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感覺這地府,莫名有點嚇人?
帶有琴玄雅離開酆都城后,李長壽頭保持淡定慢慢飛出了幽冥界,就立刻摁著有琴玄雅的肩頭,快速施展出了水遁……
“師兄?”
“我先送你回山門,”李長壽沉聲道了句,“這邊突然有些急事要處理。”
“若有玄雅能相助……”
有琴玄雅話到一半,感受到此時遁術之迅疾,識趣的打住了話語。
好像,此時她確實幫不上長壽師兄,只會給他添麻煩。
“我能應對,不必擔心,”李長壽答應了聲,傳聲道:“先回山中好生修行吧。
記得找機會對姜師伯言說,你有意去天庭效命,其他事,后續我會詳細與你言說。”
言罷,李長壽就開始專心駕馭遁術,更多心神回歸本體,在小瓊峰密室中,畫下了自己此前見到的情形。
他一連畫了三幅畫像,都是那黑裙女子趴在湖面上哭泣的情形,隨后就坐在圈椅中,久久不能回神。
在洪荒中遭遇這種奇怪的事件,自己這種反應是不是太過度了?
不,這般反應,還是李長壽壓制自身道心波動的結果!
剛剛,那股悲傷渲染而來,讓李長壽心底泛起了極其灰暗的情緒,他一個上輩子小日……子過得不錯的洪荒外籍戶口擁有者,差點就直接淚崩哭出來。
雖然男人哭吧哭吧也不是罪,但剛剛那一瞬,若是他被這份悲傷的道韻同化,將會對自己的道心造成極大的創傷……
那大姐,什么名堂?
請求自己去救她?
地府、六道輪回盤附近……
仔細分析,對比自己數次登上輪回仙島的情形,這次唯一多出來的事件,似是十八層地獄之門開啟。
最大的可能,是十八層地獄之中,鎮壓著某個厲害的大能!
但,為何是對自己發起心神侵襲?
一旁明顯有情緒波動、修為相對較低的有琴師妹,卻是毫無異樣?
李長壽掐指推算,搜尋天機,因自己推算功力有限,只能推算出,那個女子是確實存在的‘靈’。
自己看到的絕非幻覺。
暮然間,李長壽突然想到,那兩個背扛六道輪回盤的巨石像。
對自己求援的這個女子,莫非是大德后土?
但大德后土為何會是這般處境?
聯想到,自己的紙道人上次進入六道輪回盤,有短暫時間失去聯系,再從其中出來時的慘狀,以及秦廣王、楚江王進入六道輪回盤再出來時,被惡搞的痕跡……
這些證據都足以證明,后土娘娘就在六道輪回盤中,而且特別皮。
那,對自己求援的人是誰?
那位‘浪前輩’?
這也不太可能,圣母此前在說‘浪’前輩時,已經清楚明了地講過這個‘浪’前輩的下場,就是被天道徹底抹殺。
對浪前輩出手的應當就是道祖,而道祖這般老狠人,如何會留下這般隱患?
自己剛剛作了三幅畫像,便也是存了試探天道之意,結果毫無異樣……
這已完全排除畫中人是‘天道禁忌浪前輩’。
那,這女子到底是誰?
穩妥起見,李長壽并不打算將此事當做自己的秘密,不然自己很可能會被卷入奇奇怪怪的因果中。
此時需要做什么?
上報!
有問題,找老師!
將此間情形上報給給兜率宮,將需要個人承擔的風險提前化解掉!
如果這個女子是危險人物,自己只是被動接收到了求援訊息,并未做錯什么。
李長壽招來三具車夫紙道人,讓它們拿上各自一副畫卷,朝天庭、東海、南海水神廟而去。
此時雖是一心多用,李長壽大部分心力還是放在本體處,不斷掐指推算,自己所見的這個女子到底是誰……
小半個時辰后,海神廟中響起嘩嘩的水聲,卻是趙公明恰好在此時回返。
李長壽起身相迎,趙公明與金光圣母駕云自天空落下,都是面露輕松的笑意……
“兩位,可是商量好了?”
李長壽溫聲問著,趙公明與金光圣母還未落下云頭,就已是同時點頭答應一聲。
趙公明笑嘆:“正如老弟你所說,我二人確實該給彼此一個交代。”
“水神當日所說,金光已是明了,”金光圣母欠身行禮,“我對公明師兄更多的還是憧憬與敬重,相處起來確實會頗不自在……”
李長壽笑道:“兩位決定了就好。”
隨之,李長壽心神一動,故意露出幾分難色,低聲道:“關于此次慶典之事,恐怕我暫時無法幫二位操辦。”
金光圣母忙道:“此事本就不該麻煩水神。”
趙公明直接問道:“可是突然遇到了什么麻煩事?”
