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它永無止境

第十六章 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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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這些年您一直在第三區嗎?”

“是的,”安娜稍一停頓,“不過這個話題說起來有些復雜……”

“她在預備役基地當過半年老師,”赫斯塔適時插話,“她教過千葉小姐。”

空氣突然短暫地凝固了片刻。

司雷和圖蘭的臉上同時浮現同樣的驚奇,她們的目光在赫斯塔與安娜之間反復切換,直到赫斯塔再次開口,“這是真的,剛才我們碰上了阿維納什……”

她將方才發生的一切重復了一遍,圖蘭忽然笑了起來。

“怎么了?”

圖蘭搖了搖頭,低聲笑道,“……我總是很難相信千葉也是和我們從一個預備役基地出來的。”

“世界太小了。”司雷的目光同樣有些感慨,“千葉真幸運,能遇上像你這樣的老師——”

安娜笑了一聲,她朝港口的東邊望去,“我不是什么好老師……”

“為什么這樣說?”

“真正的好老師總是擅長從每個學生身上發現長處,”安娜掐滅了手中將熄的煙蒂,并再次點燃了一支新的,“而我只對聰明的學生感興趣……”

赫斯塔盯著她的手指:“等一下,這已經是今天的第幾支了——”

她話音剛落,一陣連續不斷的噼啪聲從東邊傳來,眾人同時回頭,見遠處的天空上出現了成百上千塊懸停的“碎云”,伴隨著地面不斷升起的淡淡青煙,它們的數量還在不斷增多。這些碎云被金色的太陽暈染出燦爛的顏色,盡管這景象非常漂亮,但反常得厲害。

靠近陸地的方向傳來尖銳的哨聲,許多人全副武裝,開始從不同的地方向聲音的來處疾速靠攏。

司雷瞇起眼睛:“那些是警察嗎……”

“是特別行動署的特種警察。”赫斯塔低聲道,“我們剛才在這兒聽了他們十多分鐘的戰斗部署……”

“十多分鐘?那他們來得也太快了?”

“他們早就在附近了。”赫斯塔望了一眼仍站在不遠處的蘭德,“而且有相當一部分已經登船,接下來會以船員的身份活動——”

遠天的碎云突然在這時閃耀起來,它們像一座座懸在空中的雷電島嶼,伴隨著類似電流的滋滋聲,一連串的粉色電光飛快地閃過它們之間的空隙。

“那是……?”

圖蘭的問題還沒有問完,遠天的一小塊“碎云”已經在空中發出了爆炸,淡藍與墨綠色的粉塵以先前的碎云為核心向周圍擴散,在天空中留下一片緩慢下沉的彩色煙霧,緊接著,余下的碎云接連爆炸,仿佛一片被點燃的柳絮之海,其“燃燒”速度比之前快得多——

圖蘭的神經立時繃緊了,她不安地打量著附近景象并再次進入了子彈時間。

“別緊張,”安娜目不轉睛地望著遠天,“那是煙花。”

“……煙花?”

“適合白天看的煙花。”

赫斯塔望了一眼輪椅上的安娜——安娜的表情讓赫斯塔有一種直覺,仿佛她早就對這一切有所準備,只是在靜靜等待它發生。

“看我干什么,看天。”

赫斯塔收回目光,再次望向東邊,那些混合的彩色粉塵恰好在此時組成了辨識度最高的畫面——那是兩個坐在一起的女人,她們身著白色與綠色的長裙,心口各有一團鮮紅的顏色,仿佛兩塊巨大的血跡。

這幅被陳列在天空的巨型畫作僅僅持續了數秒,很快就被高空的風吹成意義不明的色塊,仿佛一些只會在現代藝術館中出現的涂鴉作品。

赫斯塔顰眉,心頭仿佛被一道閃電擊中——她一定在什么地方見到過這幅畫。

一陣零落的掌聲響起,所有人回過頭,見安娜在輕輕鼓掌。相比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激起了不安的其他人,安娜或許是此刻阿弗爾港口里唯一一個真正有心情欣賞煙花的人。

倘使有人在此刻從高空俯瞰整個阿弗爾港口,她會看到一片略顯荒誕的災厄景象:若干個停著巨輪的碼頭空空蕩蕩,所有人都聚集在離港口最近的公路上,與此同時,一大批手持武器的特警像一片黑色的蟻群朝東邊的貨運港奔去,與此同時,剛剛坍塌的阿弗爾大廳廢墟還在緩緩冒著灰煙,與不遠處已經漸漸看不出顏色的煙花殘景交相輝映……

又一陣異響再次將赫斯塔的思緒打斷,那是某種來自機器的隆隆聲,她回過頭,看向方才船員所說的“無障礙登船口”——有一群持槍的警察出現在了那邊,他們警惕地看著四周,共同將身后的區域隔絕成一處安全地帶。

“有人登船了。”司雷也發現了身后的動靜,“是不是也快輪到我們了?”

安娜輕聲道:“還有得等,我猜。”

不一會兒,狼狽的“荊棘僧侶”們出現在赫斯塔的視野中,他們當中有些人受了傷,有些人表情恐懼,不少人臉上沾染了灰塵,衣服也有些殘破。

領頭的布理很快看見了司雷和圖蘭,他表情復雜地移開目光,望向了別處。

“他們怎么了……”赫斯塔問道。

“有些人直接退出了吧,說是不參加這次航行了。”司雷答道。

“為什么?”

“在我們疏散地下人群的時候,有幾個‘僧侶’認出了我們,他們給其他同伴發了消息,說12號候船室應該就在負一層,讓他們趕緊下來,”司雷嘴角微沉,“誰知道這些人怎么想的,大概是把我們當成想第一個沖進候船室的競爭者了……”

“有傷亡嗎?”赫斯塔望著司雷,“我看他們好像人變少了。”

“有兩個輕微踩踏受傷的,已經被送去醫院了,其他應該都是自愿退出的。”

“慘。”圖蘭作出蓋棺定論。

很快,在荊棘僧侶的后面,赫斯塔再次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孔——那是不久前在地下展館露過面的小老頭,他的臉色同樣非常難看,兩個年輕的男人跟在后面,一個為他撐著遮陽傘,一個拿著小型旅行包,大概是他的保鏢。

這下熱鬧了……赫斯塔想著。

“你們怎么都站在這兒?”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以為你們早登船了?”

赫斯塔回過頭。

“千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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