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導演,我不比爛

774.恐怖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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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鑫自然也收到了沃爾沃方面傳來的喜訊。

畢竟他除了“主演”這一層身份外,更重要的是這條廣告的導演。自己的作品好與壞,肯定要了解一番。

不過,當得知了因為自己拍攝的廣告,讓沃爾沃的關注度直線上升后,他倒沒什么特別大的心緒起伏。

說白了,自己拍這條廣告好與壞,和XC90這臺車沒關系。

就是換一臺車,也能這么拍。

人家花錢雇他的工作就是這。

人,給你帶過來了,可你要如何得到消費者的認可,最終簽下這份合同,賣出去一臺車,關鍵還是得看車的質量不是?

他挺能拎的清的。

如果XC90的銷量特別好,那么說明自己的廣告與它是互相成就。

如果人吸引來了,成交量還是一般,那肯定就是這臺車的問題。

雖然他覺得這臺車挺不錯……

所以,在這方面,他并沒有過多的心緒浮動。而面對對方試探性的問第二部廣告什么時候有空,許鑫表示你先讓策劃準備吧。我這邊電影結束之后再說

而電話掛斷,他就再次投入到拍攝當中了。

還帶著希望沃爾沃能大賣的祝福。

8月21號。

早上,劇組趕往了廈門半嶺宮這邊。

發生滅門慘案的別墅布景,劇組剛好在這邊找到了一個年代很久遠的別墅,搭建出來了。

今天就要拍滅門慘案的鏡頭。

布景提前已經搭建完畢了,一半是滅門慘案的布景,另一半則是伊谷春的師父家的布景。

清早的半嶺宮這邊天氣很涼爽,但許鑫的心情卻有些不太美麗。

因為今天并非是個大晴天。

天氣預報說今天是艷陽高照的一天,所以劇組才決定大清早就來這邊拍戲。因為這段鏡頭,許鑫想要試著用一種宗教似的藝術表達來拍。

如果是晴天,到時候陽光會透過窗戶打進來。

這里許鑫會用一層很薄的煙霧來做出丁達爾效應,讓光有了形狀,直接打在閣樓的地板上。而辛小豐也就會在上樓的時候,恰好被這一束光給閃到了眼睛。

然后在下一秒,鏡頭會用模糊化的失焦處理手法,給出一尊在神龕里的神像正臉鏡頭。而神像會在屏幕最中間。它周圍模糊的失焦畫面中,會有行兇者舉刀殘殺老人的畫面。

而這幅畫面在拍攝時,一樓窗明幾凈的落地窗也會打下一片片自然光的光斑。

整個畫面會如同失真一樣。

神圣的神像,光天化日的斑斕中,一幕滅門慘案正在上演。

而之所以給神像的正臉鏡頭,則是他在郭德剛的定場詩里得到的靈感。

“依山傍水小河溝,小廟在山頭,問菩薩因何倒坐,嘆眾生不肯回頭,我不敢高臺教化,也無非紙扇長衫,賣賣風流。”

這首定場詩,他截取了那句“問菩薩因何倒坐,嘆眾生不肯回頭”的選段。

神圣的神像,本該慈愛的注視眾生。

可一幕慘案卻就在祂的眼皮之下發生。

神佛菩薩阻止不了。

只能倒坐。

因為眾生不肯回頭。

而下一幕,他就會用蒙太奇的手法,在辛小豐被閣樓處的陽光晃了下眼睛的時候,他閉眼,就是女孩光著身子的側影。

很美麗的那種。

但睜眼后,女孩已經變成了一具躺在床上的冰冷尸體。

他打算用這種蒙太奇的剪輯手法,把整個滅門慘案,用這種手法表達出來。

因為神圣,所以那失真的畫面才會顯得更加血腥。

又因為血腥,所以那菩薩倒坐的神圣才會顯得有些諷刺,可以很好的給觀眾留下“這要遭報應”的暗示。

讓接下來辛小豐三人組的“救贖之路”看著是那么的諷刺。

所謂的“烈日灼心”,就是如此。

烈日怎么灼燒到心臟?

很簡單。

打開胸腔,讓陽光照射進來。

看似贖罪。

可一切的一切都潛藏在開胸的血腥之中。

天理昭昭,報應循環。

這是他對片頭滅門慘案的全部鏡頭設定。

甚至還考慮過要不要給神像上面勾勒出一絲細線,來表達神像在流淚的樣子。

后來覺得這種“玄幻”氣息與電影不相符,就給否決了。

只是專門讓劇組打造了一尊觀音像。

括弧:沒開過光的。

本來他想用媽祖,但考慮到媽祖在沿海一帶實在太過重要,為了不惹麻煩……就算了吧。

一切都打算好了。

可偏偏,天公不作美。

站在別墅外面,他抬頭看著天空上那白色的薄云。

明明很薄,可卻布滿了天空。

如何都散不開。

這時,薛勇走了過來:

“許導,要不要上照明燈?”

