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清

第二百二十六章 擔憂

挽清_正文聽潮閣

第二天一早,菊月便早早地醒來了,本想著去服侍婉貞吃藥,卻沒想到她居然一覺睡到了中午才醒來。

大睡了一場的婉貞精神似乎好了很多,不僅喝了藥,還吃了一點東西,人也不像前兩天一般的死氣沉沉,看得菊月很是開心。

太醫又來了一次,診脈的結果是一切如常,但也馬虎不得。婉貞現在對此是極為上心的,細細詢問了這種情形下的禁忌和注意事項,讓菊月認真地記了下來。

菊月對此自然是又驚又喜,見婉貞似乎真的從失去載濤的打擊中恢復過來,不禁如釋重負。

這廂的變化自然瞞不過身為主人家的幼蘭。她早就派人無時無刻不在注意著婉貞的情形,因此婉貞稍微好一點兒了,消息就立刻報到了幼蘭那兒,吃過了午飯,她便來到偏房里看望婉貞。

一進門便看到婉貞斜倚在床頭,菊月在旁邊一手拿筆、一手拿紙不知在記著些什么。她于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仔細觀察了一陣,發現婉貞雖然面色蒼白憔悴,眼中卻不像前幾日那樣一團死水,雖比不上平日的靈動精神,卻也多少有了些生氣,看上去確實好了很多。

心中略微寬慰,她輕咳了一聲,抬步走進去。

輕咳聲吸引了主仆倆的注意力,齊齊轉頭一看,菊月急忙放下紙筆站起身來,躬身說道:“見過五福晉,五福晉吉祥。”

“免了。”幼蘭隨意地揮了揮手,全副精力都放在了婉貞身上,看著她,關切地問道,“怎么樣了?今兒個感覺可好些了?”

婉貞感激地笑笑,拉著她在床邊坐下,說道:“多謝五嫂費心了,今兒個感覺還行。”

幼蘭忍不住輕輕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憐惜地說道:“費心說不上,只是看著你天天這么消瘦下去,我們卻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心里著實著急。”微微一嘆,又道,“不過如今見你這樣子,倒是好得多了,如此我便也就放心了。”

婉貞淡淡地笑了,眼神有些飄忽,平靜地說道:“其實,爺昨兒個來看過我了。”

幼蘭一愣,驚道:“什么?”

婉貞笑了笑,說道:“五嫂不必擔心,爺只是來跟我告別的。他跟我說了些話,我聽進去了,所以,我會好好活著,好好把這個孩子生下來、養大他。”

幼蘭聽得有些迷糊,但卻可以確定一件事,那就是婉貞真的振作起來了。且不論她見到的是什么,鬼魂?還是幻覺?可只要能幫她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重新燃起她對生的希望,那就是好的,又何必去追究太多呢?

于是她笑了笑說道:“你能想通是最好的了。七爺離開了,固然令人痛苦,可他卻給你留下了孩子。無論如何,你都該珍惜這個孩子,珍惜自己的生命才對。”

婉貞點點頭,笑著說道:“我知道了,五嫂,我會好好保重自個兒的。”

幼蘭這才松了口氣。

婉貞畢竟是剛剛恢復一點兒,起來坐了這么久早就有些精神不濟了,只是強打著精神跟幼蘭說話而已。幼蘭也是個心細的人,很快便看出了她的逞強,于是站起身說道:“好了,你早些休息,我還有些事情要做,就不陪你了。你且安心在這兒養胎,若是有什么缺的盡管跟我說,千萬別客氣”

婉貞點了點頭,目送著她走出房門,這才讓菊月服侍著躺了下去,這一躺又是一整天

載灃從衙門回來,第一件事便是問起婉貞的情況,幼蘭詳細對他說了,末了說道:“我瞧她的精神,確實比前幾天穩定了許多,也有些振作起來,想來是真的已經從悲痛中走出來了。”

載灃卻皺著眉頭說道:“話雖如此,可為何她總是昏睡呢?會不會身子終究有些不妥,咱們不知道的?”

幼蘭也有些不確定,但畢竟是生養過的女人,想了想道:“她驟逢大變,心力交瘁,前些日子一直郁郁不樂,想是精神上損耗太過了,怕不是一時半會兒補得回來的。再說,有孕的女人本就嗜睡,這也許也是原因之一呢。”

載灃深深嘆了口氣,道:“這些天,其實誰都不好過。尤其是皇上,一方面為老七的事情難過,一方面要費盡心機找出此次的罪魁禍首,還要擔心婉貞的事情,也并不比她輕松到哪兒去。明兒個我且先不去衙門了,隨你去看看婉貞,順便再讓太醫診斷一下,確定情況以后才好稟明皇上,也免得他總是掛念著。”

幼蘭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如今她的情緒平定下來,應當可以見見你們了。只是……七爺的殯葬事宜,該不該告訴她?”

