是這么說的,爺。您應當知道女人名節的重要,就算皇上不對婉貞出手,可在別人眼里她也算是個紅杏出墻的女人了呀!若是七爺知道了,會怎么想?不管怎么說,他們的這樁婚事算是徹底完了,七爺還可以再娶,可婉貞怎么辦?”

載灃頓時一愣。

男人的思維有時就是不如女人細膩,他是真的沒曾往這方面去想。如今聽幼蘭一一分析到來,才體會到事情的嚴重性,絕對不容小覷。

婉貞是那么溫柔可意的人哪!不應該蒙受任何不實謠言的侮辱,不應該遭遇如此悲慘的命運!

一想到那溫婉如水、笑顏如花的女子將會在人們的恥笑和變相的禁錮中過完余生,他的心中就忍不住一陣刺痛。

也是深深嘆了口氣,他搖了搖頭道:“皇上和老七……都不是那樣的人。而且老七深愛著婉貞,想必也不會在意她這次的身不由己。這件事,結局倒未必會像我們所預料一般的糟糕。”

幼蘭苦笑道:“希望如此吧。這畢竟是七爺的家務事,我們也不好開口。”

載灃心有戚戚焉地點點頭,道:“婉貞的下落應該告訴老七,至于之后他要怎么做我們卻是管不住的。”

幼蘭憂心忡忡,皺著眉頭問道:“以七爺的性子,知道了這個消息,會有怎樣的反應?萬一他一個忍耐不住……”

載灃也忍不住皺了眉頭。對于他這個弟弟,他還是頗有些了解的。平日里性子就灑脫不羈、無視各種世俗規范,而且對婉貞用情至深。正如幼蘭所說,萬一他知道了婉貞的下落,真是很有可能會不顧一切沖進宮里去,那禍事可就大了啊!

再度深深嘆了口氣,他搖了搖頭道:“即使如此,還是必須把婉貞的事情告訴他,否則他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一樣會鬧出亂子來。罷罷罷,明兒個我親自走一趟吧,若是他真的沖動起來,也好有個人管得住他。”

幼蘭點了點頭,嘆道:“也只有這樣了。”

夫妻倆不由得相視苦笑。

載灃無奈地搖著頭,道:“也不知老佛爺這是怎么了?就算再怎么心急為皇上留下后嗣,也不必選擇婉貞啊!”

幼蘭卻道:“老佛爺的心思倒是可以理解。皇上畢竟年歲不小了,卻還沒有個繼承人,她老人家能不著急嗎?只是可憐了婉貞和七爺,明明那么恩愛的……”頓了頓,又有點抱怨道,“皇上也真是的,婉貞雖好,卻是個有夫之婦,他喜歡誰不好,怎么偏偏就喜歡上了她呢?”

載灃這回倒是沒有接話,緊緊閉上了嘴巴。

像婉貞那么聰慧美麗的人兒,又是那么的善解人意,而且處處流露著與眾不同的獨特魅力,被她吸引的又何止皇帝一人?

夫妻倆各懷心事,早早便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起來,載灃先派人去了軍機處請了個假,然后便騎著馬往濤貝勒府馳去。剛走了一半左右,忽然聽到有人叫道:“五哥!這不是五哥嗎?”

他勒住了馬韁,轉頭看去,卻是載洵騎在馬上,正從一條胡同口轉出來,笑著向他走來。

“老六,你怎么在這兒?”載灃略感奇怪地問道。

雖說這個弟弟也還未有正式的官爵,但他跟載濤又不同,一向是有些抱負的,平日里一般不會到處閑晃才對。

載洵笑道:“今日約了幾個朋友出門狩獵,所以便出來了。倒是五哥你,不用上軍機處嗎?怎么會在這里?”

載灃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說道:“正準備上老七那兒去呢。”

載洵愣了一下,問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載灃又是一陣猶豫,想到載洵和婉貞之間的瓜葛,于是搖了搖頭道:“不,也沒什么事,就是過去聊聊天。”說完便不由苦笑連連。

這個理由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堂堂軍機大臣,該上班的時候卻溜號跑到自己賦閑在家的弟弟家里,只是為了去喝茶聊天?誰信啊!

果然載洵黑了半邊臉,怨憤地說道:“五哥,你這借口……是不是可笑了一點?罷了,你若是不想讓我知道,直說便是,又何必用這么蹩腳的理由來敷衍我?”說完,打馬便走。

載灃長嘆了口氣。自己這兄弟幾個,可算是命運捉弄,總是風波不斷。他如今最不想看到的,便是兄弟鬩墻,惹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煩來。更何況這事遲早紙包不住火,萬一載洵以后知道了,必會想起今日之事,明白自己故意隱瞞著他,豈不是嫌隙更大?如此想想,其實告訴他也并不是什么壞事了。

于是他叫住了載洵,說道:“好吧,老六,實話對你說,我確實是找老七有事。若是你想知道,便一起來吧。”

載洵停下了馬,狐疑地看著他,問道:“五哥,什么事情這么鄭重?一定要去老七的家里說?還有,你確定我也可以聽?”

載灃苦笑著說:“方才不想告訴你,也是為了你好,就別再賭氣了。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是極隱秘的,不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細說,你若想知道,就跟我來吧。”

載洵有些訕訕地笑了笑,轉身向著隨從吩咐了幾句,讓他去告訴那幾個朋友自己今日缺席,然后調轉了馬頭,對載灃說道:“五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