從天上收回了視線,許鑫微微點頭:

“先架一組一樓的,看下效果。”

二樓的陽光部分,是按照兩方面來拍攝的。甚至有些穿幫。

因為他打算第一部分,也就是女孩還活著的時候,陽光是在上午10點11點左右的高度,那時候隨著太陽的升高,影子會變短。

剛好透過窗戶,能打到嬌嬌的肌膚上面。

把女孩的妙齡與美好都展露出來。

而第二部分,所謂的穿幫也就在這。

只有太陽斜照的時候,影子才會被拉長。而能晃到辛小豐眼睛的陽光,一定是太陽斜照進來的。

兩者時間對不上。

不過沒關系。

他的本意是這段用黑白鏡頭,除了血會在屏幕上有顏色外,其他的都是黑白質感。

所以陽光只要角度對,到底是上午、中午、還是夕陽西下都沒什么影響。

薛勇點點頭,立刻安排燈光組的人開始在外面架設陽光。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左右,時間來到了快9點的時候,強光照明準備完成。

薛勇再次走了過來:

“許導,可以了。”

“嗯。”

許鑫點點頭,直接走進了別墅。

這時,演員們也化完了妝,都等在一樓。看到他來后,都讓開了通道。

王雷和李平東都站在一臺攝影機后面在等他。

許鑫進來后,腳步繞過了地上那些有些凌亂的電線,來到了監視器前。

監視器畫面傳遞出了很清晰的畫面訊號。

可許鑫看著畫面里強光照耀下的光影,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

憑心而論,畫面感倒是沒問題。

但……

他想了想,對旁邊的道具師說道:

“放點煙霧出來,看看形狀。”

“好的,導演。”

道具師迅速把煙餅投入到了壺中,很快,煙霧噴薄之下,他走進了拍攝鏡頭內,提著煙壺轉了幾圈。

丁達爾效應出現。

光,有了形狀。

可許鑫的眉頭卻又皺了起來。

怎么說呢……

真要讓他說具體哪里不對,他說不出來。

但此時此刻,他卻忽然想起來了楊蜜和自己講的跟王佳衛在一起拍攝時的事情。

一條認知在心里一晃而過。

“這光……不美。”

是的,沒錯。

這光不是陽光,所以感覺很呆板,并不具備美感。

煙,也太厚重了一些,而不是那種很自然形成的視覺現象。

顯得同樣很刻意。

他不是很滿意。

想了想,他喊道:

“李導,雷哥,你們過來一下。”

聽到他的話,李平東和王雷都走了過來。

許鑫又說道:

“道具,再走一圈。”

聽到這話,道具趕緊從室外拿回來了裝著煙餅的壺,又走了一圈。

而等他離開后,許鑫指著屏幕里的畫面,對倆人問道:

“你們覺得怎么樣?”

倆人暫時沒吭聲。

而是一點點的等到煙氣散盡,丁達爾效應消失后,王雷說道:

“我覺得煙霧效果有些沒達到預期……它是自下而上的那么來的。略微有些呆板,不過……我換上黑白鏡頭看看?”

“行。”

許鑫點點頭,王雷迅速來到了攝影機前開始調整。

而李平東則沒吭聲。

等道具又提著煙餅進來,按照王雷的吩咐,不再是原地轉圈,而是立體的上下左右那么掄,讓煙充斥在房間之中后,再次快速退出。

接著,他親自掌鏡,而許鑫和李平東就這么站在監視器前,等待煙氣消散。

大概過了兩三分鐘,煙氣散的差不多后,李平東才說道:

“這下差不多了,導演,你覺得呢?”

工作中,許鑫沒反駁他的稱呼。

只是抿著嘴,看著監視器里的畫面,忽然搖搖頭:

“不行,還是不對。這光太死板了。”

說完這話,他忽然愣了一下。

接著啞然失笑一般,對李平東說道:

“我這話有沒有王導那味兒?”

