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股水流在這座糟亂的深海大城中穿梭,路過海馬之家,竄過海星大道,直奔敖乙被圍困之地。
大城各處已經打成了一鍋海鮮疙瘩粥;
雙方高手各自拉扯,敖乙一方最強的龍首老者此刻被十多名海族高手圍攻……
鮫人一族不斷對外求援,但此刻大城被完全隔絕,與外界失去了聯絡。
不過,無妨……
穩教、咳,人教的兩位偏穩重的‘高手’,已經在此地,不會讓敖乙出什么問題。
玄都大法師是天地間真正的強者,圣人之下有數的存在,更是隨時能請動太極圖、玄黃塔等寶物,莫說鎮壓此地,便是鎮壓整個鮫人族也并不在話下。
李長壽,此刻被大法師拉來做苦力,心底也有著自己的盤算……
雖然這次只是臨時應變,但他已經想到了較為周全的應對方案,能達到一石三四鳥的效果,推動一小步龍族上天之事。
此時,李長壽站在院落中,閉目凝神,操控四只紙道人。
一旁玄都大法師饒有興致地看著,想看李長壽會如何滅敵;
然而看著看著,玄都大法師就是一樂。
四只紙道人施展水遁摸到了敖乙身周附近,沒有驚動雙方任何人。
此時敖乙身周有三四十名護衛,因金仙境高手在宮殿附近大戰,敖乙身周的海族護衛,修為最高不過天仙境中期。
而周圍圍攻敖乙的這一小股海族叛軍,有十多名天仙、五十余名真仙。
李長壽探查到,這些叛軍之中有幾名天仙的氣息有些異樣,與當年的血蚊傀儡有些相似。
那位蚊道人,應該就躲在暗處,背后暗戳戳地注視著這一幕……
該如何讓她發現,大法師在此地?
也不知大法師能否找到蚊道人的蹤跡,直接揚了這個兇人才穩妥。
為敖乙解圍,并不用花費李長壽太多心神,普通的紙道人戰術就足夠了。
四只紙道人在圍攻之地外圍現身,各自衣袖晃動,放出了……
又一批總共十六只紙人……
玄都大法師見狀頓時樂不可支,笑罵道:
“紙人放紙人,紙人何其多!
你這家伙,真有點意思。”
李長壽回頭‘靦腆’的一笑,姑且將這,當做是大法師對自己紙人戰術體系的稱贊。
十六只原版神通做就的紙人,直接沖入了那些叛軍后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抱住對方天仙境高手,在對方還未來得及反應時,直接自爆自身,放出一股股毒霧!
霎時間,海水中泛起了一蓬蓬渾濁霧氣!
剩下那四只紙道人左右穿梭。
他們手中,劍非劍,笛也非笛,手中的煙袋也并非煙袋,手中的‘這瓜保熟嗎’之刀,也并非刀刃……
都是撒毒的法器!
李長壽煉制需要兩年、總價值在六件上等仙寶的毒丹,轉眼撒了出去!
四只紙道人要做的,就只是全力控制毒霧、毒粉彌漫的方向。
少頃,圍攻敖乙等人的過百叛軍,接連倒地不起。
他們大部分,甚至沒來得及回頭看一眼背后偷襲者是誰,元神元魂,就已被劇毒侵染。
那老嫗模樣的紙道人大喝一聲:
“保護敖乙殿下之人不要妄動!毒傷了你們!老身可沒解藥!”
那群保護敖乙的海族高手,一個個寒蟬若噤,在敖乙身周縮成一團。
四只紙道人動作略微有些同步,——這是李長壽為了省些心力。
他們各自放出收納法寶,將摻雜了毒粉的海水收回,稍后還可再用一次。
隨后,四只紙道人放出八只攝魂珠,在戰場各處飛速吸納殘魂,并灑下一片片三昧真炎的火種。
此地海水只是稍微削弱了三昧真炎的威能,燒這些尸身依然十分輕易。
火光涌動間,四只紙道人又各自放出三只紙人,化作十二名慈眉善目的道者;
他們分別端著木魚、持著鎮魂鈴、拿著木梆子,在周圍敲敲打打,口誦度人經、往生咒、消災祈福咒。
一群海族高手在那面面相覷,敖乙也是一臉懵懵然……
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的他們,明顯感覺到了自己見識之淺薄,一如坐井觀天之魚,今日看到了新的世界……
“四位道友是何方神圣?”
