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匣子中放著一只彩冠,正是大喜之日所戴的鳳冠。
所謂女子出嫁,戴鳳冠,披霞帔,鋪紅氈,坐花矯,這鳳冠霞帔,絕對是重中之重!
而眼下這只彩冠,鳳冠口銜白珠,與周圍藍色寶石交相輝映,華貴端莊,怕是宮中的能工巧匠也未必制的出來。
蘇心娩抬手將那彩冠拿了出來,饒是見慣了好東西,也不禁驚訝道:“這彩冠好是華貴!”
大喜之日,若戴此物,定能襯得她明艷驚人!
話未說完,卻見寧禮琛向前一步道:“靖儀冠!”
眾人聽后,無不震驚!
靖儀冠乃前朝之物,正是前朝的靖瑞皇后年輕時,嫁給太子為妃之日所戴的鳳冠。
靖瑞皇后天資聰穎,德才兼備,當年那嘉菏太子能登基為帝,她占一半功勞!她母儀天下三十載,寬厚仁德,后宮安寧,更是將大皇子教養成為了一代賢君。
故而,這鳳冠雖然貴重,可真正的價值是在于,它與靖瑞皇后的淵源!
這對于眼下同樣要嫁入東宮的蘇心娩來講,簡直是錦上添花,畫龍點睛一般!
霎時,她更是愛不釋手了!
寧禮琛也是面露驚訝,若有所思。
他雖為太子,可老二和老六一直虎視眈眈,防不勝防!
這靖儀冠失蹤已久,意義非凡,輾轉反側竟是到了娩兒的手里,豈非是命中注定,預示著皇位非他莫屬?
哈哈哈!
看來,娩兒的確是娶對了,簡直是他的福星啊!
一時間,因這靖儀冠的出現,在場之人皆是神色各異。
許久,寧禮琛柔聲道:“娩兒不將貴客請來,當面道謝?”
他倒要看看,京城之中到底是誰這般大手筆,特意尋來了這靖儀冠!
蘇心娩這才反應過來,強壓下心中的喜悅和貪婪,說道:“蘭桃,來者是客,還不將門外的姐姐請進來!”
眾人震驚之余更是心下鄙夷,方才還諷刺人家不請自來,眼下這靖儀冠拿在了手上,態度便是天差地別了。
僅片刻蘭桃便回來了,她身后跟著兩名女子,緩緩走近大堂,眾人抬眸看去,卻無不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為首那名女子一襲白衣,膚若冰肌,似乎剛剛及笄的年紀,如初綻的朝霞,不染塵埃,那眉目柔橈,丹唇含朱,淺陽下,白璧無瑕的脖頸宛如羊脂,輕云出岫的側臉般般如畫,竟是驚美的震人心魄!尤其那一雙瀲瀲清眸,隱隱透著霜傲,似平靜無瀾,卻又如藏匿著驚濤駭浪!
女子款步而來,淡如霜雪,又艷如初陽,便是這大堂粉黛三千,竟也無人及其半分,霎時,便迷眾人的眼。
仿佛蘇心娩手中的鳳冠,都不是那般耀眼了。
“這...這女子的容貌,未免太盛了些!”已經有人驚艷出聲了。
“娘,這是...天上的仙子么...”都察院右史的嫡幼女年方十一,性子也有些直白稚嫩,便脫口而出了。
沈夫人立刻捂上了她的嘴,低聲道:“閉嘴!”
而杜姨娘,蘇心娩,蘇遠鶴幾人也驚住了,卻是并非驚艷,而是...
驚悚!
不寒而栗!
太像了!太像了!
這女子...這女子為何與那個賤人這么像!
是誰!
她到底是誰!
“你是誰!”杜姨娘指著她厲聲喊道,顯然是有些失控了!
女子一步一步緩緩而來,站在大堂中央,泉籟般的聲音響起,波瀾不驚道:“好久不見,杜姨娘!”
“蘇輕默!”倒是寧禮琛不可置信的驚訝出聲。
而后,全場嘩然!
蘇輕默!
蘇府嫡女,蘇大小姐!
在場之中,大多夫人是曾經見過蘇輕默的,原本她們并未想起蘇輕默來,可寧禮琛這么一說,記憶中的容顏浮現,可不...
就是眼前的女子么!
只是眼前的蘇輕默比起五年前,褪去了稚嫩,沉淀了驚艷,抹去了驕陽般的自負和蠻橫,平添了冬日般的的霜雪和孤傲,那眸中無波無瀾,卻美的不可方物。
容貌之盛,令人震驚!
蘇輕默卻是不慌不忙,回身看向寧禮琛,微微頷首道:“小女見過太子殿下”,便看向蘇遠鶴了。
似乎...
與他從未有過干系,更從未定下過親事一般。
寧禮琛明顯一怔。
真的是蘇輕默!
