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姻心里罵了聲娘,剛想在空中側些身,讓倒地的時候不至于臉著地,卻覺身子騰空,倒在了一個溫暖的臂彎里。
“王妃,別怕,我接著您!”
又是陳祿!
待晏姻看去,他那張笑臉宛若春日細雨,潤物無聲,看著萬分舒暢。
“放...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
晏姻結結巴巴,最后一個走字還未出口,陳祿便打斷了她,“還是我抱您進屋內吧,別濕了您的羅裙。”
說著,陳祿抱著晏姻屋內走去,由不得晏姻不同意。
晏姻提起一口氣呼不出來。
古代雖講究個男女授受不清,但陳祿沒有皇上正式賜封的官職,哪怕跟著白虎學事,衣食住行與白虎無異,但在地位還是遠不及白虎。
白虎是皇上親封的晉王府長史,陳祿什么都不是。
在晉王府,他還是個奴才。
所以他抱晏姻過雪地,就是單純的奴才侍奉主子。
不講究那些個。
在場眾人亦未覺得有何不妥。
“陳祿,你抱穩些,別傷了我們公主。”可憐青鸞無人抱,更無人攙,踩著積雪跟在后面交代道。
陳祿哦了一聲,腳下的步子更穩更慢了。
慢到與青鸞一同進屋,才不得不放下晏姻。
“公主您看您臉都被凍紅了,您快先過來烤烤。”青鸞往屋內炭爐里加了幾塊炭,要拉晏姻過來烤火。
然晏姻臉上肉厚,輕易凍不著她,至于是怎么紅的,她心里清楚,但她不說,只對趙棘道,“曹玉竹和紅綾怎么樣了,你快帶我去看看她們。”
趙棘對晏姻拱了拱手,“玉竹后背、右臂受傷,請了大夫來看,現在已無大礙,紅綾姑娘雖只是輕傷,但受了驚嚇,睡夢里一直...”
說到這里,趙棘緘口不說了。
他這半截話可把晏姻急得。
趕緊問道,“她夢里一直怎么了?”
“...一直喊裕王殿下的名字。”說著,趙棘以極為難的眼神看著晏姻。
晏姻也看著他,大眼瞪小眼,沒了主意。
紅綾是個癡情的姑娘,可李謙世上就那么一個,他們上哪再給她買一個去。
真是愁煞人也!
怔愣半晌,晏姻和趙棘各嘆一口氣,往內院看曹玉竹和紅綾去了。
因著她們害怕,趙棘家最大的一間客房內靠三面墻放著三張床。
靠門口一張是趙春的,給她們看門,保護她們。
另外兩張是曹玉竹和紅綾的。
聽見晏姻的說話聲,曹玉竹翹頭看了看,掙扎著要起來,不等趙春去扶,趙棘趕緊上前去扶了她起來。
“竹兒,慢點,你背后還有傷呢。”
曹玉竹輕點點頭,有些蒼白的臉頰浮上了兩片紅暈。
被眾人圍著,她亦未推讓,順其自然的偎在趙棘懷中,強打精神對晏姻輕頷首,話還未出口眼淚就先流了出來。
晏姻觀之心惻。
曹玉竹親眼見自己娘親慘死在眼前,救之不能,幫之不勝,該是有多痛心。
“竹兒,別哭了,不是還有我嗎?”趙棘拿床頭的絲帕沾著曹玉竹眼角的淚,卻俞沾俞多。
此情此景晏姻還能說什么,恐怕現在能安慰曹玉竹的也只有趙棘。
“紅綾!”
晏姻坐到紅綾床邊,對臉朝里躺著的紅綾輕喚了一聲。
相比曹玉竹,晏姻覺得紅綾似乎更可憐一些。
曹玉竹好歹還有趙棘,但紅綾呢,什么都沒有。
這樣的寒冷的夜,只怕李謙溫香軟玉早已抱了滿懷,春宵似錦,哪里還記得這世間有一個叫紅綾的女子。
床上,紅綾聞聲緩緩翻過身,見著晏姻,唇角竟扯出了一抹淺笑,嘴里輕輕應道,“王妃。”
“哼”
晏姻鼻子一抽,差點哭出聲來。
紅綾記起她來了。
“王妃,你怎哭了?”紅綾笑中帶澀,問晏姻道,聲音輕得似多說一個字就要精疲力盡。
“嗚...嗯...”
晏姻鼻子又覺一酸,趕緊拿手指揉了揉,又甩曹玉竹那邊一眼,道,“都怪他們呀,我素不喜人哭,因為別人一哭我就想流淚,沒辦法,控制不住。”
紅綾唇角扯了扯,又眨眨眼,算是回應。
拿手指沾沾眼角,晏姻道,“你之前癡癡傻傻,要去懷恩寺當姑子,是我接你回來的,你還記得吧?”
紅綾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晏姻微笑著點點頭。
不知紅綾是真不記得,還是不想提及,但得了她這個回答,再沒有追問。
只安慰道,“不記得便罷了,你只管好生將養著,等你身子好了,有了力氣,我帶你出門賞雪去,再春天我們一起去郊外踏青。”
“好啊!”紅綾輕快的答應著。
晏姻卻聽出了萬分的悲涼,無心再多說什么,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紅綾亦笑看著她。
看了一會便閉上眼睛,兀自睡去。
呆坐床前良久,那邊曹玉竹也被哄著睡著了。
“她們都睡著了,你們還不走啊,我都要睡了。”
趙春抱著膀子靠坐在自己床頭,哈欠連天,萬分嫌棄的瞅了趙棘一眼,嘴里又碎碎念道,
“讓你將曹玉竹弄你屋里去,你不弄,非得讓我這個小姑子侍候她是吧,告訴你,別以為你是我哥我就不跟你計較,侍候這倆女人我得收工錢。”
趙棘面紅耳赤。
他和曹玉竹還未拜天地,如何能同居一室。
若真那般,他不成了趁人之危的小人么。
這個妹妹...
那個白虎...
怎還不上門來提親,究竟要這般和趙春不明不白多久?
他這個大舅子也不好去問著妹夫上門來提親。
窘著張臉掏了十兩銀子扔給趙春,將晏姻請了出來。
出來經冷風一吹,又離了那悲悵的環境,晏姻的悲傷情緒好轉許多,跟在趙棘后面走著,不禁開起他的玩笑來。
“趙將軍,聽說你當初可是對我一見鐘情要娶我的,怎現在移情別戀了?”
趙棘是個實在人,聞晏姻問,他撓著后腦勺訕笑著答道,“當時你不是看我害羞笑了么,我以為你對我有意,怕你相思不得,就...”
后面發生的事趙棘沒說,但晏姻都知道。
不過依趙棘的說辭來看,他當時要娶她的性質與慈善賑災無異。
還有那么點大無畏自我犧牲,也要來成全她的意思。
嗯...
怎么感覺有點慘呢!
“那曹玉竹呢,她也看你笑了,害羞了,你就得對她負責。”晏姻不服氣,問趙棘道。
趙棘的臉更紅了,撓著后腦勺的手將要放下來,又撓了上去,“竹兒么,她...她需得對我負責,我那時受著傷,她給我換藥,將我全...全看了。”
這邏輯,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