李平東明白他說的是誰,笑著搖了搖頭:

“燈光和自然光肯定沒法比的嘛。”

“嗯,太不自然了。很呆板,這畫面就像是舞臺劇……”

忽然,許鑫話頭一頓。

“雷哥。”

“誒。”

“來來來,過來架機位。”

許鑫一邊說,一邊繞開了李平東,直接來到了這尊神像前。

神像并不大,30公分。

不過神龕的位置很高。

就杵在客廳。

拍攝時方便架機位,所以肯定是不能貼墻的,但到時候卻可以給觀眾一種神龕掛在墻上的感覺。

給觀眾一種居高臨下的視角。

“過來給我拿個梯子。”

而聽到了導演的話,攝制組和劇務都開始忙碌起來。

很快,三角梯被搬來后,許鑫直接爬了上去,來到了神像前。

一只眼睛閉上,以面前的神像作為遮擋,擋住了視野上的一部分。

看了看之后,他說道:

“對講機給我。”

很快,劇務把對講機遞給了他。

“燈光燈光。”

“收到,導演請講。”

“你們調整一下,把強光的位置提高。一部分打在地板上,一部分搭在墻上。”

“收到。”

很快,在許鑫那只獨眼的視角中,原本完全從落地窗外打過來的強光開始移動。

一直移動到小半面在墻上,大部分在地上,許鑫拿著對講機說道:

“停。”

移動停止。

他扭頭看了一眼幾個圍在他身邊的劇務:

“你們幾個,站到場地里面去。”

幾個劇務乖乖的站了進去。

在其他人看來,幾個人一站到光里,影子就充斥在這片光芒之下。

可在許鑫的獨眼視角里面,是看不到這些人的。

只能看到他們的影子,在神龕的左側。

“你們做出來打架的動作。”

聽到導演的話,幾個人趕緊做了幾個動作。

許鑫的眼睛亮了起來。

可馬上似乎又意識到了什么。

睜開眼想了想,伸手把神像又挪了一下位置。

它不在正對著一樓大廳,而是變成了側面對著。

他又用“獨眼”看了一番后,喃喃說道:

“問菩薩因何倒坐,嘆眾生不肯回頭……群演呢,群演,王謙源。”

“誒,導演。”

王謙源趕緊走了過來。

而四個分別扮演女孩的父母、祖父祖母的演員也都走了過來。

“來來來,你們站在這邊。道具,把棒子給給王謙源。大爺、大娘,一會兒他拿了棒子你們倆就做出來和他搶奪的模樣,老王,你直接照著這哥們的頭上敲。”

道具都是硬海綿,所以敲起來也不疼。

聽到了吩咐,幾個演員都圍住了王謙源。

“來,開始。”

很快,在其他圍觀的人眼中,場面只是有些凌亂。

可以神像為遮擋,一直獨眼看著那片光影的許鑫卻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好,可以了。就這么拍,雷哥,來把機位架上……你懂要怎么拍了沒?”

“呃……”

王雷剛要開口,可李平東卻忽然說道:

“我來吧。”

“那也行,李導你來找下機位,其他人開始準備。”

伴隨著他的吩咐,整個劇組開始迅速運轉,準備完成。

很快,伴隨著一聲“開始”,那一片留出來的光影之中,行兇者用木棍襲擊了這一家四口的畫面,出現在了監視器之中。

拍的很快,幾乎也就是一二十秒,就已經結束了。

“好,可以了,讓張嬌做準備,先把光布置好再說機位的事情……”

許鑫一邊說,一邊離開了監視器,往二樓走了過去。

攝制組也開始轉移機器。

而李平東卻在監視器前,看起了剛才自己拍的畫面。

16:9的畫面之中,屏幕的右側,是完全靜止不動的神像背影。

而屏幕的左側,則是一片模糊的光影,本就失真的黑白畫面給出了一個很模糊,但卻又可以讓人清晰感知到的畫面。

兇手,正在拿著某種長械的影子,一下又一下,在其他人的阻攔中敲擊一個人的頭。

可李平東卻敏銳的注意到了一個細節,那就是神像的位置并非是他之前拿到了的鏡頭中,那需要給出特寫的正面鏡頭。

它依舊俯瞰著眾生。但卻通過剛才許鑫隨手調整的一下角度,給人一種,事情發生在它側后方的模樣。

完全靜止的菩薩,光從后側方看其胎體輪廓,就知道其寶相莊嚴,大慈大悲。

可偏偏,它側后方的光影,卻如同佛光普照之下的邪魔祟生。

因為是光影,所以失真。

可又因為失焦的這種失真,給人了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究竟是什么人,要在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菩薩眼前行此毒手!

手段之殘忍,甚至連菩薩都不忍直視,只能倒坐,不敢回頭。

“嘶……”

當這畫面出現的一瞬間,在攝影一行中浸淫了一輩子的攝影師頭皮傳來了一陣陣的麻癢。

絕了。

“師父。”

李平東手把手帶出來的徒弟林立看到師父走出別墅后,趕緊從兜里掏出了煙。

不需要言語,當看到師父接過煙后,他就趕緊掏出了火機幫師父點燃。

然后就聽到師父借助煙氣噴出的一聲嘆息:

“唉……”

林立一愣。

納悶的問道:

“師父,怎么啦?不開心喔?”

