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導演,我不比爛

713.海深為淵

Hi,賬號:夜間我是導演,我不比爛不是老狗:、、、、、

中介……

許鑫對這個詞真的是挺陌生的。

印象中……自己從拍電影開始,壓根就沒怎么和中介打交道。

可看著刁義男那一臉理所應當的模樣,他在滿腦門子問號之后,忍不住問道:

“刁導,你要求的這種……火車站,火車什么的是有什么特殊需求么?”

“沒,就是符合那個年代的23型老舊火車。”

說著,他似乎覺得許鑫和齊雷誤會了什么,主動解釋道:

“是這樣的,許導,這次的拍攝地點,我打算放到東北。力求所有的鏡頭里出現的東西,都能還原當初那個年代的風貌。需要用到的火車不是說咱們在橫店找到的那種蒸汽機車,也不是現代火車。

而是……從六七十年代開始用,用的破破爛爛的火車。這種還是比較難找的。只能在一些小礦山,小站里面找得到。租用人家的車,得給錢的,一般人還不給用,肯定得托些關系……”

“……”一住://.xbquge.a

許鑫和齊雷對視了一眼。

眼里都有些荒唐。

不過,齊雷沒繼續和他說,而是繼續往下看。

很快又看出來了一個不對勁的東西。

“這個……刁導,這個運輸皮帶使用費……又是怎么一回事?二十萬一上午……后面還有個括號(暫且擬定)?”

“噢,你說這個啊。”

刁義男點點頭:

“這是運煤棧橋的使用費。”

許鑫又懵了。

運煤棧橋?

使用費?

這些字拆開,他都認識。

可組合起來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他忍不住問道:

“這個使用費是怎么回事?”

“是這樣的,許導,這個劇本里,尸體被分尸,是在火車站的運煤棧橋時發現的。然后警察來調取證據……”

“嗯,我知道。”

許鑫用筆敲了敲手里的劇本。

這是故事的開頭引子,發現了被分尸的尸體后,才有了接下來的劇情。

可是……

“這使用費是啥?也是中介?”

“對。”

刁義男點點頭:

“您想啊,咱們要拍戲,人家要運煤。這棧橋就是運煤用的……”

許鑫心說你不是廢話么?

我家每個礦都幾條棧橋,我用得著你告訴我?

“煤要通過棧橋往上運,可我們要是去拍戲……他們的棧橋就得停。這停一秒鐘都是錢,出煤的時候那都是用火車皮往外拉,一條皮帶停產,導致運輸力搞不滿,那都要損失好多錢……就這人家還幫我說了情,那邊才勉強答應到時候暫停一下傳送皮帶,我們趕緊拍完趕緊走……”

事到如今,許鑫算是聽明白了。

眼前這位刁導……

拋開導演技術如何,劇本如何,就單說劇組構成方面……

似乎就是一個甩手大掌柜?

他……簡直什么都不懂啊。

看齊雷那滿眼荒唐的德行就知道,這份報價到底有多離譜。

想了想,許鑫說道:

“刁導,您現在給齊哥看的報價,就是您所有的預算計劃了么?”

“對。”

“詳細的?”

“詳細的。”

“那……要不……您把這預算計劃發給我們一份?我們幫您重新做一下預算?”

這話說出來其實挺突兀的。

許鑫也知道,自己這么說,刁義男那邊聽著肯定有點刺耳,于是笑著解釋道:

“當然了,刁導,倒不是說我們質疑這份報價。只是……這里面有些事情,似乎我們都能用一種更節省的方式來拍。您比如說棧橋這一段,我家就是開礦的,到時候這方面可以想想辦法。而且,雖然我不清楚您說的火車之類的都是什么,但我在東北朋友挺多的,找人幫個忙什么的也不難。所以……我們來重新做一下報價,拿過來給您看看,如何?”

他話說的很圓潤。

但沒想到刁義男比想象之中的要好說話的多:

“可以啊,要是能省一些錢,就可以加到演員片酬里,我至少能找到一些更好的演員,沒有問題的。”

他欣然應允,接著伸手問齊雷要過來了筆記本,接著直接發到了齊雷給他的郵箱里。

而這時,許鑫才問道:

“刁導……我冒昧的問一下,就這個所謂的……中介、道具公司。這是您自己找的?還是說……”

“朋友給介紹的。”

刁義男說道:

“這劇本涉及到的一些方方面面的事情很多,不管是裝修方面,還是一些富有年代感的道具,以及場地的一些事情,因為我要準備劇本的事情,整個劇組的籌備就我一個人。所以……”

“您沒有自己的劇組么?”

