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還真是熱鬧,一樁接一樁的喜事,棲蝶的高興簡直快要應接不暇了。今天自家里,三喜臨門,她再也坐不住地主動舉起酒杯,像個酒姿颯爽的男人,從大姐和大姐夫開始一對一對地敬闔家幸福,敬新婚快樂,也敬喜得麟兒。
幾個姐夫妹夫和弟弟看出她心情不好,借酒發泄,兩人吵了大架,也配合她開懷暢飲。
上次目睹了侯云帆和幾家電影公司老板猜拳行令,他無聊之際從中學會了一兩招,柳秦倫真感謝這幾個男人,也配合他談天說笑,啄小酒,行酒令,不讓他一個人猶如空氣坐在棲蝶旁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活脫脫一個人體布景板。
這樣的感覺已是痛徹心扉,柳秦倫努力擠出的笑容里,也蘊含了無限凄涼,他此刻已經仿若孤魂游離,沒了主意思想,只能用劃拳這種形式來讓自己動起來,伴著笑聲在屋里的回蕩來掩飾他和棲蝶在安靜的環境中,關系恐冷卻至冰點。
坐在棲蝶對面的江永吉,瞧著兩個姐夫和柳秦倫劃拳劃得正當興頭,難得今天二姐興致高漲,雙雙伸手出去與她玩剪刀石頭布。
江永吉不滿道:“來吧二姐,小時候玩這個沒贏過你,看看十年后我的技術有沒有練出來。”
棲蝶這下來了興致,動動雙手筋骨:“你會輸得很慘哦!”
江永吉挽起袖子,拿出氣勢:“敢挑戰你就不怕輸了,來,剪刀石頭布……”
一邊是劃拳,一邊是剪刀石頭布,可江永成瞅著二姐和二姐夫連貌合神離都沒有的互不干擾,整頓飯連句交流都沒有,這種情形太反常,舉杯接棲蝶剛才的話,道:“四姐有孕了,媽媽對四姐大事小事的關心暫時告一段落,今天是家里聚得最齊的一次,二姐二姐夫,喬都日報登了莫宸晞已經醒了的喜事,你倆之間最大的障礙沒有了,是不是也該把沒辦的婚事趕緊辦了,你的事可是咱爸咱媽咱們幾個兄弟姐妹最大的心事了,找個時間,了了?”
這句話讓所有的動作瞬間停止下來。
棲蝶舉杯又痛飲一杯,醉醉醺醺,滿臉霞光四射,本來明**人的、江家眾人久違的明媚笑顏,綻放在這樣的環境中,竟莫名披上了一層艱苦之氣。
柳秦倫心痛得全身發緊發寒又發冷,還是忍不住微微扭頭過去瞧她,她似笑非笑,似哭又非哭地看了眼父親:“爸的高粱酒真是越釀越有味兒了,喝得我都有點上癮了。”再才看回永成道,“了什么?怎么了?我剛才不是說了,你曾經的二姐夫現在是我的二哥,哪有妹妹和哥哥成婚的道理,這不亂套了嗎?”
酒杯不過癮,她干脆放下酒杯,抱起酒壇往嘴里倒。酒液倒得太急,她緩口不及,一口酒嗆在喉嚨,重重咳了幾聲,陣陣酒的辛辣之感也隨之咳出,嗆出。
眾人噎住。
又因不見柳秦倫有所規勸的行動,就連一向最看好柳秦倫和柳棲蝶在一起的江永延也嗔怪起來:“你和我二姐到底怎么了?我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不管你們怎么了,你一個大男人,至于和我二姐置氣嗎?你的男士風度哪兒去了。”
柳秦倫偽裝的笑意再也裝不下去,一點點凝固成嚴肅的樣子,道:“請大家理解,目前這個時候真的不是適合我和棲蝶結婚的時候,我們有共同的重建王廷的心事未了,也有共同的喬都商會的責任要擔,現在的喬都八城仍然活在隨時遭受轟炸的危機中,我真的很害怕,有一天我會全身是血躺在棲蝶面前,避免棲蝶受活寡的唯一方法,就是暫緩我們的婚期。”
“如果有一天轟炸停止,我還活著,我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迎娶棲蝶,但若不幸,她還有莫宸晞可以依靠,大家比我更清楚,莫宸晞對棲蝶的感情,我希望棲蝶有個完整的人生,所以……”
棲蝶急酒攻心,捂著嘴往后院跑,對著潲水桶里一陣狂嘔。
江永芳見柳秦倫不動,只好自己動身去后院看棲蝶。
江永泰忍了一個中午,此刻見柳秦倫毫無去安撫的打算,便是再也忍不住,起身厲聲道:“我有一事想請教一下二姐夫,還請跟我進來一下。”
江永泰一進里屋便攥緊了前幾日又一次引發江城轟動的喬都日報,柳秦倫進屋,他關進房門,“啪”的一聲把報紙重重扔在柳秦倫身上。
柳秦倫矮身一把撈起將落地的報紙,邊展開看,邊聽江永泰壓低聲音怒斥他:“我尊重二姐夫是高學歷的讀書人,對待男女感情應該是一心一意的。”
“喬都日報一直都有駐上海的記者,每次有什么重大新聞,都會和上海的申報互相轉載,這次也不例外,我不知道你和這位夏怡小姐是什么關系,不過能夠勞動在上海富甲一方的夏怡公開成為你的模特,這份交情,直接讓你享譽大上海,相信不止同學那么簡單吧?”
“我不知道我二姐知不知道這事,對于你們這些真正的上流貴族來說,同等甚至更高身份的人會很吸引你們的注意,報紙上的夏怡模樣漂亮,我相信她本人會比我二姐漂亮,其他條件我們更是遙不可及,而以你的人品,就算王廷被毀得尸骨無存,也無礙于你這個人在夏怡心里的地位。”
“如果你受不了誘惑要和我二姐分開,那就算我們看錯人了,也請你干脆一點,別拖拖拉拉惹得我二姐精神崩潰,她今天的反常,她越是笑得歡樂,心里就越痛,她是一個永遠不會把眼淚流給我們看的人,過去十年,她就算再苦再累,也不會在我們面前反常,永遠會用一張淡定無憂慮的臉來掩蓋她所承受的一切苦痛。”
“你要還愛我二姐,就敢把這張報紙擺到她面前,主動跟她說明情況,掩耳盜鈴不會是你柳秦倫能做得出來的。今晚人多,我會安排我二姐和你宿在這間屋里,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只希望明天一早,能看到一個正常的柳棲蝶。”
棲蝶在后院吐了半天,看到來看她的人竟然是永芳長姐,她就感傷而激動得緊擁住江永芳:“這是不是代表,我們之間,再也沒有隔閡了?”
江永芳心疼地擁住她,撫著她的馬尾,道:“沒有了,再也沒有了,去年我們離開喬都回到老家,承志就告訴我你對我們的幫助……對不起二妹,這些年,姐姐誤會你了。”