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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經常產生幻覺,現在又昏倒了,何芷覺得應該是因為上次被葛銘豪扔進里湖里撞傷了頭的后遺癥。她沒往深處想,柯楊卻不得不想。仔細回憶剛才的第一個細節,他覺得一定是他的手有問題。當他的手握住何芷的手時,他能感覺到從何芷身上傳來的戰栗。
柯楊久久注視著手心里微微閃亮的黑點,不知道該不該去醫院找醫生幫他手術除掉。他相信物理科學和生命科學,絕不會被神魔鬼怪迷障了眼睛。
手機發出新消息提醒,點開看到姐姐柯杏發來的照片,柯楊不由得站了起來。
照片里是一片燒焦的黑土,大致能看出曾經是一座很大的院落。
“黃半仙家著火了,燒了一下午剛才才撲滅。奇怪的是當時黃半仙家到處火光沖天,院后的那棵桃花樹卻沒有著火。好多村民說那棵桃樹是神樹,都跑進去搶著砍樹枝,我也砍了一根桃枝回來,希望可以消災辟邪。”
看到柯杏的信息,柯楊估計黃半仙家著火的時間剛才是他離開以后不久。
“你姐也去火里搶桃樹枝?多大的人啦也不讓人省心。如果桃樹枝能消災辟邪黃半仙還用死嘛!”
柯老太太怕何芷笑話她的女兒搞封建迷信,趕緊自證清白。
這時肖楠發來信息,柯楊帶回來的那個錫盒鑒證科加班加點檢測結果出來了。
錫盒里面是一塊佛牌,從佛牌上的花紋可以判斷產地來自東南亞。相關儀器并未檢驗到錫盒里有放射性物質,穿戴防護服的同事已經打開錫盒進行了拍照。
放大照片,佛牌里面的圖案纖絲分明。一只白象人體的神佛頭戴花環呈舞蹈的姿勢,一雙彎月似的象眼似瞇非瞇,兩點黑色的眼珠好像直視著你,不論你在哪個方面,都無法逃離那雙象眼的視線。
“這是佛國寺的象神吧,守護婚姻和愛情。”
何芷指著手機上的圖片很肯定地說。她在國外讀書的時候,每年寒暑假都會去一些歷史悠久的地方旅行,佛國是她去的第一個國家,當時對著佛國寺外兜售的佛牌,她也差點想買一個。
當時聽身后一個大姐說請佛牌要奉獻指尖上血,佛牌才會百求求靈,她才打消了買佛牌的沖動。
“那么說這是一尊好佛。”
柯楊對佛學沒有研究,更沒有去過佛國寺。不明白這樣一尊守護美好愛情和婚姻的異域靈佛,怎么會成了黃半仙避之不及的污穢之物了呢。
當時黃半仙從恐龍公仔身上取出佛牌扔進水盆就端走了,柯楊以為那是黃半仙在做戲,根本沒有想過公仔身上真的藏有東西。
“佛是好佛,就怕被人為利用。”
何芷這時想明白了,豆豆被伍彤州接回去住的那段日子,伍彤州把佛牌藏在了豆豆的恐龍公仔里。
“太可怕了!伍彤州到底想要做什么?”
想到豆豆每天都在藏著伍彤州母親尸體的房間里生活,手里還抱著一塊可能被施了巫術的佛牌,難怪她會封閉心里不愿面對陽光和人交流。
肖楠隨后打來電話。
“伍彤州知道我們發現了他藏在墻壁里的秘密以后,撤消了上訴申請。”
“他是擔心追加他的犯罪證據會加重刑期?”
