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導演,我不比爛

082.色彩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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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的飽飽的還不算完,楊蜜又拉著他去超市買了倆還沒長成刺客的雪糕。

許鑫本來看到她拿雪糕的時候還想勸勸,剛喝了一碗熱熱乎乎的餛飩,這就要吃冰涼的雪糕,胃里能舒服?

可是,他卻看到這姑娘買的是兩根香蕉奶棒。

外面一層白巧克力外殼,里面是軟軟內芯兒的那種。

看著這姑娘一臉純良的在那笑瞇瞇的感受著雪糕的滋味……

他就閉嘴了。

竟然不從側面開始吃,你個壞女人!

一路返回酒店的這么一截路,她的那根雪糕已經吃的就剩下了桿。

把雪糕桿往垃圾桶里一丟,她問了句:

“你抽煙不?”

“不抽。”

還沒吃完雪糕的許鑫搖頭:

“直接上去吧。”

“嗯!”

楊蜜點點頭:

“那我直接回屋……然后開始閉關了。”

她拍了拍自己背著的雙肩包。

里面放著的是蔣嬋的劇本。

“放平心態,知道吧?第一,這個角色不見得就是你的,人家有原來定的演員,這點你首先要準備好。再者就是張導的戲沒那么難……”

“你拍過?”

他還在那絮叨,楊蜜卻忽然反問了一句。

“呃……沒。”

“那就別安慰我啦嘿嘿。”

女孩笑瞇瞇的,心情看起來很好的樣子:

“你說的我都懂的。”

“好。”

她都這么說了,許鑫也就不再多言,倆人一起進了電梯后,等到了她的樓層,女孩只是擺擺手來了句“走了”后,直接就出了電梯。

許鑫還覺得她心理素質挺好的。

卻沒看到,回到了房間里的楊蜜在拿出來背包里的劇本時,手都在哆嗦……

張一謀導演的電影……

謀女郎……

她看著劇本里那個“蔣嬋”的名字,眼里燃起了一團火。

壓抑好久的火。

在回到房間之前,她不想讓許鑫看出來。

她怕對方覺得……自己對他是有什么圖謀,或者……自己的野心太重……

男人好像都不太喜歡這種女人。

她……挺怕他討厭自己的。

不是懼怕失去機會,而是怕……他真的討厭自己。

畢竟“謀女郎”這個詞,對于一個新人演員來講,便意味著一條通坦的超車道!

甚至,在楊蜜心底都已經做好了被外界猜測,一個還沒畢業的新人演員是怎么上位,成為謀女郎的準備。

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嘛。

那些媒體捕風捉影的能耐,太厲害了。

但是不管說她什么,她自己都可以選擇接受與忍耐,因為這是成名的代價。

但唯獨……不想讓他看到。

她想和他更純粹。

只是……

為什么總感覺他沒……那方面的意思呢?

干嘛要表現的那么隨意……

可是沒意思的話……

又干嘛這么對我?

不知不覺間,她的手不在顫抖。

反倒臉上有些苦惱。

不過這股苦惱也迅速被一次深呼吸后的平靜所替代:

“呼……”

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氣,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這份劇本上面:

《蔣嬋》

“32、御藥坊夜內

小嬋低著頭急匆匆走進。

御藥坊內一片忙碌,中藥抽屜如一面面墻,直到屋頂。

抓藥的藥工們在抽屜前,用小銅秤稱藥,高梯上,有藥工在忙碌。一排藍衣太監順墻邊垂手而立,仔細盯視著眾藥工的一舉一動。

另一邊的灶臺,上面布滿火口,煮著一排藥罐,幾個煎藥宮女在忙著。小嬋走過忙碌的場面,忽然被人從背后一把抓住胳膊。

小嬋嚇了一跳,轉過頭來,發現是蔣太醫。

小嬋驚魂未定:“爹!”

《黃金甲》的劇本在手,雖然明知道自己有可能只是空夢一場……但她卻還是會準備好。

畢竟……

萬一奇跡來臨了呢!

“小許,開會。”

“哦來了。”

又被韋蘭芳通知了一次臨時會議,許鑫拿上了自己手里幾個創意,走出去后,忽然就聽韋蘭芳來了一句:

“小許啊。你小子福氣不小嘛”

“……啊?”