李長壽面色凝重地點點頭,“老哥,你對地府陰司了解可多?”
“陰司?”
趙公明不由奇道:“陰司立于上古,還在當今天庭之前,乃是巫族祖巫大德后土犧牲自我,化作六道輪回盤,接引天地間無處安放的魂魄轉世輪回,再為生靈。
為護六道輪回盤,維持三界六道輪回之穩定,才有了地府陰司……”
李長壽低聲道:“有沒有點,大多數生靈不知的、比較偏門又可信的消息?”
趙公明沉吟幾聲,一旁金光圣母也幫忙思考。
很快,趙大爺抱著試一試地心態,道了句:
“大德后土,曾是十二祖巫中實力派前三的大能高手,這個老弟你可知?
曾經的她,立于大地之上便號稱不敗,自身更是十二祖巫中最接近先天道軀,對盤古神之道領悟最深的存在。
不過這般事,在上古之后就很少有人提了。”
李長壽聞言點點頭,繼續用滿含期待的雙眼,注視著趙公明;
趙大爺頓時知道自己沒說到點子上,繼續低頭掐指推算。
金光圣母在旁道:“我倒是聽人說起過,六道輪回盤似乎并不完整,就如當年道祖老爺補全天道時所用的造化玉碟一般。
天道存有漏洞,造化玉碟也存了一絲縫隙,六道輪回盤似乎也無法十全十美,有少許弊病。”
李長壽在旁含笑道:“確實是這般道理。”
比上次見面成熟、知性了許多的金光圣母,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確實也幫不上什么。
李長壽又等了一陣,直接問趙公明道:“老哥,你在上古時見過后土娘娘嗎?”
“當然,”趙公明目中流露出幾分回憶的神色,撫須笑道,“后土娘娘宅心仁厚,哪怕是巫妖大戰,大多數時候都在防守,很少去做殺戮之事。
我也曾有幸與后土娘娘論道,只可惜……罷,這也沒什么可惜的,她只是做了自己的選擇,為生靈、為巫族奉獻了自身。”
趙公明說話間,李長壽已是攝來書桌筆墨,寥寥數筆,畫下了一張側臉。
“老哥,可認識此人?”
“這不就是后土娘娘嗎?”
趙公明笑著道了句,“你從哪看到了這般畫像……老弟,你怎了?表情這般不對勁。”
李長壽緩緩呼了口氣,后退幾步坐回了主位。
此事,好像有些超乎自己所想了。
兩個時辰后,李長壽總算完全確定了,那湖面上被束縛、身著黑裙、散發著無盡悲傷的女子,就是傳聞中的大德后土。
他作的三幅畫像,先是拿給了趙公明看,趙公明很篤定地言說,這就是后土娘娘。
而后李長壽的紙道人去了龍宮之中,找龍王爺打聽了下消息,借著‘洪荒活化石’的知識儲存,再次確定了此事。
這個過程中,李長壽對趙公明說了實情,對龍宮有所隱瞞。
無他,怕龍宮瞎擔心罷了。
海神廟后堂,趙公明和金光圣母在李長壽面前來回踱步,一個扶須、一個捏下巴,都在絞盡腦汁幫忙思考,此間到底有何隱情。
趙公明道:“后土娘娘對你求援,可是六道輪回盤有什么異樣?
天機所顯,地府一切安好,并無崩潰的跡象。”
“有沒有可能,并非后土娘娘對你求援,”金光圣母眼前一亮,“會不會是水神你……道心出了問題?”
李長壽有些無奈地一笑,閉上雙眼,紙道人身周散發出淡淡的青色毫光,一縷純澈無比的道韻流轉開來……
金光圣母贊嘆道:“道友竟修成了無垢道心,卻是金光剛剛失言了。”
趙公明道:“不如我去三仙島問問?多幾個人一起想,總比咱們在這里一籌莫展的好。”
“老哥不可,”李長壽正色道,“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引起生靈恐慌。
我這就去問問玄都師兄,或是請教老君問個清楚,還請老哥和金光道友勿要對任何人提起此事。”
“善!”