李平東沒回應。

只是夾著煙,微微搖了搖頭。

師徒倆的氣氛與周圍忙碌的劇組顯得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而李平東抽了兩三口煙后,忽然開口說道:

“阿立,這部戲拍完,你不要回彎彎了。我把你介紹到西影廠去,你去跟著許導。”

“……啊?”

林立一愣。

就見李平東看著不遠處,那正在架設燈光架子的燈光師們,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這一身本事,你都學的差不多了。現在差的就是經驗。我會把你介紹給許導……好好努力吧,以后爭取能做到他……不說御用,但至少是專用攝影師的那幾個人之一。能做到這個位置,你這輩子的藝術成就,就有了。”

“呃……”

林立的性子其實很踏實,否則也不會跟李平東這么多年都沒離開了。

所以聽到這話后,他先是點頭答應:

“好的。”

接著才問道:

“師父,是有什么事發生了嗎?”

“呋”

李平東沒直接回答。

而是又連續抽了幾口煙后,才繼續說道:

“阿立,你知道在我眼中的導演,其實就兩種。一種,是庸才。或許他們心里有想法,或許他們也知道畫面該怎么拍,但卻需要咱們這些攝影導演,來幫他們完成心中畫面的構想。而影視圈里……絕大多數的導演都屬于庸才這一類。或者說是笨鳥,只能靠勤來補拙的笨鳥。”

這話說出去容易得罪人。

所以李平東的聲音很小。

“而另一種,則是天才。但天才也分三六九等。比如……”

他想了想,才說道:

“比如說王佳衛吧。他的才華……與其說是才華,倒不如說是鉆牛角尖的大海撈針。就像是剛才那一幕,如果是他,可能就會老老實實的等天上的太陽出來,然后找到合適的角度,一點點的對照心中的畫面,直到做到完全貼合。”

“而這種有才華的人,你總能在他們身上找到三分匠氣。并非他們不夠優秀,而是他們優秀的程度不會讓我們生出絕望感。”

林立也不吭聲,點頭繼續聆聽。

“可像是許導這種,整部戲,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個自由自在的世界。東邊不亮,沒有關系。西邊也可以亮。他……有一種韻味。而這種韻味,就是讓他在這些天才中脫穎而出的倚仗。就像是武俠里的高手,摘葉飛花,也能傷人。就像是數學,有天賦的人,和沒天賦的人,或許從一出生起,就已經被拉開了差距……”

說著,他抽盡了最后一口煙,用腳把煙頭捻滅后,喃喃說道:

“對庸才而言,我們是發動機,是心臟。沒有我們,他們拍不出好的畫面,這輛車無法啟動。而對一般的天才而言,我們更像是車載電腦,精準的幫助這臺車子控制著每一個環節,保證它能在道路上疾速飛馳。”

“那許導……”

聽著徒弟的話,李平東輕笑了一聲:

“哈對他而言,任何攝影導演,都只是車里的車載音響罷了。只有他用的順手不順手,而不存在什么完美的適配。任何人都可以,因為他自己本身就是一臺完美的機器。”

說到這,他忽然一陣恍惚。

依稀想起了幾年前,自己第一次看到這個年輕人時,倆人在海灘討論這個年輕人第一部作品里,某個畫面片段該怎么拍的模樣。

時間過的真快啊……

當年那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幾乎是以每一部電影,都在飛速成長的驚人速度,兌現著自己那天馬行空一般的天賦。

“老了啊……”

他喃喃說道。

林立無言。

這是他第一次從師父口中聽到他承認自己老了。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么安慰。

至于許導……

他確實很厲害。

從大家一起合作《風聲》的時候,林立就能感覺到。

只是……明明師父算上這次,已經和他合作了三次。為什么偏偏在這時候,生出這種感慨呢?

他有些不理解。

而李平東也不需要他理解。

這種事情……只有當他親自作為攝影師,站在導演面前,感受到他那天馬行空一般的創意與構想,以及那份“韻味”時,他才會真正明白……

自己,到底是在給怎樣一種天才,在當攝影師。

而這種感覺,李平東沒在候孝閑身上感受過。

沒在姜紋身上感受過。

甚至沒在和他合作過的那些大名鼎鼎的導演身上感受過半點分毫。

唯獨小許……

每一次,他都可以直觀的感受到對方的成長。

而伴隨著這種成長,那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的恐怖……

真真切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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