有些納悶的看著這姐姐……

“這話是怎么說的?”

“……嘿嘿。”

見他裝傻,韋蘭芳也不戳破,只是嘿嘿一笑后,倆人一起朝著小會議室走去。

4月1號,愚人節。

“小許,今天休息啊,你下來干嘛?”

許鑫無語,從兜里一邊摸出了玉溪,一邊走到了垃圾桶旁,看著站在垃圾桶前的王朝歌問道:

“王導,那您這是干嘛去?”

“我溜達。”

這姐姐說話的時候都藏不住笑了。

然后就瞧著許鑫一本正經的點點頭:

“這樣啊……沙導,您呢?”

“我吃早點去。”

挎著個裝筆記本電腦的包,瞅著王朝歌給的硬中華,老大哥也來了這么一句。

“哦哦……張導,那您這又要干嘛去?”

“我……出操,我們部隊出來的人都習慣出早操,我一會打算拉個五公里。”

一群人似乎真把許鑫當成了傻子,在這個西方傳進來的節日里,一大早上就開始順嘴胡咧咧。

許鑫只好點點頭:

“這樣啊……我一會兒也得出去辦點事,比爾蓋茨來橫店了,說要找我談個開發月球別墅技術的項目,缺錢,找我來投資,我一會得接人家去。”

別人離譜,他比別人更離譜。

沙小風瞬間就把煙給噴了出來:

“噗……哈哈哈……你們家比爾蓋茨缺錢啊?”

“缺,他不是把自己的財產都搞成什么……慈善基金了么?”

一聽許鑫這話,王朝歌就搖頭:

“你這就屬于被網上的新聞誤導了,他那不是慈善,是為了避稅。”

于是,愚人節的小玩笑后,好為人師的各位導演們就開始給許鑫科普這些東西。

反正就當閑聊了。

許鑫確實也是頭一次聽說原來還能這么玩,之前在這個新聞剛出來的時候,他記得非常清楚,網上一群人在吹比爾蓋茨,說什么大概的意思是“窮則獨善其身,富則兼濟天下”之類的話語。

他當時還對比爾蓋茨的印象特別好來著。

可現在一聽……

得,又漲見識了。

看來以后網絡上的東西還真不能全信。

人云亦云的人太多了。

正閑聊著,陸陸續續的,終于,大部隊出來了。

王朝歌帶著大家伙直接上了金龍小巴,跟著百十來號人,車隊浩浩蕩蕩的往影視城殺了過去。

影片開拍第一天,按照規矩得弄個開機儀式。

到了大明宮里,許鑫因為沒看過開機儀式,滿眼的好奇。

在他的印象里,能和儀式掛上鉤的東西都應該很隆重。

別的不說,就說許家灣一年一次的祭祖,那也是三牲之牢,大排筵宴的。或者說誰家蓋新房之類的,那也是得請先生過來,搞個開工儀式,拿個純金打造的金錘子敲下第一塊磚……

結果《黃金甲》的劇組開機儀式,反倒簡單的不行。

就是一塊空地,擺上供桌。

供桌上放上香爐,然后一只乳豬和水果。

把攝影機蓋上紅布。

張一謀對著個寫著“《滿城盡帶黃金甲》開機儀式”的橫幅上香拜一拜,然后把攝影機上蓋著的紅布揭開,這就完事了。

雖然許鑫看到程曉東似乎特別迷信這個,禱告的時候就屬他和那群來自香江的武師最虔誠……哦對,還有發哥。除此之外,其他一切都看不出來這竟然是張一謀劇組的開機儀式,反倒有著幾分不是糊弄的敷衍。

以至于,他在儀式途中還在想,張導會不會忽然在儀式中途扭頭對大家哈哈一笑,來一句:

“誒,愚人節快樂,逗你玩”

