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福生倒是也能理解,別說古代了,就是住現代賓館,后半夜一點,要不是那種頂級帶餐廳的,人家廚師服務員也不愿意搭理,人正是困迷糊的時候。
好好好,那些就不提了,那些也過去了,就說眼下。
眼下幾點了?給這些人一人蒸一個饅頭,一人燒半碗水,就得蒸幾大鍋,一個時辰都不夠干活的。
真是受夠了,小二真想給這伙人轟出去。
沒控制住脾氣,將之前沒擺好的桌椅使勁推回原位,前庭發出茲拉一聲。
大伙一下子消音了,忍著渴和餓,全都在看小二和掌柜的臉色。連困迷糊想哭鬧的娃也只癟了癟嘴,憋回了哭聲。
大家伙愣住了。
當第一鍋饅頭出鍋,小二才露面就傻眼,急火火沖上前制止白掌柜給宋福生銀子。不賺他們錢就夠心善的,這怎么還帶白給銀錢的?是讓人騙了是咋地?
弄清楚后,小二更加恍惚,掌柜的從這幫難民手里買了200斤松子?一百五十斤留作客棧用,五十斤分給家人吃?
宋福生還問小二呢:“你要不要也來點兒?給你算便宜,70文一斤,給雙親家人帶些?林子里的,純野生的,我再給你多裝點兒。”
小二說:“你們走差道了?去前面幾十里外的墳地了?”
“啊。”
“你們竟然沒走丟?”
“為什么會走丟。”宋福生心話了,回頭路是特意讓茯苓帶的,怎么可能走丟。
那、那里?去那里的人好多個都走丟了,官府都出面調查了,據傳鬼打墻啊。
小二和掌柜的對視,掌柜的無奈笑著搖了下頭。這伙人或許是運氣極好吧,天生天養。其實最重要的一點也是,人為了生存到了絕境,還講什么忌諱。
聽聽,這伙人來回從墳圈子間穿過。換成他們這些小老百姓,哪敢啊。也正是因為這點,他才多買了些。
宋茯苓揉著眼睛坐起身,一看就是沒睡醒的樣子,勉強起身就覺得哪里不對勁。
哪里不對呢,睜開眼睛一看,睡覺的地方寬敞了,而且身上蓋著兩條棉被。
“幾時了,他們人呢,咱們是不是要出發了?”怎么沒人叫她呢。
桃花用針頭劃了劃頭皮,一邊縫著手里的衣服,一邊回道:“他們早走了,又去那林子了。”
“啊?”
“大伙算了個帳,在這里再耽擱一日,連吃帶住也就最多花二兩多銀子不到三兩,可今個要是能再去趟林子,不多打松塔,就算只打千八百斤,回頭也能是幾十兩銀子進賬。”
二丫搶過桃花話頭說道:“這不是昨個見著白掌柜給的現銀了嘛,你睡得實,不曉得,我是知道的,有的人都沒睡好。天沒亮,大伙就給三叔扒拉醒,硬給你爹拽走啦。”
“他們早上吃的什么?”
別家的幾個女孩告訴宋茯苓:“天沒亮怎會吃。是在這買的米,這里還沒糙米買,就只能買白米,我聽我娘說,那也省了點銀錢,畢竟是自個做,說帶鍋去林子里煮。”
宋茯苓才睡醒,有些沒進入狀況:“不是,等會兒,”
指了指對面鋪上那些個還處于尿炕階段的小娃子,那里面最大才七歲,米壽在那里都算懂事的,以及她們這些女孩子:“就給咱們扔這了,嫌棄咱們礙事是吧,是讓咱們歇著的意思嗎?”
“怎么會,胖丫,你爹說了,讓我們聽你的。”
“聽我的什么?”
“不曉得呀,就讓什么都聽你的。今個吃什么聽你的,怎么干活聽你的,咱們這些人都聽你的。”
“銀子呢。”宋茯苓伸出小手。大人們走了,總得留點經費吧,等會兒得吃飯。
桃花也很疑惑,遲疑道:“三舅說,沒銀子,也不用留銀子。說讓我們只要聽你的,你就能給我們、恩,飯吃。胖丫,這是什么意思呀?”
