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女子是怎么在沙礫上跪了一夜的。
她那膝蓋,唉!
“怎么,你還想聽?”太后見晏姻將起又跪下,肅臉問道。
“不不不,姻兒見地上有個果殼,下去撿起來罷了。”
晏姻賠笑,起身將手心里沾的杏仁渣拍在太后面前的小幾上。
太后看了,一口痰上來,又咳嗽了好幾聲。
嬤嬤趕緊過去侍候著。
看嬤嬤給太后又是端藥又是撫背。
晏姻有些心愧,覺太后是被自己氣病的。
待太后在榻上躺好,晏姻跟在嬤嬤身后小聲道,“太后是何疾,不打緊吧?”
“天氣漸冷,哮喘發作了。”
嬤嬤答著,看看太后,又道,“您可別記恨太后,她一心想著晉王殿下,便喚了你來,老人家話多,你聽著就是。”
晏姻嗯嗯兩聲,心內暗忖,太后可不是話多,她這頓訓斥可讓人不好受。
但現今之計,不管自己受多大委屈,討好太后是必要。
想想,晏姻搬了方小凳在太后跟前坐著,殷勤的給太后垂著腿,“太后,您就別生姻兒的氣了,姻兒以后改就是了。”
太后睜開眼,面色稍稍緩和了些。
“鈞兒看重你,但你也不能在他頭上作威作福,他是個男兒,將來身邊定是有更多姬妾,你是女子,該謹守本分才是,若你是這般德行,怎能作好一府主母。”
德行?
晏姻納悶。
她除了摳門,好像也沒做什么特別有損道德品質之事。
難道是在男女關系上?
這個得掰扯清楚。
她向來是外強中干,有賊心沒賊膽。
沒吃到肥羊肉,不能惹一身騷。
晏姻笑呵呵對太后開了口,“太后,這個德行具體是指哪一點,姻兒不知,還請您明示。”
聞言,太后臉又繃緊了,盯了晏姻一眼,最后對嬤嬤使了個眼色。
嬤嬤會意,也不藏著掖著,將晏姻不合時宜的行徑細細品評一番。
晏姻聽著無言以對。
她本打算和李鈞談個甜甜的戀愛,看來是不行了,因為嬤嬤話里話外,無不在告知,她必須對李鈞唯命是從。
他寫字她研磨,他進門她撣塵,他用膳她布萊,他口渴她奉茶,他說話她閉嘴,他就寢她暖床。
這些不就是個通房丫鬟做的事么?
穿越前,她身邊有男朋友的閨蜜都被寵成了小公主,到她這來怎就變味了?
若談個戀愛就要卑微得像個老媽子,還不如單著。
算了,趁現在火苗還在萌芽之際,趕緊掐熄了吧。
接著,晏姻也不多說什么,只就韓琦從天而降一事感謝了太后幾句,便緘口喝茶。
晏姻是鄰國公主,太后也要顧忌兩國邦交,觀晏姻乖了幾分,她臉色轉而緩和了些許。
道,“我之前確是唬了你,但我亦做了彌補,讓韓琦趕在你生辰上來了,日后你可要盡心侍奉鈞兒,再為他多納些姬妾,府內和睦,早日為他誕下嫡子,若不然,咳咳咳......”
晏姻聽得出來,太后后面那幾聲恰到好處的干咳,是故意的。
無非就是在敲打她,若她不老實,不多給李鈞再找些女人,不盡快給李鈞生孩子,她的下場有多個可能。
她懂。
但這些事走一步看一步,再說。
待李鈞從皇上那里回來,接晏姻一起回府時,晏姻對他的態度與之前有了天壤之別。
對他格外殷勤。
但出了啟祥宮的門,晏姻便冷臉甩了攙著李鈞的手。
“姻兒,好好的,你怎么了,看你腿似有些不便,可是腫了?”李鈞跟在晏姻后面不知所措。
“沒什么,有些不舒服而已。”
“那我扶著你吧。”
“不敢勞駕。”
他們身后,嬤嬤在門口看了幾眼進去了。
“你說姻兒出門就給鈞兒甩臉色了?”聽了嬤嬤的話,太后又問一遍。
嬤嬤點頭。
“到底是窮鄉僻壤出來的,面從腹誹,我的話都不中用了。”
嬤嬤聽著,又提醒道,“太后,晉王妃將韓琦安置在晉王府客居,是不是不妥?”
“讓韓琦客居在外才是不妥。”說過一句,太后讓嬤嬤放下懸窗,又閉目養神了。
嬤嬤一想,也是了,若韓琦在外下榻,與晉王妃互相來往走動,難保不會生事。
但若他在晉王府客居,一舉一動皆在晉王眼皮低下,是最萬全不過了。
行至宮門口,晏姻忽想到紅綾還在皇后那里,也不與李鈞說,調頭便往回走。
李鈞在前面走著,見晏姻沒跟上,趕緊追了回去,“姻兒,你去哪?”
“去玩。”晏姻冷冷一句。
去玩?
李鈞詫異,除了太后那里,晏姻在宮中不曾與誰有結交,她去哪里玩?
“你到底去哪?宮里可不是你亂逛的地方,小心迷路走不回來,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李鈞見晏姻走走看看,似不知要往哪走,跟在后面討好道。
晏姻定定站住。
她真不知道皇后的宮室在哪。
白了李鈞一眼,晏姻直接道,“跟你直說吧,皇后讓你的夫人去她那里獻舞,羞辱人呢。”
聞言,李鈞臉瞬間黑了,拉著晏姻就往皇后的鳳寧宮去。
到宮門口,李鈞卻沒進去,對晏姻道,“去吧,我去太后那里等你。”
“怎么,你怕皇后?”
李鈞嗤笑,“怕皇后?”
“你不敢進去,不就是怕么?”晏姻反問。
“徐黛之死你還記得吧?”
“她怎么了?”
晏姻不知李鈞現在提起徐黛做何。
李鈞沉了口氣,道,“皇后之前指使徐黛毒害于我,徐黛并未照做,那晚郊外放箭之人便是皇后派來的,這次皇后又企圖指使曹玉竹來害我,亦未成功。這些,還只是我知曉的,不知曉的,不知還有多少,皇后幾次三番要我死,你說,是她更怕我,還是我怕她。”
說完最后幾個字,李鈞看著晏姻,眸底又聚起了幾分狠煞之色。
“你…你兇巴巴的看著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要害你。”
晏姻低下頭不看李鈞,心內卻茅塞頓開。
當初徐黛死的第二日,皇后便來了,說些摸不著頭腦的話,當時她還頗多疑慮。
現在看,皇后是心虛來套話,來看她們是否知曉徐黛之死是出自她手。
“這都是你查出來的?”晏姻問李鈞一句,仍沒看他。
李鈞挑起了晏姻的下巴,“對啊,這樣,你還認為我游手好閑,不思進取么?”
晏姻打下他的手,又看看周遭,正色道,“你不要沒個正經,若真是這樣,曹玉竹和她娘親就很危險,她們好歹是幫你了了撫恤銀一事,你就沒想過什么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