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張婷并不是一個容易沖動的人,昨晚她特意請哥哥幫忙聯系柯楊,早已做了充分準備。
看著張婷俏麗的白色身影消失在咖啡廳門口,何芷突然想張婷心里一定還愛著伍彤州,或者伍彤州心里還愛著張婷,不然他們倆個為什么都喜歡白色裝扮,想必白色裝扮是他們當年初戀的印證。
愛和恨是世間男女最濃烈的情感,恨得越深證明曾經愛得越深。只有對對方漠然無視無愛無恨才是感情真正的解脫,比如她和藍浩。
此時想起藍浩,何芷竟然覺得她好像從來沒有愛過藍浩,當時避開藍浩和何婧相戀,應該是因為妹妹對藍浩愛的一往無前,而她無能為力勸解。
柯楊的母親打電話來說藍浩正在別墅門外討要豆豆,她把門窗都關死了,絕對不會讓藍浩把豆豆帶走。這次警察把豆豆交托給她,她再也不會像上次一樣把豆豆給別人帶走了……
“柯媽,如果那個人再鬧你可以叫物業處理。保安會把那個人帶走的,我馬上回去,不能讓任何人帶走豆豆。”
“行,可是豆豆好像有點不大對勁,她來了以后一句話也沒說過。妮妮和她玩,她也一動不動,就坐在沙發上發呆。我問她話她也不說,好像都不認識我了。你快回來吧,這孩子別再是被什么給嚇病了,怪心疼人的。”
聽了柯媽的話,何芷整個人都不好了,趕忙開車往家趕。半路上接到表姨媽的電話,表姨媽說藍浩打電話問她,何婧是不是在燈飾公司還有私人物品,他記得何婧在銀行有個保險箱,何婧應該把保險箱鑰匙放在燈飾公司了。
“你知道姨媽不會撒謊,只好老實告訴他你把保險箱鑰匙拿走了。怎么樣,你在保險箱里發現了什么沒有?
你媽當年應該買了不少金貨,如果把那些金貨換成錢,咱家燈飾公司肯定就能發展起來了。現在公司就是差那么一點運營資金,總沒辦法接下大單生意。你姨夫可愁壞了昨天晚上還跟我念叨呢……”
原來表姨媽幫她拿到何婧的保險箱鑰匙醉翁之意是這個啊!
“燈飾公司就不勞姨媽姨爸費心了,既然現在何婧不在了我來接手燈飾公司最合適如果燈飾公司做不下去就關停轉讓,總比沒頭沒腦往里投錢要好。”
“那怎么行喲!燈飾公司可是你爸媽白手創業留給你們姐妹最大的財富就算不賺錢也留個念想哇。你怎么出國幾年回來都忘本了……”
何芷聽著表姨媽脆生生的語調,不等她說完掛上了電話。
因為講電話太專注何芷沒注意到一輛大貨車從側路轟隆隆開了過來等她發現時猛打方向盤,大貨車擦著她的車頭降速左轉有驚無險地開走了。
何芷驚出一身冷汗,后車響起鳴笛聲,抬腳再踩油門緩緩駛過十字路口。
審訊室。
伍彤州無法再像上次來一樣盤腿悠閑地坐在靠椅上了雙手被箍在椅子扶手上的鐵圈里無法自由活動身體只能端正地靠在椅子上,接受審訊監控錄像。不過他的態度倒是沒變,為像上次來時一樣一言不發。
“不許閉眼!”
紅臉警官氣極卻也只能坐在桌后繼續重復剛才的問題。
伍彤州剛閉上的雙眼又睜開了,睜開眼睛也好,可以更清楚以看見警察對他的束手無策。他從不認為他犯了罪他的手上從來不沾血。
直到他聽到在程亮斌診室治療時的錄音,伍彤州有些坐不住了。他朝前欠了欠身體望著肖楠凜冽的目光下意識地笑了一下。他的笑很有感染力,他常常因為感染力非凡的笑容而得到意外的好處。所以他非常珍視他的笑容只有必要時才會向別人展現他的笑。
“你怎么解釋你給何婧下藥?”