柯楊很自然地想到宋美君的死與伍彤州有關。殺母案自古就有,以伍彤州變態的性格,很可能在得知母親出軌以后,極端仇恨而殺人。
“宋美君的尸體一直保存得很好,經過全面尸檢,宋美君死于心梗。也就是說她是在睡眠中死亡的。據伍彤州交待,他當時不想母親死去成為孤兒,所以才把母親放到冰柜中。那個冰柜以前藏在別墅地下室,他和何婧結婚以后裝修房子,把冰柜轉移到了新房的暗層里。”
肖楠苦笑了一下又說:
“伍彤州家別墅私自建的地下室入口就在一樓廚房,用一個廚柜擋著,我們搜查了那么多次竟然都沒有發現。我覺得我不夠資格做刑偵隊長,我已經向上面遞交了調職報告……”
“肖楠你不要這么說,你已經很優秀了。那個櫥柜我也見過,里面裝了許多杯碗碟盤,誰能想到那個柜子后面還有秘道。芙蓉嶂別墅都沒有配套地下室,誰也不會想到他家會私建一個。十年前我實習期參與辦案,也沒能發現什么地下室,說起來我才需要負責。”
聽出肖楠的聲音很頹喪,估計這段時間不斷涌現的詭異案情對她的打擊太大,如今她的丈夫又躺在醫院昏迷不醒,等于推倒鄧她心里最堅硬的靠山。
“柯楊,你不用勸我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快想想辦法喚醒我老公吧,我相信他的提示。那塊佛牌一定有問題。我知道佛牌是伍彤州搞的鬼,但是他不肯開口說話,我相信只有你才能查出佛牌的秘密。”
肖楠已經查到十二年前的寒假,伍彤州和母親一起出國旅行去過佛國。她相信伍彤州的佛國之行一定與佛牌的秘密有關。
一塊小小的佛牌已經讓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躺在醫院昏迷不醒,似乎向琴和馬勇的死也與佛牌有著某種聯系。
柯楊決定去佛國走一趟,何芷當然要跟他一起去。何芷熟悉佛國文化和語言,又是故地重游,還能有比何芷更適合的同伴嗎?
柯楊取回重新裝進錫盒的佛牌,開始收拾行李打包準備出行。
這時法院的傳票也下來了,何芷問過律師陶雅以后,確定在她不必出庭的情況下一樣可以打官司,于是決定全權交給陶雅處理。
可是官司涉及到豆豆,豆豆必須得留在穗城。
把豆豆交給柯楊的母親何芷不是不放心,只是她擔心柯楊的母親一個要要照看妞妞和豆豆看不過來。萬一豆豆偷溜出去被藍浩隨時可能請的私家偵探給帶走了,那她這么長時間的努力就全泡湯了。
可是除了柯楊的母親,似乎再找不到第二個可以幫忙帶豆豆的人選。
這時正好肖楠過來有事,聽到何芷和柯楊的煩惱,馬上說她愿意幫忙照看豆豆。
“可是你先生……”
何芷哪敢拜托肖楠呀,肖楠這時正是事業和家庭都陷入最低谷的時候,讓她幫忙帶小孩等于給她添亂。
“你們放心吧,我現在放長假,除了去醫生陪我老公也沒什么事。如果讓豆豆陪著我,我還可以學著講講故事,到時候也可以給我老公講來聽聽。像他那樣的病應該可以聽到,聽到孩子的聲音他應該會感到開心。哦,如果你們不愿意讓豆豆去醫院,我可以叫我媽過來,我去醫院時讓我媽在家陪豆豆。”
“那也不太好吧。”
柯楊覺得肖楠是真心想幫他和何芷,可是總覺這么做不合適。
見柯楊和何芷還猶豫不決,肖楠急了,她帶豆豆最合適,可以避免何芷私自禁錮豆豆的嫌疑。伍彤州被抓以后,藍浩是豆豆明正言順的撫養人,藍浩現在告何芷,也正因為何芷未經他的同意,拘禁了他的女兒。
知道何芷大姨和柯楊叔叔在出遠門,妞妞的奶奶一個人照看不過來,豆豆乖乖爬上了肖楠的車,對著車窗外的何芷和柯楊揮手。看著豆豆乖巧得讓人心疼的模樣,何芷差點動搖了遠行的決心。
佛國寺前有不少來來往往兜售佛牌的土著。看到柯楊和何芷在朝他們觀望,兩個身穿果裹裙頭戴銀冠的婦女對望了一眼,朝柯楊和何芷走來。
一位婦女伸手在另一只手的臂彎里數著佛牌指給何芷看,嘴里說著生硬的語言。
“她以為我們是韓國人。問我們要不要請佛牌回去,可以保佑生活幸福美好。”
何芷給柯楊解釋,目光在婦女臂上的佛牌望過去,并沒有發現白象佛牌。
“有沒有這個?我只要這個。”
柯楊從包里掏出錫盒,舉到胸前微微傾斜,對著婦女打開盒蓋。他的臉對著豎立的盒蓋,并沒有看盒里的佛牌,他在觀察賣佛牌的婦女們看到他手里佛盒時的反應。
最先湊上來的婦女乍然看到錫盒里的佛牌,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之物,驚得瞪大濃黑的雙眼,張著泛黑的厚唇顯得一臉難以置信,隨即黑油油的臉上冒出一層冷汗,雙手在額前胸口比劃了幾下趕忙逃似地跑開了。
其他湊上來的婦女跟剛才的婦女神情幾乎一樣,轉眼之間柯楊身前冷冷清清不再有一個人上前想做生意。
“你聽到她們說什么了嗎?”