但不管怎么說吧,開機儀式算是結束了。

然后,幾十號人就把那些演員給圍住了。

電影劇組就像是被按下了開關一樣,組合成了一臺高效的儀器,一點點的運作了起來。

為了不打擾演員們的拍攝狀態,別人特別給奧運團隊這邊搭建了一個由三個帳篷組合起來的簡易會議室。

里面除了長桌板凳,還有礦泉水和水果。

而張一謀則去今天要拍的宮廷里去做準備了。

這幾天拍的都是室內的戲,無數穿著……也不知道是內侍還是什么雜役的群演們在旁邊閑聊,許鑫大概拿眼那么一打量,估摸至少七八十人……

實話實說,看著就唬人。

在加上劇組和道具不停的進進出出往里面搬東西,忙活,他還真的挺想去里面瞅瞅的。

可惜……他還有這一份更重要的責任。

整個創意小組不是說張導不在就要停轉,都是能人,每個人都能想出來點子,大家需要做的就是討論好,然后等張一謀過來在商量就是了。

這不。

當許鑫看到大家伙都落座后,趕緊拿著筆記本走進了帳篷。

剛進來就聞到了一股風油精的味道。

而地上還有著數道流水的痕跡,桌子上擺放著七八個空瓶。

韋蘭芳手里最后四個風油精正玩命的往地上灑著。

這都是為了防蚊子的。

接著,手里捧著茶杯的張武開口說道:

“我昨晚琢磨了一下,皮影這個東西……放在奧運會上還是不老合適。因為這東西首先得是專業演員來表演吧?再者,得多大的皮影?才能讓所有人都看到?與其弄個實物……不如弄到上面的大熒幕上去。”

加一段皮影戲是昨天開會的內容。

討論了半天也沒討論出來個結果。而張武這會兒重新開頭后,不僅代表著這次會議的開始,更代表著……

所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其實奧運會這邊的創意進行就是如此痛苦。

一場會議之中,思考至少要占據一半的時間。

每個人都得把對方的點子在自己腦中完成一個建模,來模擬設想。

許鑫也是如此。

所以,該抽煙的抽煙,該思考的思考。

反正他們還有時間。

不過思考了沒多久,他就聽見外面的喇叭聲響了起來:

“群演就位,來來來,都進來,快點”

隨著這個聲音,一陣繁雜的腳步聲后,許鑫聽到了里面隱隱傳來的一些動靜。

估摸著應該是開始了。

張一謀在上午露面,是時間快到11點。

卻不是開會,而是拍攝。

就在剛才,他直接撥通了張武的電話:

“誒,我讓你們看看關于皮影戲的那個構思……下面我要拍的那組鏡頭剛好和這些差不多,大伙來看看。”

他一喊,大家伙就往宮殿里面走,然后就看到了一群人正在擺弄著什么。

跟著隊伍,許鑫走到了機位這邊。

首先,這里被布置成了“回”字型,里面的“口”是宮殿,外面是回廊。拍攝的機位就架在“小口”的角落里。整個大殿的色彩……在許鑫看來有些奇怪。它的整體布局確實是古代建筑的模樣,無論是窗棱網格,還是下面的雕花裝飾皆是以大紅和金色為主。

地毯同樣也是紅底金紋,看起來極為華貴精美。

但鏈接每扇窗戶的立柱的材料卻是一種七彩顏色的半透明的結構。

他想了想,湊到柱子前看了看……

先看,再摸,然后冒出了一個想法。

這是……玻璃?

他正琢磨著,一旁的副導演劉國楠看到了他好奇的樣子,走過來說道:

“許老師,這是琉璃。”

“琉璃?”

許鑫看著眼前這包裹整根立柱的材質,而劉國楠則點點頭:

“對,七彩琉璃,這些都是。”

隨著他的指示,看著整個大殿的立柱……許鑫腦子里冒出了一個想法。

拍出來得多花哨?