“他們為何助我們?”
“這應該是人族,他們……好講究!
殺敵之后,竟還直接處理尸身,還念那些咒語,順帶做了超度法事!”
“學不來,咱們學不來。”
那些尸身被三昧真炎迅速吞噬,尸身殘留的灰燼,被四只紙道人齊齊揮手打飛,消融于海水之中。
下輩子,做條好魚。
隨后,四只紙道人轉身退走。
整個過程發生十分迅速,不只是敖乙周遭那些海族兵將有些懵,玄都大法師在旁看的也是一陣輕嘆。
道門天罡三十六神通之剪紙成人,還能這般用的?
敖乙擁著那鮫人小公主,對著四只紙道人喊道:“各位前輩,還請留步,容我道謝一二!”
那名老嫗轉身笑了笑,留下一句:
“我等奉陛下之命而來,助二殿下脫困而已,不必言謝。”
言罷轉身水遁而走,并未停留。
四只紙道人并未走遠,化作了四股水流,在亂戰之地尋了一處海族的民居,藏身其中,以待后用。
周遭依然有大批叛軍朝敖乙此處圍攻而來,海族兵將在各處狙擊,敖乙一行也開始了移動……
紙道人若是一直護在敖乙身周,同樣也會陷入圍攻中,失去主動性;
繼續藏身反包圍,才是有效殺傷強敵之道。
李長壽快速盤點紙道人的損失:
毒丹消耗兩成,仙力消耗千分之二,四只法器暫時無法使用,需要重新填毒。
總體來說,還算戰果不錯。
院落中,李長壽睜開雙眼,對大法師做了個道揖,站回了大法師身后。
玄都大法師此刻還在回味……
李長壽讓紙道人做的那些行為,大法師也能理解,無非就是處理殘魂的手段。
就是……
“長壽啊,你做這事做的如此行云流水,可是經常與人斗法?”
李長壽連忙回道:
“弟子常年在山中修行,不常走動,從未主動與人結怨。
但洪荒兇險,弟子在外走動,去坊鎮采辦草藥,也會被強人盯上。
弟子深覺,揚灰須臾間,平日百年功。
為了在遭遇敵人偷襲時,能夠快速將對方解決,且不留后患,故平日里都會反復演練斗法的幾個步驟。
方才事急從權,其實還省略了幾步。”
玄都大法師笑道:“你要說這個,那我可來了興致,省略的那幾個步是什么?”
“大法師,您請看,弟子琢磨的一點小玩意。”
李長壽拿出了一只微型陣盤,以及幾只奏哀樂哭喪的紙人。
玄都大法師:……
這個師弟,他要定了!
隨后,玄都大法師又溫聲道:“那,你剛才為何要讓紙人留下‘奉陛下之命’,卻不直接點出是‘玉帝陛下’?”