母后曾受過蘇夫人的恩情,兒時二人便已定了親事,他倒也并無感覺,左右,丞相之女,也并無不好。
只是后來...
后來蘇輕默的品行便時常傳進他的耳朵。
蠢笨如豬、粗鄙懦弱、品行不端、蛇蝎心腸,總而言之,每一次聽見蘇輕默的名字,都讓他感到作嘔!
最后一次見蘇輕默,是四皇妹十歲生辰那日,詩詞歌賦樣樣不通便算了,還一直跟在皇妹身后,一副懦弱膽小,上不得臺面的模樣。
即便容貌出彩,又如何能做他的太子妃呢!
他本是打算在立妃之前動手解決掉這個麻煩的,可誰知,蘇輕默倒是先死了!
可今日...
本是死了的蘇輕默,竟以這般模樣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這般...
這般對自己不屑一顧?!
寧禮琛眉頭微蹙,當下有些不悅。
只是寧禮琛做夢都沒有想到,蘇輕默此時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自己,克制住自己對他的...
恨意!
那滔天的,血海之仇,殺親之恨!
此時,蘇輕默看著蘇遠鶴開口說道:“父親這是高興的說不出話了?”
蘇輕默的聲音很淡,似乎聽不出什么語氣,只是若有若無的,那高興二字被她咬的頗重,讓人聽著有些詭異。
蘇遠鶴早就怔在原地了,那滿眼的震驚和不可置信,真是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此時他聽見蘇輕默的話,對上她那如月如冰的眸子,只感覺心頭一涼。
半晌,他才定了定心神,極力鎮定道:“本官的女兒已經去世了五年之久”。
蘇遠鶴這話,分明是在說眼下這位,是假的了!
這是...不打算查,也不打算認了!
蘇輕默卻是說道:“哦?父親當年可見到默兒的尸首了?更何況父親可知,我當年為何失蹤?”
既未找到尸首,自然不能算作是身死,而是失蹤。
而眾人聽后,皆是一怔。
為何失蹤?
眾人皆知,杜姨娘每年都要帶著蘇輕默和蘇心娩去寒山寺為死去的蘇夫人齋戒祭奠,也正因如此,任誰提起丞相府的杜姨娘,皆會贊一句懂事知禮,溫婉重情。
可五年前,她們從寒山寺回府,經過太霞坡之時,卻是突遇悍匪,蘇府護衛拼死抵抗,杜姨娘則帶著十歲的蘇輕默和蘇心娩向太霞坡上逃去。
太霞坡上,三人精疲力盡,勉強逃跑,蘇輕默卻是‘不小心’撞倒了蘇心娩,害她摔傷了小腿。
杜姨娘只好抱起受傷的蘇心娩緩緩前行,而蘇輕默...
卻是獨自逃命去了!
眾所周知,劫匪抓女子是為了什么,若當真抓住了杜姨娘與蘇心娩,那么極有可能不會再滿山頭的去尋找蘇輕默了。
也就是說…
蘇輕默這‘不小心’一撞,倒當真是能救自己一命呢!
可卻是害慘了杜姨娘和蘇心娩!
誰知...
許是老天有眼,因果循環,劫匪還未追上杜姨娘和蘇心娩,蘇丞相便帶著府兵趕到了。
杜姨娘二人倒是有驚無險,可蘇輕默...
卻因逃命跑的太快,不慎從太霞坡滾落了下去!
雖并未找到尸首,可太霞坡高陡難行,石多樹密,這般滾落下去,十有八九是要被撞死的。
而當時跟本就無人同情蘇輕默,更是鄙夷她小小年紀就心狠手辣,竟用庶妹和姨娘的性命清白換取自己逃生的機會,簡直是喪盡天良,無不罵她一句死了活該!
可眼下聽蘇輕默這般一問...
現在想來,當年之事皆是杜姨娘和蘇心娩所言,的確是...
一面之詞,死無對證!
正在這時,蘇心娩走上前道:“當年府兵在太霞坡找到了我大姐姐的瓔珞,更有一路的滑痕與血跡皆可證明!”
蘇心娩惋惜道:“太霞坡高陡林密,墜落而下,自然是九死一生”。
蘇心娩心里已是驚濤駭浪,蘇輕默這個賤人沒死?!怎么可能!
不管眼前這蘇輕默是人是鬼,是真是假,自己都絕不可能認下。
蘇輕默卻是垂著眸子,似有些悲唉,低聲道:“九死一生…所以,父親、姨娘、二妹妹便無人為了這一分的生,而繼續尋找默兒么…”
那聲音很輕,卻似乎有力,在場之人聽的清清楚楚,無不心有所觸,生悲生憐。
若說杜姨娘和蘇心娩不在乎蘇輕默的生死,可到底是親生骨肉,蘇丞相當時也并未查找多久啊!不過是在找到蘇大小姐的瓔珞后,就草草收兵定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