這些高度在兩三米的立柱上面全是七彩顏色的琉璃,而門窗、地毯都是大紅和大金……并且這會兒整個大殿沒開燈,稍微有些暗。

那些自然光折射下來的陰影在這種色彩之中,把所有東西都襯托的特別黯淡……或者說失真。

紅的,成了暗紅。

金的,成了一種臟兮兮的黃。

看著就很別扭。

帶著這個疑惑,他看到了張一謀這邊走了過來。

于是便對劉國楠禮貌的點點頭,直接走回了隊伍里。

但這次他站在了韋蘭芳前面,半蹲了下來。

以他的身高,這樣剛好能和放在桌子上的監視器平齊。

張一謀來到了這邊后,就和劉國楠說了一句:

“讓他們做準備。”

“好的。”

劉國楠點頭答應,而張一謀則坐在了監視器旁,回頭對后面的創意小組說道:

“一會,對面的走廊那邊會打光,到時候外面的人影映照進來,就是我要的那種皮影的質感,你們看看。”

眾人點頭答應后,劉國楠拿著對講機說道:

“各部門準備開始。”

“讓他們打燈。”

張一謀對他吩咐完,劉國楠便迅速再補了一句:

“燈光先打過來。”

接著等了幾秒,外面忽然亮起了一束光。

光是斜著打的,透過窗戶上的紗,直接打了進來。

許鑫在打光的一瞬間,本能的盯緊了面前的監視器。

聚精會神之下,他的眼里監視器中的畫面就像是出現了一種慢動作一般的質感。

在光芒打進來的一瞬間,原本有些暗淡的室內忽然被一種高飽和度的七彩顏色所充滿,那些裝在立柱上面的琉璃,被這種隔著紗透進來的強光映照,一下子,原本暗淡的立柱好像里面藏了什么小燈泡一樣,開始發光。

然后,整個室內的色彩一下子就變成了以這七彩琉璃立柱為“柔光”為主體的畫面,在監視器和人的視覺里呈現一種……尊貴華麗的質感。

許鑫的眼睛一下就直了……

鏡頭還能這么拍!?

這顏色……

強光打透紗窗,讓琉璃立柱自然而然的發光,同時那些實體的窗戶網格構造出陰影……

一下子,畫面就立體了起來!

許鑫瞬間就被震撼到了。

其他人也是如此。

雖然他們各個都有著自己的特長,并且在自己的領域內都是頗多建樹的高人,可此時此刻也被張一謀面前的畫面中,那種濃烈、飽滿,給的非常非常滿卻并不遭人厭煩,反倒有種異常舒服的質感給驚到了。

色彩。

濃烈的色彩。

濃烈卻構造的非常舒服的色彩。

點亮了這幾根琉璃立柱。

這時,對講機里又傳來了聲音:

“導演,演員就位。”

“開始吧。”

隨著張一謀的點頭,劉國楠的聲音響起。

接著大概過了十來秒鐘,在鴉雀無聲的劇組里,外面響起了一聲:

“三二一,走。”

接著,許鑫就注意到外面那沒被這束斜著的光打到的地方,有一隊人影正在往這邊走。

他們排成一排,透過輕紗能大概看清人影,卻看不清模樣。

一步步的走,接著步入了那強光之中。

強光在第一個內侍打扮之人的步伐中,迅速構建出了一個斜長的人影,映照進了室內。

接著是第二個人影,第三個……

這些人的影子阻隔了光,打在了紗窗上,也流入到了室內的光影之中。

許鑫敏銳的發現,隨著這些影子,那些剛才看起來好像自己在發光的七彩琉璃立柱仿佛活了過來一樣。

因為本身琉璃就是透光的,它自身會發光是因為輕紗把外面的光打了進來。

而現在出現這些穿梭的人影,一個一個的往前走,這光時而有,時而沒有,就讓這些琉璃立柱呈現出了一種……七彩顏色活過來了一樣。

伴隨著人影穿梭,那些琉璃立柱上的光也在明暗不定的閃爍。

像是在呼吸!

直接活了過來。

連帶著,整個畫面也活了。

一共六個人,六個影子,從黑暗處走出,走進光里,然后第一個琉璃立柱明暗不定開始,第二個,第三個……

畫面中有五根琉璃立柱,六個人穿梭,在強光與光芒沒打過來的昏暗中,組成了一場獨特的鏡頭語言。

說生動吧……外面的人影,與那如同呼吸一般閃爍的立柱組成的畫面,直接賦予了這個房間一種生命體征。

可是,許鑫的心里卻在震撼之后,冒出了一種壓抑感。

這座皇宮的建筑材料是死的,不可能活過來。

可此時此刻確確實實是“活”了過來。

而也正是因為這種“活”,讓他感覺仿佛自己身處的宮殿成為了一種……巨獸的器官。

外面這些內侍,被這座皇宮所吞噬還茫然不自知。

一股壓抑的感覺油然而生。

明明畫面中的色彩飽和、艷麗,可這一次取景,卻在這種高飽和度的色彩中,傳達出了一種壓抑感。

同時,也讓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一段畫面,十來秒鐘的功夫,等六人組走出了鏡頭就算結束。

“導演?”

