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正月十五,就預示著年過了節走了,該好好干活了。
此時,王忠玉在倉房里編藤椅。
宋富貴在一旁,拎著鐵錘,對著手心呸呸兩聲,哐哐鑿石頭。
開春蓋房,屋里要鋪石磚地,外頭倒是有賣現成平整的,但是那不得花錢買嘛,能自個干的就自己攢,啥家庭啊。
這倆身上傷勢嚴重的都沒有閑著,就可想而知其他人了。一早上漢子們起來就出去拉石頭,伐木頭,摔土坯子。
眼下,咱們這伙人那真是什么樣的手藝人都有。
打鐵的,木工,瓦匠,制木炭燒土泥盆、造炮彈的,裝火藥的,制冰的,總之,甭管單揪出哪個漢子,你問他這活你會干嗎?他都敢說,試試唄。
他們就是這樣一路試出來的自學成才。
而烤爐房的煙筒更是早早就冒了煙。
婦女們、姑娘家,在天沒亮時,會圍著大鍋簡單喝碗稀粥,一人分得一個饃,草草吃上一口就去忙。
每日里這個時辰,里面已經干的熱火朝天了。
宋福生給大家透過話,烤爐房在新的一年也別想休息,即使那面休戰暫時不打了,還要繼續供應奶磚和列巴。
不休息好啊,干活最笨的婦女,去年還掙了二兩多銀錢,那都啥形勢啦?外面都有吃不飽飯的,更不用說有手快干活利索的,起早貪黑一鍋鍋烤出來,掙了五六兩銀錢。
就這種活,風吹不著雨淋不到,守家待地,去哪找這種好事去?要多少有多少,讓烤幾年就給烤幾年。
宋阿爺正在用笤帚嘩啦院子,心里念叨著:
這眼瞅著又要二月二啦,二月二,讓大伙吃不吃點肉啊?
你說這一天天怎就那么多節,過哪個節也得撒點銀錢,好幾百口人吃飯納,即使蘸個蒜醬也得去打醬油。
就那天,吃涮羊肉,用那么些麻醬,給老爺子心疼壞了。吃肉還要蘸料,毛病。
“哎呦,這雙開的大鐵門,離老遠就能看見的大院墻,依山傍水,看的人心口都敞亮,能不福澤綿綿嗎?該著啦,該著啦,家有人沒?”
忽然就傳來這么一道突兀的聲音。
宋阿爺探頭一瞅,心里有數了。
穿的花枝招展,一要嬌,二要俏,三要能說還會道,不是媒婆又能是啥?
其實早兩天家里就來了一位媒婆,那位臉上有顆黑痦子,比他還能抽煙袋,抽的一進屋直嗆人咳嗽,是先皇喪期剛過第二日就登門的,那個迫不及待啊。
家里人都沒當回事就給打發走,因為探了探話,那位手里沒有啥“好貨”。
“你是?”
“我夫家姓劉,老爺子,你可能不了解我,但咱不是吹,十里八鄉您有機會打聽打聽,咱這里,家有兒女初長成,都到我那里去報個名。
我這里正兒八經祖師爺是月老,不像那些瞎供奉,不是那姻緣也硬牽。
而且我這人一向實在做事,用心說話,準保說和的你們齊滿意。
這不嘛,眼下啊,哪還有不知曉您家的?哈哈哈,那可是皇上他老人家金口玉言夸過的人家。
我就在家盤算著,我這得上門呀?咱越是那仁義富貴的人家,越是要用心挑選女婿兒媳。”
老爺子被說的頭疼,他才問了一句,這人就那么多話:“胖丫啊?”
“噯,太爺爺。”
這個時辰,就胖丫最閑。
快讓胖丫去尋個更能說的來對付媒婆,他可整不了。
王婆子和葛二妞被喊了回。
本來這種事,八個老太太都應該在,家里頭孫子孫女想尋個什么樣的,每家標準不同。
但很不巧,今天馬老太給村里婦女們都召集在一起開大會,總結一下去年的經驗教訓,展望一下今年怎么能數量更多,互相交流養奶牛的經驗。要不然媒婆進村,早就被發現。
這位姓劉的媒婆,葛二妞和王婆子還是很重視的,連馬老太問過姓氏后也一副重視的樣子,特派倆人回來招待。
要是那種不好的,直接就給打發走了。
宋茯苓問為啥,她手里人多?
葛二妞邊往家走邊告訴道:“人家還能掐會算,咱們是后來的不曉得,但早就聽村里人提過她。那人掂量輕重掂量的也清楚明白。”
怎么個掂量輕重法?宋茯苓今天算是明白了。
媒婆來家,先問你家適齡的都有誰,這是第一次登門,算是打聽。
打聽想找什么樣的,你家條件又是什么樣,娶妻或者嫁女能不能給點啥,然后媒婆心里可能有個“大數據”。
根據你的要求、你自身條件,對方想要的條件進行綜合分析,最后篩選撮合。
如果男女雙方條件懸殊,媒婆壓根就不會做那種膈應人的事,不會提,因為不可能嘛。要是那樣做,會壞口碑。
這就屬于懂事的媒婆,看來這位姓劉的就屬于這種。
因為有問宋茯苓,你是哪家的姑娘?
被葛二妞給攔了下,說這個可不中,她就是個跑腿的,她爹是宋福生。
宋福生就是那位當官的。
劉姓媒婆笑瞇了眼,丫頭是真俊啊,就是可惜了,爹當官的就是官家小姐了,估計也要尋個當官的,而不是家底厚實的人家,那就不歸她這種私媒管啦。
“娘,你曉得么?這里要是沒有媒人,那叫私相授受,會被人看輕。”
錢佩英搶過閨女手里的核桃,吃太多,上火:“那自古以來也沒少了私奔的事,越不讓干越干,噯?這玩意才怪呢。”
娘倆正說著,宋福生忽然進屋了。
“你咋回來啦?”
錢佩英很意外,想到上次回家是發錢了,急忙臉上帶笑問道:“倉場衙又發錢啦?”
“發什么錢”,這娘們一見他就錢錢錢。
得,一看宋福生那樣就知道心里不痛快。
但直到女兒和米壽都睡著了,宋福生給錢佩英叫進空間才說:“我不干了,提早辭職。”
“怎么了?”
“當個小破官,都特么惦記我閨女。才多大,就要跟我成親家,跟誰倆呢,煩透了。”
最近暗示宋福生的人太多了,胡縣令是一個,倉場衙龐大人也問了,更不用說那些拐著彎瞎打聽的,備不住哪天媒婆就登門了,說出的人家,咱都不知曉哪個是哪個。
媒婆總登門問他閨女,而他們這面總不應,對名聲也不好。
“我不干了,就能讓很多心眼歪的打退堂鼓。”
錢佩英坐在沙發上,心想:我閨女還沒來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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