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拉進門里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廝,那小廝留意到自己的手還抓在墨鯉的手腕上,訕訕的收回手道。
“客官,里邊請!”
墨鯉握著古劍的手緊了緊,她滿懷警惕地環顧四周。
原來,這小門內藏著的,竟是一座隱蔽的戲樓。
云邊城早有傳言,剛才在夜市上墨鯉就聽人說起過,這里有許多隱蔽卻奢華的戲樓、茶樓,雖然位置偏僻,但是卻十分受一些達官顯貴的歡迎。
只是......這些隱蔽的戲樓究竟作何用處,無人知曉。
幽暗的月色透過高窗,投射到大紅吊簾之上。
此時已是三更半夜,望著這空無一人的戲樓,墨鯉只覺此情此景,心生寂寥。
“客官,您的茶。”
那小廝既未管墨鯉要錢,更沒有再多話,只是默默奉上一碗藥茶便匆匆退下。
空曠的座位之上,墨鯉靜靜地捧起那碗溫熱的藥茶,她一雙杏眸倒影在棕紅色的茶湯里,略顯幾分疲憊憔悴。
小品一口,墨鯉心中驚喜。
這藥茶,是云邊城特有的暖沐春,是專為月事里宮寒、腹痛的女子準備的。
只是,像來月事這等私密的事,店家是如何知道的?
想到這兒,墨鯉警覺地放下了手中的暖沐春,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
那小廝與她從未謀面,為何會忽然出手救她于水火?
若是尋常的戲樓,現在這個時間應該早就打樣了罷!
墨鯉猛然起身,她朝著暗處摸去,想要找來那小廝問個清楚,可無奈四下的燭火太過幽暗。
“微界——開!”
打開了鬼蜮瞳術,墨鯉便將此處情況盡收眼底。
這里是一件小二樓,樓上是戲臺,樓下便是客房,整間戲樓都沒有一個客人,就連方才那小廝也不見了蹤影。
“這是什么?”
微界之中,一個小小的卷軸閃閃發亮。
“應該是那小廝特意留下的。”
煉玉幽幽開口道。
借著清冷的月光,墨鯉緩緩地展開了羊皮卷軸,只見卷軸之中忽而現出一張小小的地圖。
墨鯉一驚。
竟然是墨府的內部地圖!
從大門開始,到主殿,再到后院......
地圖之上,每一處庭院都有著細致的標注,哪怕是墨府內各個微不足道的茅房,竟也細致地標了起來。
“那小廝會不會是巫蠱仙族安插在云邊城內的眼線?”
煉玉問道。
“我覺得不像。”
墨鯉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如今,潛伏在云邊城各個角落中的墨府暗衛已經是驚弓之鳥,那些幸存的巫蠱仙族細作更是不敢輕舉妄動,若是族里的人現在出手,定不是明智之舉。
再者說,這地圖之上的標識文字并沒有使用他們巫族人才能看懂的文字,而是使用了大三界通用的簡字,由此可知那小廝定不會是巫族之人。
墨鯉仔細地看著卷軸上的每一處標注,她忽而發現這地圖上被人畫了一道紅紅的線,這條線開始于隱悠殿,然后便連通到墨府的竹園,最后消失在竹園外的暗河里。
“這是什么意思.......”
完整的地圖上忽而被人畫了這樣一條匪夷所思的線,莫非,這偌大的墨府中,還有暗道不成?
夜已深了,墨鯉忽而覺得有些頭疼。
罷了,她本就不是個喜歡動腦的人,這些日子她想的太多,感覺疲憊也實屬正常。
她將卷軸小心翼翼放在了內側的衣兜里,找了一間寬敞的客房便睡下了。
大堂內,一碗溫熱的暖沐春散發著淡淡藥香,四下香氣氤氳,那藥茶的香在空無一人的大堂內,飄散又消逝。
這一晚,墨鯉睡得倒是十分香甜。
她還做了一個很怪的夢。
夢里,墨鯉正獨自一人坐在戲樓里,戲臺之上屹立著一位穿戲服的男子。
他高高瘦瘦的,襯著四下一片凄美的白月光舞起了水袖,一顰一笑間,盡是木尤風骨。
“墨梅初開,雪華紛飛。”
“北有長生,安婉于歸。”
臺下,墨鯉仰起頭,她欣賞著臺上戲子的一顰一笑一回眸,心中不知為何升起一絲苦楚,漸漸地,又莫名其妙地又濕了眼眶。
為何,她會落淚?
究竟是因這戲子,
還是因這戲詞?
她不記得了,腦海中有關于一切過去的事,都已化為泡影,再也無處可尋。
剎那芳華里,一夢天明,墨鯉緩緩起身,就見鏡子中的自己雙眼猩紅,應是哭了一夜。
“煉玉,起床了。”
墨鯉拿起床頭的古劍,定了定神道。
“我們該去墨府了。”
寂靜偏僻的戲樓里,空無一人。
昨夜喝剩的暖沐春上,也結起了一層薄薄的茶霜。
臨走前,墨鯉緩緩抬起頭,凝望著小二樓上那碎玉珠簾。
雖是心有不舍,卻不得不轉身離去。
她夢中的白衣人,還會在夢里為她唱戲腔么?
墨鯉不知道,可是,她卻因著這一夢,愛上了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