劉國楠試探性的問道。

張一謀則點點頭:

“可以,準備拍下個鏡頭去吧。”

劉國楠拿著對講機說道:

“可以,過了,下一個鏡頭。”

他說話的功夫,張一謀扭頭對眾人問道:

“你們覺得怎么樣?剛才那影子就是我想表達的那種質感。但不是說現場也設計一塊大熒幕,而是燈光暗下來后,咱們把皮影弄成一個個發光條組成的輪廓,由人舉著,在黑暗里,什么關公戰秦瓊,秦皇打漢武……就是這種意思,哇呀呀呀呀”

他比劃、訴說著自己的概念。

許鑫雖然努力在聽,但腦子里更多的是在思考這個畫面后面所代表的隱喻。

一時間有些左耳進右耳出的意味。

而其他人也似乎在思考,一時間沒人回應。

弄的張一謀以為他們沒看清,說道:

“是不是沒看清?……我讓他們再走一遍?……小劉,先別動,讓他們在過一遍。”

“誒,好。”

導演的話就是權威。

明明剛才還讓準備下個鏡頭了,可這會兒聽到了吩咐,遵從導演的命令,眾人再次落位。

幾分鐘的功夫,重新又走了一遍……

然后,張一謀似乎覺得不過癮,直接拿起了桌子上的對講機:

“讓四個人再走一遍,四個人,距離拉開一點,然后在燈光下面做幾個動作。”

對講機那邊有些疑惑的聲音響起:

“導演您想看什么動作?”

“隨便什么動作,試試。”

“好的,明白了。”

于是,六個內侍變成了四個,演內侍的人似乎有些武術基礎,在光影之中擺了幾個造型后……這下張一謀似乎都沒回頭問眾人的念頭了,而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著對講機:

“找倆會跳舞的宮女過來,在這光里擺幾個造型!”

于是,光影里出現了兩個擺出了飛天造型的宮女。

而看完之后,他才滿意的點點頭,吩咐眾人繼續準備下一幕后,扭頭看著眾人:

“怎么樣?皮影這種效果……其實我還考慮過一個想法,那就是從鳥巢房頂,打強光到下方的場地。然后整場的光亮里,上面倆演員在那演皮影戲,把鳥巢的運動場,整個當成舞臺……你們覺得怎么樣?古龍的里,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決戰紫禁之巔,光就是月亮,觀眾看不到紫禁城上發生的事情,但能通過鳥巢運動場的影子。體現一種屬于我們的俠義精神……“

其實大家已經相處這么久了,眾人也都習慣了張導這種受到某個啟發后,忽然靈感來了,就開始滔滔不絕的靈感和想法。

所以……

你說現在是拍攝《黃金甲》的劇組現場……可以。

可對創意小組來講,卻更是一個不在會議室里的創意研討會。

馬雯第一時間搖頭:

“不行,如果要達到那么大的影子,籠罩整個鳥巢那種,光是在鳥巢房頂打燈是不夠的,因為演員距離燈光太近了。而如果太遠……燈不可能打那么高,除非用直升機去吊,那樣天空會很吵鬧。況且這個對距離的把控要求太高了……這個構思在技術上而言,最好是能把演員放到鳥巢房頂與運動場中間的位置才能體現出來。”

作為視覺特效負責人,她說的話幾乎可以代表權威了。

張一謀一聽……

眉頭緊皺。

片刻點點頭:

“確實,這種安全隱患有點大……那就先放到后面在討論,先說皮影,皮影你們覺得怎么樣?”

“一謀,你準備要幾個皮影?尺寸大概得多大?有考慮過安裝和操控問題么?”