“有,但這個劇本連投資都還沒著落,雖然和幾個朋友都說好了……但沒譜的事情,我自然也不能讓大家等著我。”

刁義男說話時,許鑫的目光又落在了他的筆記本電腦上面。

戴爾的。

型號不清楚,但可以在筆記本的揚聲器上看到不少灰塵堆積的影子。

整個筆記本都散發著老舊的味道。

更別提,他剛才聯網的時候,電腦卡的一塌糊涂。

把一切收入眼底后,許鑫忽然又問道:

“刁導,楊蜜其實對您還有印象呢。”

“……啊?”

刁義男一愣。

或許是話題轉換的有些快,顯然,他有些沒反應過來。

略微思索了一下后,才明白過來為什么許鑫說這個。

試探性的問道:

“是……在戛納的時候?”

“對啊,07年的戛納,她和您有過一面之緣。”

許鑫笑著點點頭,很自然的話題一轉:

“您當時的作品,是《夜車》。”

“對對對,當時也是我第一次去戛納,入圍了一種單元……”

聽到這話,許鑫順著他的話題往下聊,笑著說道:

“《夜車》那電影評價也挺好的,回國后您是幾月份上映的?我當時在忙奧運會,沒太關注這方面。”

忽然,刁義男臉上出現了一抹不太自然的窘境。

其實說來挺離譜的。

許鑫瞅這位的歲數,怎么也都像是40歲左右的人了。

可此時此刻竟然還會在聊天時露出這種表情來……

這說明要么這人平時不咋跟人接觸,似乎沒那么強的社交能力。要么就是真被戳中了什么尷尬的事情,難以啟齒。

但刁義男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是5月25號上映的。”

“哦?票房怎么樣?”

看著許鑫那一副好奇的模樣……

刁義男抿了抿嘴,似乎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一樣。

最后吭哧吭哧的來了句:

“不怎么樣……”

“呃……”

許鑫有些愕然。

他其實挺想知道票房是多少來著。

因為……這人給他的感覺很奇怪。

用“單純”來形容一個40歲左右的中年人,本身就是一件荒唐事。可偏偏,從那不靠譜的預算,到他身上從頭到腳、穿衣打扮、吃穿用度上面所散發的窘迫……讓許鑫真的心里有點摸不透他的底。

他知道對方是編劇出身。

并且是《將愛情進行到底》的主創。

還是《洗澡》的聯合編劇之一……

講道理,在京圈的地位應該不算低才對。

在當年那個煤老板進場、京圈開始野蠻擴張的時代,最早的那一批人無論是導演還是編劇,都在這場變革之中站穩了屬于自己的地位,然后依靠地位、資歷、人脈在各方面資源上吃了個盆滿缽滿。

眼前這人顯然也是當年叫的上號的人物。

可問題是……

許鑫瞅著這純黑不帶任何標簽的T恤、牛仔褲……以及那雙舊運動鞋。

老舊的筆記本電腦。

還有……那明顯是新開封的中華……

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個有錢人的樣子。

這也是他奇怪的點。

一個京圈老人……怎么活成了這個德行?

他現在特別想給姜倵打電話探探底。

但顯然是不可能的。

而見他不愿意多說,那他也就不繼續深問了。

直接把話題引到了劇本上:

“刁導,我說下我對這個劇本的感受。”

刁義男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

“劇本的故事性不錯,但并不是說他沒有瑕疵。坦白地講,我在這個故事里看到了一種很擰巴的氣質……當然了,我概括的不見得準,但還是想和您探討一下我的想法。”

“嗯嗯,許導您說。”

“這故事給我的感覺就是您是想奔著特別文藝去拍的。但……又怕講不好故事……甚至應該說您在完成之后應該已經發現了它的文藝氣質要大于故事性質。所以在這里面做了一些改動,來突出故事性。尤其是在男主角和女主角感情線上面。”

刁義男黑框眼鏡下面的雙眸里閃過了一絲驚訝。

心說這人好敏銳的心思……

不過下一秒就釋然了。

他看得出來,才是應該。

看不出來,才叫不對勁。

于是點點頭:

“對的……我確實有意在張自力和吳志貞的感情上面想要……更柏拉圖一些。但也怕觀眾覺得突兀,看不懂,所以加了幾段肉戲……”

“但實話是挺多余的。”

許鑫搖了搖頭:

“比如開篇,張自力和妻子離婚,離婚之前倆人還上了一次床。最后張自力還不想讓前妻走……

其實您安排這段劇情,我們拋開后期如何用鏡頭來表露張自力自身處境這方面不談,單說作用。

完全就是告訴觀眾,張自力自己的生活過的并不好,他在工作之余有著生活方面的瑣碎事情,所以才會在碎尸案的抓捕行動中表現的暴虐,并且也正是因為他的粗心,才出了差錯,導致兩名同伴的死亡。

最后被處罰后,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對不對?”

