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神明折腰

113 鬧劇收場

海浪撲打著礁石,空氣中的咸濕氣和血腥氣混作一團,令人微微作嘔。

滅蒙鳥一族確然是有備而來,攻入荼靈域的皆是族內精銳,他們手中的長槍甚至能一擊穿透兩個神族守衛的身體。

烏云沉沉壓下,血光與刀光交融,吶喊廝殺之聲不絕于耳。

神族守衛軍死傷慘烈,尸橫遍地,沙石縫隙間汩汩流動的血水緩緩融入南無之海。

一身玄鐵戰甲的計玄正穩坐滅蒙鳥大軍后方,身后飄著獵獵戰旗。他觀察著前方戰局,唇邊噙著一抹穩操勝券的笑。

祖曦抵達之時,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她撿起地上的弓箭,凌空而起,目光如冰雪般寒冷刺骨。

殷紅的裙擺在半空劃過一道美麗的痕跡,似鮮花烈焰,祖曦對準計玄,注入三分神力,挽弓如滿月。

‘咻’地一聲,周身被淡金色光芒包裹的箭矢急速射出,將空氣層層撕裂,破空而去。

感知到危險迫近,計玄偏頭一躲,耳畔一縷發絲倏然截斷,臉頰擦出一抹血痕。

陰冷兇狠如毒蛇的目光瞬間盯上半空的祖曦,在看清她的面容之后,微微一愣。

她緩緩放下手中的弓,不輕不重的聲音在眾人頭頂響徹,“計玄,你當真該死。”

身著暗銀甲胄的神族守衛軍首領牧蘇,見來人竟是數百年未曾露面的帝姬,他瞬間精神一震,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神色激動,“殿下!是祖曦殿下!殿下回來了!”

‘殿下’二字響徹整片南無之海,交戰的兩族士兵不約而同緩了廝殺之勢,紛紛抬頭看向半空。

神族守衛頓時嘩啦啦跪倒一片,“吾等拜見祖曦殿下!”

滅蒙鳥一族的士兵此時有些猶豫和迷茫,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隨著他們一起跪拜,畢竟他們打的是‘救主’的旗號。

可他們準備要救的‘主’,此刻正完好無損地出現在這里,還將箭尖對準了他們。

計玄蹭了蹭臉上血跡,臉上肌肉微微抽動,一副不以為意地輕狂姿態,“我當是誰有此英姿,原來是殿下。不過殿下出現得有些早了,該等我族大軍前去營救您才是。”

牧蘇太陽穴處青筋暴起,“大膽計玄,而今殿下現身,破除爾等‘救主’的荒謬之言,此刻悔改,殿下仁善之心,或會從輕發落滅蒙鳥一族,倘若執迷不悟,只怕無處葬身!”

“我突然想起來,消失三四百年的殿下,為何會突然出現,還對著‘救主’的我刀劍相向?眾所周知,神界帝姬,我們的祖曦殿下,在修行一途上實在是沒什么天資,往日連一個小小守衛都打不過的殿下,何以射得出如此威力的一箭?”計玄那雙陰冷的眼中閃爍著幽芒,“該不會,這是位‘假殿下’吧?”

挑釁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郁苓身上。

他依舊是一襲月白長袍,靜靜地站在南無之畔,眸中無悲無喜。

而他看過來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這個念頭令計玄十分不悅。

聞得此言,計玄身邊的副將連忙出聲應和,“假冒殿下,妄圖掩蓋事實!吾等族人,仰祖神恩德,定要殺進沐晨殿,救出帝姬!”

“殺進沐晨殿,救出帝姬!”

“殺進沐晨殿,救出帝姬!”

滅蒙鳥一族瞬間軍心振奮,吶喊聲震天。

真是一群傻鳥。

祖曦扔掉手中長弓,高喝一聲,“鴻蒙!”

一道刺目金光應聲而出,她猛然握住劍柄,朝前一揮。

金光如水,迅速朝四周震蕩而去。

“啊——”被神力波及到的滅蒙鳥士兵瞬間被掀翻一片。

震蕩而出的金色光芒如有實質,死死將他們壓制在沙石地上,不得反抗絲毫。

此番變故,在計玄尚未回過神的時候,便利落結束。

鴻蒙劍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這怎么可能?!”計玄的目光如同見了鬼一般,“你不是廢柴嗎?怎會變得如此——”

“士別三日,還當刮目相看。”祖曦手中的劍刃又逼近了一寸,聲音輕緩淡然,“而今你我三百余年未見,該是剜了你眼珠子才是。”

此次‘救主’,便如鬧劇一般收場。

計玄被剔了神骨,七日后斬于誅神臺。

其余滅蒙鳥族人,依其所犯之罪關押的關押,處死的處死。

祖曦于萬軍之中,直逼計玄首級的威名,也就此散了出去。

沒見過的人,單憑他人的只言片語,確然很難相信,此等英雄事跡是他們那位自小以‘廢柴’聞名六界的神界帝姬所為。

只要一有人搖頭否認,不愿相信,那些親眼見識過當時場景的神族守衛軍,立刻便要拉著他們再說上十遍,非要他們相信不可。

其中,牧蘇尤甚。

月沅雖沒有親眼見識過,但她對于牧蘇的話無比堅信,不是因為信任牧蘇,而是她相信祖曦。

這一日,她說得口干舌燥,便回了月下閣喝水。

院中假山頂上坐著一個玄衣男子,他逆著日光,斜倚在假山上,垂下一條腿微微晃著。

黑色華服上的金線熠熠生輝,月沅擋了擋眼睛,并沒有理會瀾蒼的打算。

他吐掉嘴里叼的那根草,懶懶道,“喂!”

月沅腳步未停,置若罔聞地走到假山旁的涼亭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清香的茶水入口,十分熨帖。

忽而,眼前閃過一抹黑色袍角,一張眼角上挑的邪魅俊臉倏爾放大。

“喂。”

“噗!”

瀾蒼下意識閉上眼,眼皮上掛著一根茶葉梗,烏黑的睫毛開始往下淌水。

太陽穴突突跳個不停,他一把掐住了月沅的脖子,惡狠狠開口,“想死是嗎?”

雖然脖子在他手里攥著,但絲毫沒有不適感,因為禁神扣的原因,瀾蒼傷害不了她,那只手最多就是覆在她脖子上。

但他畢竟是一副兇神惡煞的表情,月沅想,她怎么著也得給人家個面子,大小也是個狐王。

“我不是故意吐你一臉茶水的,實在是你出現得太突然,把我嚇著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裝作顫巍巍地伸出手想幫他摘掉那根茶葉梗,但因為她的手顫得太厲害,和茶葉梗一起被她拿下來的,還有……一根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