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神明折腰

033 他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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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輕輕一點,一點銀光帶著那團魔氣朝蚌妖急速而去,魔氣入體的瞬間,蚌妖雙目大睜,兩道血淚緩緩而下,蒼老的面容更加灰敗。

“吾名清時。”

一如那晚和曦禾說時那樣,清時淡淡開口。

“呵。”蚌妖緩緩咧開嘴,詭笑出聲,“天道亡我,我便亡這六界。”

他聲音很輕,幾欲隨風而散,卻在話落的瞬間,蚌妖登時拍地而起,調動周身最后的力量匯集于兩手之上,他撕裂半空的剎那,雷電轟鳴,大片大片的烏云迅速聚集,遮蓋了所有天光。

雷電劈在蚌妖身上,皮肉被燒得焦黑,鮮血汩汩而下,可他卻好似感覺不到疼痛。

曦禾心中驚異,“他這是要做什么?”

“絕對不能讓他撕開無燼墟的封印!”宣黎駭然出聲,掌心青光一閃,玉熾蓮赫然在手。

無燼墟?

這里竟然是無燼墟!

蚌妖竟是在試圖打開無燼墟!

無燼墟的結界一旦破裂,里面洶涌的魔氣定會像千年前一樣給六界生靈帶來劫難。

眾人心神俱震,紛紛化作流光、飛身而起,拼死阻攔蚌妖。

清時看向曦禾,“你就在這,等我回來。”

望過來的那雙眼睛過于堅定,說出來的言語有些動聽,以至于曦禾生出了些不合時宜的恍惚。

她的眸光微起波瀾,胸腔包裹下的那顆心忽地一動。

清時袖袍一揮,瞬間消失在原地。曦禾略帶擔憂地抬頭看向半空,只是這擔憂才剛升起,便轉化為了驚訝。

尚未觸及蚌妖的清時,正在以極快地速度墜地。

想來是靈珠的力量耗盡了。

曦禾旋身而起,攬在清時的腰間,衣袂翻飛之間兩人穩穩落地。

她彎著眼睛,笑容中帶了一絲戲謔,“你這回來得稍微有些快呀,我都還沒開始等你呢。”

不待清時回應,曦禾飛快接道,“如此,便換你在此等我吧。”

說完,她直沖蚌妖那處而去。

體內瞬間虛無的清時再也承受不住反噬之力,他緊捂胸口,蒼白的嘴角蜿蜒出一道血跡,這便是以微末力量強行使用神術的后果。

此時宣黎正欲將玉熾蓮刺入蚌妖胸口,蚌妖不躲不避,眼中幽芒閃爍。鳶陸想起上次蚌妖抓住她赤炎鞭的一幕,心道不好,欲出聲阻攔卻已然遲了。

玉熾蓮頂端的蓮花盡數沒入蚌妖體內,漆黑環境下,宣黎周身青光大盛,神色冷艷,氣勢逼人,“萬年修為,不過如此!”

若是在清時出手之前,宣黎便能將玉熾蓮刺入蚌妖胸口,那她說這話,曦禾也沒意見。可她偏偏之前不出手,等旁人打得差不多了,自己趕緊來當那‘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撐死胖子的最后一個饅頭’。

就因為宣黎和她的侍女,曦禾現在對星月天上的那些仙人印象極差。

然而,還不待宣黎盡情享受眾人膜拜的眼神,握著玉熾蓮的掌心忽覺一陣刺痛,而這刺痛瞬間爬遍全身經脈,像是神魂即將剝離的巨大痛苦。

而比這痛苦更為讓她心慌的,是力量被人牽引著向外抽離的恐懼。

“不——”

青光消散,周遭再次陷入黑暗。

曦禾迅速結印,揮出一道金光斬斷蚌妖牽引的力量,宣黎得了生機連忙閃避,卻在慌亂之間撞到了一旁的鳶陸。

鳶陸的眼睛有些不好,白日里不顯,此刻金光一過,她便什么都看不見了,黑暗的環境瞬間將其吞噬。

忽地,一只枯橘皮般的大手掐住了她纖細的脖頸。

就在蚌妖的手觸及鳶陸的瞬間,一道金色光刃以迅雷之勢斬斷了他的手腕,鉗制的力量頓消,鳶陸驚疑不定之間感覺自己被推了一把,“帶她下去,逐溪。”

“那你自己小心。”逐溪在鳶陸身后接住了她,將她平穩地送回地面。

蚌妖隨即也被曦禾等人打落在地,半空那處顯現的結界又逐漸變得透明,直至消失在眾人眼前。

算是有驚無險。

至此,蚌妖再無一絲反擊之力。宣黎拿出一個玉瓷瓶,將其中盛放的化魔池的水盡數潑在他身上,發出‘滋滋’幾聲怪響,嘶啞凄厲的慘叫聲頓時響徹耳畔,蚌妖身上的魔氣四散,氣息也越來越弱。

四散的魔氣如同無頭的蒼蠅開始到處流竄,卻在片刻之后,朝著同一方向飛去,曦禾回身一看,心頭猛地一跳。

“清時!”

魔氣速度極快,清時沒來得及反應,曦禾更來不及阻止,眼睜睜地看著魔氣直沖清時而去,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沒入了清時的身體。

曦禾跑過去,眼中驚懼未消,見清時依然好端端站著,她松了口氣,“還好,還好。”

周遭忽然靜得落針可聞,連清時的神色也有一絲怔住。

身后逐溪忽地開口,小心翼翼地語氣中充滿著戒備,“曦禾,快過來。”

曦禾回頭一看才發現,逐溪如臨大敵的戒備,竟然是因為清時。

清時先是垂眸看了看自己,又抬眼看了看四周,之前那些因為引天術而對他崇敬不已的目光,此刻已是和逐溪一樣的神色,甚至在接觸到他的目光之后,忍不住后退幾步。

宣黎也皺起了眉頭。

“他、他吸納了魔氣!他是魔!”

這一聲驚叫宛如石破天驚,炸響在曦禾耳畔。

逐溪越發焦急,“我早就說他來歷不明,可你偏偏聽不進去,別離他那么近,還不快過來!”

曦禾恍若未聞,她看了清時好一會兒,“你……是魔嗎?”

‘魔’這一個字,便代表了邪惡與罪孽。雖然她沒見過魔,但是在她之前的千年歲月里,接觸的或人或物或書籍,已經將魔的惡向她傳達得十分詳盡,但凡和魔沾邊的東西都要遠離,她親眼看著魔氣進入了清時的體內,可是此刻,她變得有些固執。

清時抹去唇邊血跡,垂眸看著她,半晌,對著她的固執搖了搖頭,“若我說,我不知道,你信嗎?”

“我信!”曦禾毫不猶豫,“那等你知道了,再告訴我。”

語氣平淡卻透著堅定。

看著她,清時眼眸微動,好似有了一絲不一樣的色彩,如果非要找一個比喻的話,就好像白色凜冬翩躚而過,綠色春水忽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