“……對的。”

“那這段激情戲您想表達什么呢?張自力的無奈?還是想側面表達他是個執迷欲望的普通人?還是說他想靠最后一次展露男人的雄風來讓前妻回頭?

……當然了,這段激情戲是可以讓人解讀到這些觀點,在聯合后面的故事情節,起到穿插作用。

但……您別忘了,要是真按照您這么拍,或許放到國外電影節上沒什么,可如果國內上映,這故事里的激情戲一定是要被剪掉的。

被剪掉的內容,拍出來有什么意義?

單純靠情欲來表達一個人的“完整性”……我覺得放到這里反倒落入了下乘。”

許鑫一邊說,一邊搖頭。

同時心里還在那嘀咕……

怎么這些第六代都那么喜歡通過激情戲來表達一些東西呢?

真就是因為生長在那個最初啟蒙的年代,所以這種戲份在他們心中有著別樣的含義?

沒必要啊。

毛片資源網上一抓一大把,現在誰還會為了某幾個激情戲鏡頭,就專門去看你們的電影?

“這劇本,有些細枝末節還需要改。哪怕是您自己的電影,作為投資方,我仍然覺得它需要改。張自力的表達不應該如此膚淺,他可以是個俗人,但他的俗……更需要的是塑造一種……一種……”

說到這,他露出了思索的模樣。

但很快就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欲求不滿!張自力的表現,應該更像是一種欲求不滿。而這種欲求不滿要表現的很直白,同樣很隱晦。

直白的表達,就像是一個處處散發著猥瑣、油膩的大叔。給觀眾一種……他看到女人后隨時隨地都會脫褲子的感覺。

可實際上,生理的欲望與其說是快感,到更像是發泄。他真正需要滿足的,是自己的精神。他要給自己精神上一個交代……

在新的碎尸案尸體沒被發現前,他就像是一個自暴自棄的行尸走肉。而發現了碎尸案之后,他尋求的更應該是對自己當年失誤導致兩名同伴死亡,自己警察生涯被改變的救贖。

而這時,他的欲求不滿,就會在觀眾眼前逐漸瓦解……或者說讓觀眾看到他真正想要表露的東西!

最后他對吳志貞的感情,以及在確定對方同樣也是兇手后,明明已經不是警察了,卻還是選擇了將對方繩之以法這種選擇,會給觀眾制造一種矛盾感。

是積壓了好多年的欲望一朝被發泄重要,還是說給那些能激發觀眾同情感的吳志貞抱以共情心理更重要?這種人性的掙扎,不也是劇本里面的閃光點么?”

在刁義男那面露驚愕的啞口無言中,許鑫的話語就像是被賦予了某種魔力:

“人性、情欲、本能、公正、悔過、救贖……以及那一份微不足道的卑鄙……

這一切,就像是潘多拉魔盒,在觀眾決定打開的那一剎那,便會纏繞、包裹住所有人!

和這種精神上的刺激相比,選擇用情欲來表達男女之間的感情?刁導,您不覺得……有點太膚淺了嗎?明明,我們有更好的。”

如果說,刁義男作為劇本的創作者。

在今天見到眼前這位西北圈的太子爺之前,他對自己這個名為《白日焰火》的劇本的定義,是一汪深潭。

如同深淵一般,凝視的久了,就會不自覺的一步一步走進去……

那么現在……

當他聽到了這個僅僅接觸了自己的劇本還不到兩個小時的年輕導演,通過他的觀點,描述,以及從他的視角里被賦予出來的每一個角色……或者說整個故事的靈魂時……

他只剩下了一種感覺。

海淺為藍。

海深為淵。

此刻,他面對許鑫,仿佛面對的,就是那一片漆黑的海淵。

光是聽著那海面上的微風呼號……就能從空氣中嗅到那股不祥的氣息。

深不可測。

如同看不見底的淵。

到底有多深,根本無從得知。

甚至連下去一探究竟的欲望都升不起半分。

這是怎樣一個人啊。

僅僅看過一遍,就已經把自己的劇本升華成了一種更復雜,更深刻,乃至更……恐怖的深度。

哪怕光是聽,他已經能模模糊糊的感覺到……如果真的能修改出對方滿意的劇本,那么這部戲一定能讓所有人都產生一種深不見底的“恐懼”。

甚至……

在面對無數投資人的質疑時,他都可以用一種“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這個故事”的絕對自信,給出回擊他們質疑的重拳!

可唯獨面對這個年輕人時……

恍惚間,他生出了一種感覺。

這個劇本……

如果他來拍……

恐怕會更好。

哪怕這個念頭只是一瞬,

可卻像是落地生根的魔騰一般,頃刻之間,根系發芽……

再也止不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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