肖楠按下停止鍵,盯著伍彤州聽完錄音內容的反應。
在被催眠的狀態下伍彤州說因為無法滿足何婧夫妻生活的要求他每天都會給何婧喝的牛奶里下藥。
“我也是不想何婧感到難過給何婧下藥是想讓她可以更好地休息。我一直在積極治療生理障礙,就是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給何婧全部的愛,我們一直打算要一個孩子。你們可以化驗,我家里應該還有藥,你們也可以去搜,我平時熬夜白天睡不著時也會吃幾片。”
伍彤州的語速不緊不慢,語調好像廣播劇里的男主角,每次提到何婧的名字都顯得特別動情。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害死何婧的兇手,真會以為這個男人對妻子是多么深情與用心。
肖楠沒有表態,作為刑偵人員在審問犯人時不能過于表現個人喜好情感。
鼠標點開第二段錄音,肖楠調高了音量。
“我恨他,但是我擺脫不了他,只能承受那種痛苦……”
聽到開頭第一句話,伍彤州白凈的臉色頓時變成了死灰。
想起十二年前那個星期天的晚上,他被葛銘豪強拖進車里的情景,至今還能讓他的心滴血。如果不是因為葛銘豪,他也不會和張婷那么快分手。和張婷在一起的時光總是那么快活,雖然談不上多愛,但是起碼可以讓他領略做男人的雄風和快樂……
伍彤州最怕被人提及,最不想被人觸碰的一段往事還是暴露了。他不記得什么時候和程亮斌說過這話,給何婧下藥那是他故意說的。
他從來不想像世上有催眠這種療法,更不相信一個醫學院的醫生會有催眠的能力。在他的觀念里,催眠是一種魔術師在舞臺上的表演手段。
可是程亮斌真的做到了,程亮斌挖出了隱藏他心里角落的那段不堪往事。
伍彤州的嘴唇緊緊抿著,目光盯著自己的眉心,好像一時失了神。
播放完第二段錄音,肖楠沒有馬上開口說話,她知道這段錄音會給伍彤州的觸動很大。做為一個正常的男生被人強行給掰彎了,那一定是件極極悲慘的事。
紅臉警官側頭看肖楠若有所思的樣子,他也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伍彤州,現在你可以交待你都指使葛銘豪做了哪些事吧。”
肖楠突然一拍桌子。
“不要再說你和葛銘豪不認識!”
“你們兩個不但認識,關系還好得不一般吶。”
被葛銘豪和伍彤州耍弄了幾回,此時紅臉警官不失時機地嘲諷道。
“我和他現在形同陌路,可以說不認識,難道有錯嗎?”
那段往事并不能成為他犯罪的證據,伍彤州挺了挺腰背,對于嘲諷的紅臉警官神情傲慢地揚起下巴。
“這些照片你見過吧?”
肖楠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審訊就是要出其不意。讓嫌犯無暇思考。
“是我拍的。我從小就喜歡玩攝影。特別喜歡收集古董相機,這些照片都是用老式數碼相機拍的。那部相機應該還在我的書柜底層。”
伍彤州抬眼看了一下肖楠給他出示的相片。對于母親和何婧的父親出雙入對摟摟抱抱的照片似乎無動于衷。
其實他哪里是無動于衷,而是因為每一個鏡頭都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里難以磨滅,所以才會假裝無動于衷。如果給他再來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依然會恨起殺機,看著對方毀滅。
“你看仔細了,你為什么跟蹤他們?”