宋茯苓:“……”
客棧后院。
宋茯苓指揮著這些“留守”兒童和少女們,一盆盆端水。
水盆擺好后,把松子泡進水里面。她計時,泡了足足一個多小時,給松子外殼泡軟。
她又顛顛跑去和掌柜的溝通,溝通想用蒸鍋,解釋用蒸鍋干嘛。
與此同時,聽令安排的小娃子們,已經很聽胖丫姐話,將水盆里泡軟的松子撈出。
宋茯苓這面一溝通完,那面少女組的成員們就接過燒火、將松子放到蒸鍋里蒸的任務。
“不錯,不錯,火候控制的不錯。”宋茯苓給與肯定。
蒸了半個小時左右,被蒸過的幾鍋松子已經放在通風處通干了。
沒一會兒,宋茯苓擼起棉襖袖子,宋大廚親自上,讓桃花她們務必小火,她掄起鏟子就開炒。
鍋里啥也沒放只干炒,不停攪拌鍋中的松子,直到大部分松子都開了口,宋茯苓也已經累的滿頭大汗。
“看懂了沒?”
少女組成員們紛紛點頭。
“好,記住別大火別炒糊了,好好干,干好等會兒就吃飯。”
宋茯苓又招手叫米壽等七歲以下的少兒組:“小娃子們,跟姐姐走,給你們一個大任務。你們要是能記性好,嗓門亮,咱中午就吃肉,能不能吃上肉,就看你們自己。”
官道邊。
道左面是宋茯苓他們入住的客棧。
道右面斜對角是商人客棧,以及隔著不遠的老百姓投宿客棧。
只聽一幫小娃娃們在齊聲喊道:“松子松子,延年益壽,好在天然,貴在野生,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宋茯苓跟著大聲叫賣道:“賣松子嘞,客官您停停車、停停腳、過來看一看嘗一嘗,不買不要緊。天下松子難磕,我家松子用手剝,開口的噯!”
宋福生點點頭,把白掌柜記在心里,“白掌柜,你要不要松子?”
白掌柜愣住了。
“啥?”
掌柜的還沒吱聲,小二先不干了,擰著眉頭瞪這些人。
平日里店里饅頭本就賣五文一個,這伙人一來就講價,掌柜的說四文,四文竟不干,掌柜的是實在沒辦法了,心軟照顧才咬牙同意三文一個,讓他們自個蒸。
掌柜的沒別的想法,他就是覺得這些人里又有老又有少,一路逃荒,老人歲數大,娃子也小,唉,天災人禍不容易。
再說,一看他們這情況就知道,要不是沒辦法了,怎么可能又返回他這里住,定是一日沒怎么吃喝。
他們蒸,那干糧給蒸的,就差和海碗碗口那么大了。為了看住那些老太太不準蒸大個饅頭,他一個跑堂的還得蹲在后堂,身兼數職,給他帶來很多麻煩。
然后這伙人還不分開住,連個人字號房也不定,直接包大通鋪。
“掌柜的,這?我曉得我們……”
掌柜的擺手打斷,呵斥小二:“去,叫大家伙起來蒸干糧。”
說完,披著衣服轉身就走,直奔后堂,親自去取爐上座的水,給端了來,拿茶杯,讓大伙自個倒水喝,先潤潤口。
二百多口啊,二百零六個人,一晚才給七錢銀子,平日里客棧可是一個人占一個鋪位就收近百文錢,二百多口子擠在一起,炕上地上,這伙人一走,伙計推門進去拾掇被褥,能給人熏得嗆個跟頭。
就這,還不包括這些人只稍微用些水就得連燒十幾鍋。
而且這些人事還多,借被褥、借針線,昨個大半夜的給他叫起來又要紙筆,讓他給掌燈。
“宋童生,你們這是從哪?”
“掌柜的,您貴姓?”宋福生很突兀的問道。
“免貴姓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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