婦女們離開時嘴里都念念有詞,可惜柯楊一句也聽不懂,只好求教何芷。
何芷搖了搖頭,她望著四下散去不再靠近的婦女們,臉色慘白,好像也受到了某種驚嚇。
柯楊并沒有讓何芷看到佛牌,為了防止意外,他特意避開何芷的視線。他也時刻注意保護自己不和佛牌發生正面“沖突”。
“你還好嗎?”
柯楊收起錫盒上前看著何芷的臉。
“我還好,你怎么會覺得我不好。”
怕柯楊發現她的心事,何芷急忙轉頭望向高大的金色圓頂佛寺。
她聽懂了婦女們的話,但是她不能告訴柯楊。她覺得那種話如果從她的嘴里說出來,就像掉進茅坑里的筷子,就算清洗干凈了也不會再用來吃飯。
“我們進去吧,太陽快要落山了。”
太陽落山寺廟關門不留客,柯楊的迷津只能請寺廟里的高僧才能給解說。
何芷搶先走進金色的廟門。
柯楊沒到過異域寺廟,不知道規矩,但他覺得天下寺廟的規矩應該都差不多,不能高聲喧嘩,走路要輕要穩,對佛像不拜也要敬要謙。
柯楊低頭看著腳下鏤空窗里透進來的夕陽光影,已經忘了他跟在何芷身后走進了第幾重佛殿。四周很靜,不似剛進廟門時人如泉涌。
“柯楊。”
聽到何芷壓低聲音喊他的名字,柯楊朝前望去,只見何芷身后跟著一位身穿橙紅袈裟的老僧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這位是普士龍大師,你可以把佛牌給他看看。”
老和尚臉容瘦削,斜披的袈裟露出半邊肩膀,棕紅的臉頰好像剛在火里烤過,雙手端在胸前,神情無悲無喜。一雙眼睛更是似睜非睜,看不出他的目光在看向何處。
柯楊掏出錫盒對老和尚打開。老和尚的眉毛跳了一下,一雙低垂的眼睛倏地睜大,伸手從錫盒里取出佛牌,對著鏤空窗外透進來的夕陽打量,嘴里發現古怪的發音。
顯然何芷也沒有聽懂普士龍的話,她和柯楊一樣盯著那塊完全沐浴在夕陽里的佛牌。
佛牌上浮雕的白像神在光里變得很通透,可以清楚地看見里面隱隱浮動淹一片似云似煙的暗色物質。
老和尚又說了一句話,何芷這回聽明白了,馬上說佛牌是朋友十二年前在這里買的。
“不,這個不是買的。”
普士龍大師連連搖頭。何芷以為她的說法冒犯了佛家的禁忌,馬上補充說白象神佛牌是朋友請回去的。
“不,這個不是佛牌,這個是陰牌。”
“啊,陰牌是什么?”
聽名字就覺得不是吉祥的東西,何芷緊張地盯著普士龍大師。
她去后殿誠心磕頭請來的阿贊法師,看來是請對了。果然認得這個邪門的佛牌。
普士龍沒有回答何芷的問題,放下舉在陽光里的佛牌還給柯楊,然后盯著柯楊上下打量。
柯楊被老和尚盯得渾身不自在,伸手拉著衣襟怕穿著哪里有不妥。根據何芷的說法,入佛國寺衣著要講究,他已經特意穿著一身正式的西裝西褲了。
老和尚突然伸手抓住了柯楊的右手,柯楊本能地反手扣住了老和尚的手腕,在何芷的驚訝提醒聲中,柯楊趕忙放開了普士龍的手。
“給我看看你的手。”
普士龍伸出他的手,尷尬地望著柯楊笑著說。
聽完何芷的翻譯,柯楊把手放在了老和尚的手里。
普士龍翻轉柯楊手心,望著柯楊手心里那個針尖似的黑點。神色變得忽陰忽晴,嘴里嘟囔了一句奇怪的話,把柯楊手拿到眼前又看了看然后放下,長長地嘆了一聲。
“他剛才說的什么?”
柯楊估計老和尚一定看出了他手心里的古怪,可是何芷不翻譯,他只能干著急。
“我不懂。”
何芷無奈地嘆氣。老和尚嘟囔的好像是古老的經文,就算她精通佛國語言,也不懂佛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