肖楠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她希望聽到伍彤州流露出感情的聲音。
“不用看我都記得的,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媽做了那個男人的情婦,為了拿到證據,我跟蹤了他們一個月。那時只要發現我媽用心打扮出門,我就是曠課也會去跟拍。”
“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拍到證據給我爸看看。讓他看到我媽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他應該死心了。沒有愛了何必在勉強一起過日子,我都替他們難受。他們在家同房不同床,我媽出去還得不停找借口,我覺得他們離了都可以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只是沒想到我爸會突然發病死了,我媽終于解放了,不用再偷偷摸摸出去約會了,但是好像她的那個男人也死了。噢對了,我后來才知道那個男人是何婧的爸爸。不過我和何婧在一起是因為真愛,與她爸無關。更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根本不需要用和何婧結婚的方式復仇。如果真要找何婧報仇,我完全可以花錢請幾個小流氓污辱她。我是真心要和何婧過日子的,我們如果能生一個孩子,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baby。”
伍彤州說完釋然地笑了。
“行,你既然不肯坦白,我也不想逼你。你先回去好好想一想,也許就想明白了。我這里還有三段錄音文件,等你想明白了再放給你聽。”
肖楠讓紅臉警員把伍彤州帶下去。
低頭望著重新戴上的手銬,伍彤州的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走到門口他突然停下來,扭頭朝肖楠點了點頭。
“女警員,我覺得你的腦子很笨,你手里既然有我犯罪的證據,可以直接把我送去法院判刑,沒必要在這里浪費大家的時間審問。那三段錄音文件又能說明什么?不過是程亮斌引導我說出來的一些難堪舊事。
十七歲時我確實和葛銘豪走得近,那也證明不了我現在讓他去犯罪。我還想請你幫我去審問葛銘豪,為什么他總是陰魂不散地跟著我,連我的妻子也不放過。”
“別廢話!”
紅臉警官上前揪著伍彤州的胳膊拉出了審訊室。
肖楠目送伍彤州走出去以后,“嚯”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手撫額頭皺緊眉,心情還是難以平靜。經手審問過的犯人不少,像伍彤州這樣彎彎繞繞的還是第一次。
好像每一個能給伍彤州治罪的鐵證,經過伍彤州隨便解說一下,變成了無關痛癢的小事。何婧留在保險箱里的紙條,伍彤州可以解釋成那是何婧的被害妄想。
因為何婧在網上認識了葛銘豪,葛銘豪要離間何婧和伍彤州的關系,可能把伍彤州給魔鬼化了,再加上何婧長期服用鎮心劑,容易產生幻覺。
柯楊在肖楠的辦公室等得有些著急,他還沒有來得及聽完全部錄音就把U盤交給了肖楠,希望肖楠可以用錄音文件突破審訊。
“等急了吧?”
肖楠在門口朝柯楊打招呼。不等柯楊問審訊伍彤州的情況,肖楠搖了搖頭。
“還是不行?錄音文件有他給何婧下藥的證據。”
“他說那種藥是為了緩解何婧的睡覺焦慮。何婧對于新婚不能過夫妻生活很焦慮。他的說法也有一定道理,我已經安排人去他家里找藥,等化驗結果出來再看看。另外他也不肯承認指使葛銘豪殺害何婧。何婧死亡的時候伍彤州都有不在場的證明,這一時半會還真拿他沒有辦法。”
肖楠嘆氣,新年以來她的神經就像崩緊的橡皮筋,一刻也沒松懈過。如果周日不是丈夫硬把她拉過回家休息,她可能還在警局加班。
“要審問這種高智商的犯人必須要另辟蹊徑。看來還是要在葛銘豪身上下功夫。”
肖楠表示贊成柯楊的思路,可是葛銘豪也不是一塊好啃的骨頭,他倒是全部認罪,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度,交待的犯罪經過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要找到突破口也不容易。
“你說葛銘豪為什么要一個人認下所有的罪?”
柯楊突然問。
肖楠愣了一下,望著柯楊歪著頭沒有接話,那意思讓柯楊繼續說。
“我覺得吧,在葛銘豪的心里,一定有一個強大的信念支撐著他,讓他覺得認下所有的罪理所當然,或者說認罪讓他覺得很偉大。”
“會是什么信念?”
肖楠對柯楊的奇思妙想一時無法理解。
“你記得第二段錄音內容是什么?”
柯楊的提醒讓肖楠頓時明白了。葛銘豪心里的強大信息就是伍彤州對他得愛。
“如果葛銘豪發現伍彤州只是把他當成一個犯罪工具,心里從來沒有他的位置,他會怎樣?”
柯楊一手抱肘一手托著下巴腦中靈光閃現。
“那他一定會惱羞成怒破釜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