趙公明嚴肅著面容答應一聲,當下就與金光圣母一同告辭,叮囑李長壽不必多擔心他們兩人之事,先忙這般大事……
這邊剛送走這兩位,即將在洪荒開創歷史的截教仙;李長壽在天庭中的水神化身,已是飛到了兜率宮外。
老君外出游歷并不在宮中,李長壽在后院輕松找到了正在那酣睡的大法師……
可惜的是,李長壽并未能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只是將此事稟告給了大法師,給自己多了一層免責保護。
大法師也覺得此事處處透著蹊蹺,于是招來太極圖、推演功力全開,最后只得出一條結論:
“六道輪回盤并未出現問題。”
“那,出問題的很可能就是后土娘娘本身了,”李長壽如此道了句。
大法師正色道:“后土娘娘便是六道輪回盤,六道輪回盤便是后土娘娘,二者本為一體。
天機彰顯六道輪回盤無事,后土娘娘自然也就無事。
長壽,是不是因為玉帝王母兩位師叔去凡塵歷劫,將天庭事務交給你處置,你最近給自己壓力太大了,導致道心出了問題?”
“這個……我其實還是挺輕松的,咳,倒不是說我對天庭事務不上心,天庭本身并無太多事。”
李長壽有點尷尬地解釋了幾句,便道:“大法師,可否勞您跟我一同,去圣母宮中拜訪一次圣母她老人家?”
“這自是小事,”大法師笑著點點頭,卻是并未多問什么,直接答應了下來。
李長壽做事難得如此風風火火。
本體藏于車夫紙道人體內,暗中趕來天庭兜率宮與大法師匯合;
大法師直接用太極圖破開乾坤,去了天外圣母宮。
這對還沒正式對外公布的師兄弟,不多時便出了五部洲之地,在天外那點綴著星辰的虛空中現身。
大法師駕云帶李長壽朝著一點璀璨光亮飛去,還未飛過百里,前方就有仙光照耀,一扇門戶憑空浮現,將兩人納入其中。
又到了那個風景優美的小千世界,充沛的靈氣、清爽的微風,散在風中那無拘無束的笑語聲,讓李長壽心境瞬間安寧了許多。
有兩名仙子駕著兩只云舟而來,遙遙行禮,一人道:
“娘娘已知人教二位師兄前來所為何事,請玄都師兄去殿中等候,娘娘今日只見水神一人。”
玄都大法師含笑點頭,也不多說什么,背著手去了一艘云舟之上。
李長壽對大法師做了個道揖,跳上了另一艘。
大法師叮囑道:“師弟,莫要在圣人面前失了禮數。”
“師兄放心,”李長壽答應一聲,瞧了眼自己儲物法寶中的幾套漫畫書,心底也有些忐忑,自己……
這次又會被圣人娘娘關多久!
不過有一點好處是,被圣人娘娘關在那空白世界的閣樓中,自己可以有更多時間打磨心境,里面數百年,外面也不過轉瞬……
兩艘云舟同行了半路,在那成片的宮殿群間分開。
李長壽被帶去了那片平靜的湖泊,直接抵達了湖心島、站在了那閣樓門前,躬身做了個道揖。
“弟子拜見圣人娘娘。”
“進來吧,”門內傳來一聲帶著幾分慵懶的嗓音,某圣母大人似是剛睡醒不久。
李長壽扭頭看了眼身后,已不見了那引路的仙子,當下抬手推開木門。
前方是一片閃耀著七彩流光的薄膜,李長壽小心翼翼踏入其中,感覺歲月流速近乎歸零,再次到了那個熟悉的房間。
熟悉的水池、屏風、地毯、裝飾布景……
換了一身暖黃色寬松短裙的女媧娘娘,此刻飄在水池中,身下飄浮著一只氣墊;
一本出自李長壽之手的漫畫書飄在她面前,側旁還飄著各類瓜果美食,以及娘娘最愛的冰鎮果汁。
李長壽見到此情此景,也是有點無力吐槽。
洪荒不僅沒有芥末,刺身之道難以圓滿。
也沒有宅宅快樂水,讓宅之道也失去了小部分快樂。
咳,說正事。
“娘娘……”
“你可是見到后土了?”
“嗯,”李長壽老老實實答應了一聲,低頭不敢多看,“此次前來求見,是想請娘娘為我解惑。”
池中女神淡然道:“你想知道什么?”
李長壽在袖中摸索一陣,抱出了三摞厚厚的書冊;
池中女生啪的一聲合上了手中書冊,絕美又莊嚴的面容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說吧,想知道什么。
后土之事并不算禁忌,只是較為隱秘,所知之人只有我們幾個罷了。”
李長壽做了個道揖,將畫冊用仙力恭敬地送了過去。
隨之,李長壽把自己此前所見的情形,盡數說了出來,并拿出了那副畫像。
女媧娘娘將畫像招了過去,端在手中仔細看著,鳳目中劃過少許無奈,“也是苦了她了。”
“娘娘,此話怎解?”
女媧問道:“你此前可是進入過一次六道輪回盤?”
“弟子以化身進去過一次,”李長壽不由有些錯愕,“娘娘不知此事嗎?”