載灃心中一陣刺痛,閉了閉眼睛說道:“先別說吧。她的情形才剛剛好些,別又加重了她的病情才好。另外,我也不認為她能夠在這事兒上起什么作用,徒自引來傷悲罷了,還是我們自個兒辦好了,到時通知她就行。”

幼蘭想想,也是這個理兒,便也不再多說。

正如載灃所言,這兩日誰都不輕松。他們要處理此次事件的后續事宜,事情是在他們家門口發生的,死的也多是他家的下人,安撫、撫恤,直把兩人忙了個焦頭爛額。另外,他們一方面要照顧婉貞,時刻關心著婉貞的恢復情況,另一方面又要照顧到皇帝的情緒,為光緒分憂解勞,夫妻倆各司其職,樁樁件件都省不下心。因此一到晚上,吃完了飯,兩人也沒什么精力去搞什么娛樂了,直接倒在床上就陷入了夢鄉,天天如此。

第二日,因為暫不去衙門上差,載灃便稍微睡久了一點兒。但終究心里記掛著婉貞的事兒,也沒賴什么床,還是一早就醒了,然后梳洗之后,便跟幼蘭一起前往探望。

婉貞今兒個倒是起得早,此時已經在菊月的服侍下喝了藥了。剛要躺下養神,見載灃夫婦同來,只得打起精神,陪他們說起了話。

自從那日跟光緒等人一起看過婉貞之后,載灃這還是第一次見她,不由得仔細觀察了下。只見她雖然面上還有些憔悴,精神也不如往日的康健,但確實比那日見的時候好了很多,于是心下有幾分歡喜,笑著說道:“這些日子公務繁忙,也沒來得及來看你,你可千萬別見怪。不過今日一見,你的氣色好了許多,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婉貞笑了笑道:“五爺太客氣了。您是皇上的左膀右臂,當以國事為重。我只不過是有些虛弱罷了,連病都算不上,您實在無需掛心的。”她柔和地說著,盡量輕描淡寫,但還是在說到“左膀右臂”的時候,心中一痛。

載灃又何嘗不是這樣?神色不由得一黯,說道:“說起皇上,這幾日他在公務之余,也很是擔心你的身體……我聽幼蘭說,你好像很累,睡了很久?”

婉貞聽到光緒的情形,心中一暖,笑了笑道:“或許是之前有點累過頭了,所以總是精神不濟,就想睡覺。不過其他一切還好,太醫也來看過,說并無大礙。”

幼蘭趁機說道:“雖是如此,但還是小心為上,再找太醫來看看吧畢竟每天都有新的情況,你這又是第一胎,可不能掉以輕心。”

她以過來人的身份說話,自是得到了婉貞的重視。她想想也是,于是點點頭道:“就聽五嫂的。”

幼蘭心中一喜,趕緊讓人找了太醫過來,給婉貞細細把了脈。因著有載灃在身邊,太醫更是比平時小心了幾分,反復診察了好幾遍,這才頗有把握地說道:“王爺、福晉,不必擔心,七福晉如今雖然有些虛弱,但并無其他病征,嗜睡乃是孕婦的正常反應,再加上她前些日子損耗太大,臣開的方子里面也有幫助睡眠的藥物,所以才會這樣。待過幾日,她的身體好些,停了藥,再適應了懷孕的反應之后,就不會再有了。”

聽了這話,載灃和幼蘭總算是松了口氣。看著他們如此重視自己的身體,婉貞也感受得到他們那片赤誠的真心,更是心中感動。

她剛要說話,卻聽外面有人說道:“她還需多久才能恢復?”隨著話音,一個高挑頎長的身影走了進來,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雖身著便裝,卻也難掩那天生的高貴優雅。

房里的人一看,頓時個個都大驚失色,載灃等人立刻下跪道:“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來者正是光緒。他剛要說話,卻見婉貞似乎掙扎著要下床來,嚇了一跳,趕緊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去,將她輕輕按回床上,同時柔聲說道:“你身子還未大好,就別客套了,乖乖躺著別動。”

婉貞的臉上泛起一股微紅,方才的一點點動作似乎就已經耗盡了她的全力,此時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只得聽從光緒的吩咐,歉然道:“皇上請恕臣妾怠慢之罪,未能全禮,實在是抱歉。”

光緒搖了搖頭道:“只要你好好的就是最大的功勞,何罪之有?”說著仔細瞧了瞧她的面色,跟那日見面簡直不可同日而語,頓時心中有種復雜的感覺升起,也不知是欣慰還是難過,一時之間竟什么都說不出來.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