“謝大法師出題……
弟子是覺得,若直接點出玉帝,反而會讓龍族警惕,倒不如用陛下二字,留給龍族一些發揮聯想的余地。
弟子這四具紙道人,都是人族身形面容,有活人氣息,此地并無大法師您這般絕世之大能,故很難被人認出是紙人化身。
陛下二字,除卻龍族之外,洪荒所用甚少,已讓他們能夠充分聯想,又能降低他們對玉帝陛下的警惕之心。”
“嗯,回答的不錯,”玄都大法師瞇眼輕笑,“深得我意。”
李長壽:……
人教弟子日常,基操,勿六。
此刻,那群海族高手,護著敖乙朝著大城邊緣的陣壁趕去;
但此時這座鮫人大城已被重重大陣包裹,乾坤都被隔絕,憑他們之力,根本打不開陣法護壁。
李長壽明白,大法師并不急出手,甚至,若此地能撐到龍族高手前來,大法師根本就不會現身。
大部分的海族,其靈智要普遍略低于陸地上的生靈;
而這些海族的性格,也大多都是……
遇到困難就怕,微笑也不是辦法
他們不斷前沖,但敖乙身周的護衛,反而還少了十多人,這讓李長壽看的一陣搖頭……
海族,難堪大用。
待第二股叛軍再次將敖乙等人圍住,敖乙護著那鮫人族的小公主,抬頭對著周遭怒目而視。
敖乙并非是饞這小公主的美色。
身為一個有擔當的龍宮二太子,敖乙是怕鮫人族小公主出現什么問題,影響到鮫人族與龍族的關系。
如今四海多事,鮫人族作為龍族重要的臣屬、盟友,哪怕是讓敖乙與這個小公主和親,來換得鮫人族的全力支持,鎮壓海族叛亂,那敖乙不會有半點猶豫。
見敖乙再次陷入困境,李長壽的四只紙道人再次現身;
不過又一次紙人戰術體系的表演,這一小股叛軍再次飛灰……
但,麻煩不止如此。
叛軍一方的主要目標就是敖乙,連續兩撥攻勢沒能拿下敖乙,暗中調兵遣將之人,也立刻調整思路。
宮殿處,那龍首老者全力奮戰,時而化作龍軀,時而恢復人身,不只是被圍攻,也拖住了叛軍幾名金仙。
這龍首老者只需繼續拖延下去,撐到龍族眾高手趕來支援,他們就算贏了這一陣。
然而,那幾名叛軍金仙突然抽出一人,轉身朝著敖乙方向撲去;
龍首老者頓時大怒,化作一條千丈蒼龍,將那富麗堂皇的宮殿直接轟塌!
這老龍立刻要去追趕那名叛軍金仙,卻被其他幾名叛軍高手各自施展神通,死死攔住!
敖乙感覺到了那金仙極速而來的威壓,輕輕吐了口氣,雙目之中流露出一股決然,將懷中的鮫人妹子推開,竟直接升到空中!
催法,凝神!
敖乙當即要去找這金仙拼命!
院落中,李長壽雖然很想吐槽自己的二教主血氣方剛,但這般面對金仙境都能站出來迎戰,也確實難得。
是個醬菜……咳,將才。
“長壽啊,”大法師笑道,“這金仙境根基不穩,境界不牢,似是借來的修為,你可試試能否應付。”
這種金仙,似乎是跟當年襲擊他們度仙門的三截教煉氣士,狀況相近……
‘大法師應該是在試探我的實力上限。’
李長壽沉吟幾聲,正色道:“弟子愿意一試,但還請大法師多多關注弟子。”
“善,”玄都大法師含笑點頭,隨手對著李長壽一點。
一抹仙光,在李長壽背上凝成了一只寶塔的虛影。
某種玄妙的道韻,直接護住了李長壽元神肉身,且迅速隱于他體內……
大法師笑道:“此乃防御至寶,玄黃玲瓏塔之威能,借你半個時辰,若無先天靈寶在手,大羅金仙也傷你不得。”
李長壽心底念頭流轉,目光略微有些復雜,心底輕輕一嘆。
為什么,只有半個時辰!
真鎖血掛體驗版!
且說正事。
李長壽控制著四只紙道人撲向敖乙,那老嫗將敖乙瞬間摁住,三名紙道人沖向前去,各自拿出棋盤大小的微型陣法,對前方直接祭出。
院落中,玄都大法師好奇地走到一旁,歪頭看著李長壽的一系列動作……
李長壽雙手在臉上一陣揉搓,將自己面容稍作變化,又取出一張薄薄的面具,將自己化作了一名中年男人面貌。
化形術,進一步調整身形、面容;
幾道障眼法,自然是多多益善。
而這一切不過是轉眼間完成,李長壽左手反握贗品判官筆,腰間懸掛裝有兩顆靈丹級仙識毒丹心火燒的法器荷包,右手扣住兩道金色符箓。
袖中縫著的十二只寶囊,已齊齊打開了一條縫隙……
要對付這種‘假金仙’,哪怕自己有鎖血卦,也十分不容易,畢竟對方是在那個境界,且極有可能,還有蚊道人遠程遙控。
唉,估計自己這次……
斗法底牌要暴露個五分之一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