“我若想知自可知,”女媧淡然道,“但為何你會覺得,圣人就要無時無刻監察天地每個生靈?”
李長壽不由啞然:“這個……”
“嗯,差些忘了,”女媧鳳目輕輕瞇了下,調侃他道:“你性子頗為古怪,若是讓你成了圣,絕對會監察天地萬物,明明自討苦吃還會樂在其中。
自然,如今這天地你也成不得圣。”
李長壽:“娘娘您用這種平調口吻,未免也太打擊人了。
娘娘,您還是為弟子說說后土之事吧。”
“急什么?”
女媧下巴輕輕一揚,李長壽轉身看去,卻見自己上次來時坐過的角落,已經被改造成了一處小小的書房。
矮桌、坐墊、屏風、香爐……配備之物倒是頗為周全。
“來都來了,怎么也要再畫一部。
作為謝禮,我會為你指一條在地府賺功德的明路,助你完成功德金身,如何?”
李長壽很平靜地做了個道揖,轉身坐去了角落,熟練地攤開紙張筆墨,拿出了一套卡尺、模板等作畫用具。
他提筆畫了一陣,再次開始一問一答,而有關地府的那筆大功德,李長壽也算有了眉目。
不多時,聽嘩嘩水聲響起,女媧圣人自水池中踏步而出,蛇尾化作雙足,短裙化作金色長裙。
雖是隨意的便裝打扮,且收起了圣人威嚴,女媧圣人卻自成一種難言的‘氣場’,無時無刻散發著圣潔光輝。
她走到側旁新立的書櫥,將剛得的作品一本本放入其中;這般明明可以用仙力輕松做到的小事,此刻她卻做的格外認真。
“娘娘,我所見那身影……”
“是后土,也非后土,”女媧的嗓音帶著淡淡的惋惜,“你應知,生靈若開靈智,便有七情……”
李長壽手中畫筆一頓,立刻想到了些什么,“莫非,后土娘娘被投胎轉世的生靈所影響了?”
“不錯,”女媧圣人溫聲道,“哪怕魂魄輪回前飲過了孟婆湯,沒了自身記憶,但卻總會保留一絲絲微弱的七情。
魂魄之靈念進入六道輪回盤中,卻不能伴著生靈輪回轉世,故會將一絲絲七情留在了六道輪回盤中,或喜、或怒、或哀、或懼、或愛、或惡、或欲。
這并非六道輪回盤出現了差錯,而是六道輪回盤本身便是如此運轉。
后土在上古時決意身化六道輪回盤時,就已做好了這般準備,但我們幾個圣人與后土自身,都低估了生靈七情之繁雜;
日積月累之下,后土的神念幾乎崩塌,不得不將自身完全融入六道輪回盤中,再無法脫離。”
女媧圣人話語一頓,此時已是轉身倚靠在書櫥旁,打開了李長壽拿來的一套新作的第一本,繼續道:
“但生靈不斷輪回轉世,尤其是人族成為天地主角后,因壽元受限、魂魄轉世就變得頻繁了許多。
偏偏,人族的七情六欲又是萬族中最多的,這無疑加重了后土的負擔。
但她并未對天道抱怨什么,默默忍受著,直到有一日……”
“怎么?”
“她封印自身處,溢出了七情之念,走出了第一個七情化身,也就是你所見的此人,后土之哀思。”
李長壽聞言久久不能回神,低聲道,“這化身莫非是被鎮壓在十八層地獄之下?”
“不錯,”女媧圣人道,“據我所知,此時七情化身已現其三,哀思、憎惡、欲者,哀思最是溫和,故被鎮壓在十八層地獄下。
而憎惡與欲者,被后土束縛在六道輪回盤中。”
李長壽不由問:“若七情化身俱現,又該如何?”
“后土應當會迷失自身,由一化七,而后自身意志崩碎,”女媧娘娘話語一頓,“她會徹底化作天道法器之靈,但這對天道而言絕非好事。
你若是能想出辦法,幫后土度過這般危機,天道自會給你降下大筆功德。”
李長壽苦笑道:“各位圣人老爺都沒辦法,弟子又能如何?”
“不,你與我們不同,”女媧繼續翻著手中的畫冊,像是不經意間提點著李長壽,“有些奇怪的想法,洪荒或許只有你有。
或許是也正因此,后土才會通過自己的哀思,對你求救吧。”
李長壽沉吟幾聲,又問:“后土娘娘與那位浪里飛的前輩……”
“并無關聯……你到底畫不畫?”
“畫,畫,娘娘您讓我整理下情緒,找一找靈感,”李長壽答應一聲,低頭開始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