聽到張武的話,張一謀搖頭:

“暫時還沒考慮到這方面。”

眾人繼續討論,討論期間,他面前的桌子和監視器也被人給抬走了。

接著大概過了十來分鐘,劉國楠對張一謀說道:

“導演,可以了。”

“嗯……那咱們一會在聊,先去拍下一個鏡頭吧……要不大伙一起?下一個鏡頭時候咱們在聊。“

大家伙自然沒問題,跟著就往那邊走。

而許鑫想了想,沒吭聲。

他想問些關于電影鏡頭的問題,但顯然現在不是合適的時候。

這是許鑫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一個電影劇組是怎樣運作的。

不是說他投資多少,或者有多少大牌之類的,而是說那種正規劇組的運作流程。

無論是道具、場務、化妝、還是拍攝人員,每個人的分工都非常明確。

張一謀基本不會過問任何拍攝之外的事情,每一個負責人都會主動的把工作進行的非常具體,到時候他只需要說出拍的哪里不對,哪里需要調整,其他的就可以放心交給手下人了。

不存在什么事必躬親。

而整個一上午的時間里,拍的鏡頭卻不算多。

在許鑫的概念里,拍電影就是一個場景轉換到另外一個場景……畢竟他拍《不醉》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可到了這邊才發現……原來每一個鏡頭之間的間隔都要這么久。

也可能是劇組才剛開始磨合的原因,有些布景還進行了一番調整,導演一發話,一群人就抬著梯子、材料,上去就是一陣敲敲打打……

這就導致今天上午拍的全是內侍拿著一種……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東西,敲打著在那報時的鏡頭。

不過他卻發現了一個細節,那就是一身金色,母儀天下,貴不可言的龔麗實際上早就等在那了。

可一直到中午吃飯時,都沒拍上。

但龔麗卻沒一點怨言。

甚至,在前男友走到前女友面前說“上午進度有點慢,你得下午拍”的時候,龔麗還笑呵呵的反問了一句:

“是進度慢,還是你操心奧運會的事?”

倆人……似乎頗有些往事隨風的意思。

弄的張一謀也笑著在那解釋,倆人開了幾句玩笑后,盒飯也準備好了。

包括創意團隊在內,所有人開始領盒飯。

而這時,許鑫看到了正坐在監視器前發呆的張一謀……

想了想,他走到了對方面前:

“張導,我能問您個事兒么?”

“怎么?”

張一謀回過神來,隨意的點點頭。

許鑫想了想,問道:

“您是特意要表現出來這座宮廷的那種壓抑感么?”

這話問出口,張一謀忽然一愣……

目光鎖定在許鑫那好奇的臉上片刻,臉上出現了一絲頗為期待的影子:

“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

“就在剛才我們看到的那個內侍影子行走的鏡頭里……莪發現,您那段似乎設計的初衷不是什么皮影戲,對吧?應該不是特意改給咱,為了看效果的。”

“……嗯,繼續,說說你的想法。”

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他臉上的期待更濃了:

“你覺得那畫面我在表達什么?是什么讓你覺得我是在表達壓抑的?”

“是那些琉璃立柱。”

本著求教的心思,許鑫把自己看到的,想到的,一點點的說了出來:

“一開始,我以為那些立柱的色彩什么的,只是您的構圖。但后來那些內侍走的時候,我忽然發現,隨著他們的影子,那些立柱產生了一種明暗不定的光線變化。它是靜態的,卻又被賦予了一種活過來的感覺。”

“所以?”

張一謀眼底那一抹欣賞逐漸濃了起來。

“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您想通過這種手段,把這座王宮比喻成一種活物的話,那么,那些內侍……或者說這里的所有人,都只是這座巨獸肚子里的食物……或者細菌之類的東西。也就是說,您表達的是王宮是一只巨獸。而從巨獸和那幾個內侍,我就不可避免的想道了吞噬這個詞……雖然沒看過整體劇本,但就那個畫面,讓我的感覺就像是,這只巨獸在無情的吞噬著所有人……在加上那濃烈的色彩……它色彩越濃烈,我就覺得越壓抑……”

許鑫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話音剛落,張一謀的臉上已經全是笑容。

但偏偏他卻不給許鑫一個正面答案,只是看了許鑫片刻后,忽然來了一句:

“小許,你會不會左右互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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