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解下領帶和襯衫領紐扣,脫下皮鞋換上拖鞋,坐了好一會兒,才聽到旁屋有開門聲。以為是棲蝶洗完了澡出來,待他拿好睡衣出門,正走到浴室門口,卻與這才開門出來的棲蝶頭碰頭撞了個正著。棲蝶赤腳一滑,本能如浮木般抓上他的雙臂,柳秦倫身體被她抓得猛一前傾,一個敏捷,在棲蝶快要倒地的時候一把重力雙手將她摟了起來。
柳秦倫雙手大掌緊貼著她的腰和背,棲蝶整個人被這股力道一帶,完完全全地扎進他懷里。
棲蝶感覺到自己的雙手正搭著他的雙肩,她猛地抬頭——大大的眼睛水靈透徹,剛泡過澡的膚色白里透紅,臉上滯留的水珠,濕漉漉的頭發……恰如一朵剛出水的芙蓉,叫他的心怦然一動。
棲蝶見他不動,忍住剛才右腳踝韌帶被拉傷的疼痛,站直身子,輕輕推開他,后退一步,拉開和他的曖昧距離,緊張直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回房了,浴室讓給你。”
匆匆逃回房,一片黑暗中,棲蝶一頭撲在了床頭,緊緊抱著枕頭,抑制住那顆砰砰直跳的心臟。
不知是否是被剛才嚇的,還是在被他雙手環住腰時,她吸進了自他鼻腔呼出的氣息,是一種區別于莫宸晞身上混合了煙酒味的干凈的味道。
幸好,幸好,睡裙將她的身體包裹得很嚴實,沒失半分的不雅。
自從柳秦倫回來那天起,她便知道面對這樣一位殺傷力比肩莫宸晞、甚至某些方面優于莫宸晞的男子,她必須保持妹妹和哥哥間該有的莊重和距離。
欣慰,欣慰,這樣的心態一直保持得很好。
莫宸晞……從前夜夜難眠,就會想一些幼時和他那些快樂的事,想著想著就容易睡著了。
夜來江風清涼,透過絲質的長袍睡衣吹得人身心舒爽,舒爽難眠,竟也有了賞月的雅致。
臨近七夕,金黃色的月光,溫暖怡人地照進漆黑的屋子,照得落地窗前半躺在搖椅上的他半夢半醒。
懂事至今,他知道自己背負的壓力和重擔,真的無心感情。這幾日,同一個事實告訴他,未來的妻子必是豪門巨富或政界要領的女兒,戰爭殘酷,時局動蕩,父親沒得選,他亦無法選。可倘若他依了,美國的十年豈不白呆了?
戰爭越殘酷,時局越動蕩,人就越發難以安定,為什么不能嘗試以自己的能力定自己的命運?
所以,他要挑戰一把戰爭和時局,這么想著,忽然又想起了那句“如果我贏了,從今以后,你和你的隊伍,再不踏進中國領土半步”,想不到她纖瘦的外表下竟隱藏了如此巨大的能量和勇氣,忍不住對著腦海中浮現的那張自然、羞澀、純凈的臉、脈脈含情地一笑。
因著右腳韌帶隱隱作痛,棲蝶這夜睡得極淺。
等到第二日到大廳與身著粉衣白色及腳繡花長裙美麗依舊的柳如嫣、一身白色休閑裝帥氣飛揚的柳秦倫碰頭時,見沙發上坐著父親母親,正和站在茶幾前的兩姐弟相談甚歡,若不是此趟非去不可,她倒真想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提個留在家里養傷的議,雖是破壞了出行的好心情,確能全身而退,給景依婷騰出空間。
不過,她去了也可以借著腳傷為景依婷制造機會。便踩著一雙平底鞋,忍著疼痛,正常出現。
柳秦倫見棲蝶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時候,仿佛有些吃力地撐著欄桿,眉宇間微微一皺。
棲蝶走到柳如嫣身邊,見父親坐在沙發上精神煥發地抽著雪茄,恭敬道了聲:“爸爸氣色好多了,一定要繼續保持健康的生活習慣,少抽煙多吃蔬果。”
柳忠廷聽話地在茶幾上的煙灰缸里摁滅煙頭,抬頭依次看面前從左至右的棲蝶、如嫣和秦倫道:“趁今天的機會,多為自己的事上點心。”
柳父意向所指,三人心知肚明。
但見柳父言猶未盡的樣子,棲蝶便知這聲囑咐只是引言。
柳父思量片刻后,定睛看著秦倫,鄭重道:“和景依婷好好接觸一下,多了解了解人家的優點,能把她當做一個交往對象去對待,很多婚姻都不一定有感情,爸爸不勉強你會喜歡她,只是目前在沒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她是最適合你的。”
柳父在景懷生面前不好拒絕,在柳秦倫面前又不好勉強,折個中,說出這句話,既留了余地又不為難地給了柳秦倫足夠的發揮空間。如果他有能力不靠景家自立,就有權自主婚姻,但如果他能力有限,那么生活在這個時局里,就有他無法抉擇的命運。
只聽柳秦倫默然片刻后,應了聲:“我答應您。”
棲蝶心里竊喜,她知道柳秦倫一向孝順,答應了父親,或多或少都會做些改變,有了這道口令,她再暗推一把,說不定就可以和景依婷化敵為友,再由友情升至愛情。
柳如嫣看了眼墻角鐘柜上的時間,道:“爸爸,我們該出發了,還要去飯店接那幾位再倒回來,晚上我們會在嫣然一笑休息,后天一早直接去詩城,要兩天后才回來,兩天后您和媽媽做好準備。”
楊婉君攙扶著柳忠廷站起來,送三人出門。
好在父親新添置了一臺雪佛蘭,人多的時候兩臺正合適。棲蝶緩步走到副駕駛位上坐定,柳秦倫不放心地看著她上車坐定,才和柳如嫣坐上了后車廂。
沒有了前夜的擁擠,今日的汽車走得頗為順暢,很快便抵了王廷之都。
柳如嫣作為代表下車來,走進大廳,幾分鐘的功夫便將幾位貴賓請了出來。
棲蝶側頭一望,童靜雪換了件白色蕾絲小洋裝,腰間別了一只綢子做的藍色蝴蝶結,在一身純白色上起到了很好的點綴作用,到膝的裙擺完美的呈現出細嫩的小腿,可愛逼人。
隨后出來的景依婷,一襲鵝黃色連衣長裙,下半身的裙子略微有些緊,確是很好地勾勒出她幾近完美的身材,兩縷卷曲的長發垂落在兩邊胸口,高貴性感中極力展示著她端莊大方的名媛氣質。
棲蝶真的想笑,這些大家小姐啊,真是無時無刻都要保持自己在愛人面前最完美的形象,無時無刻都想引起愛人的注意。
她看著后視鏡里的自己,簡單的白襯衫配一條黑白格子背帶褲,頭發也是習慣性地挽成一個簡單的髻,毫無粉黛的臉上只有一些自然的血色,整個兒一假小子形象,站在幾位美女中,著實是能很好地襯托景依婷。不過要真那么一站,她可是寒摻得很呢。
司機像是看穿她的心思,笑說:“童小姐和景小姐雖美,不過看多了也膩,倒是三小姐看著簡單干凈,舒服多了。”
棲蝶被他安慰得微微一笑,笑中隱了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